“你就是谭云柏”师施眼睛亮了亮, 快步跑到谭云柏床榻边坐着,捧着脸看他,赞叹道,“你长得真好看”
她离得太近了, 而且目光实在太过直接, 话又如此直白, 谭云柏脸色更红, 心里紧张了起来。
“我郡主谬赞了”他结结巴巴的回了一句。
谭云柏从未与女孩子凑得如此近过,本就不自在, 更何况如今在他面前的还是师施, 他越发手足无措了起来。
他垂着头,不敢与之对视。
脑中闪过的是方才惊鸿一瞥间看到了那张丽颜, 说起好看, 她才是当之无愧的好看。
“你很怕我吗”他低着头不看她, 师施偏要把脸凑到他眼前, 觉得他特有意思,带着些逗弄的意味笑问了一句,“难道是我长得太丑, 所以你才不敢看我”
“当然不是”谭云柏立刻摇头,急急回道,“郡主乃是长安第一美人,怎会丑。我只是只是”
“行啦行啦, 我与你开玩笑呢。”见他急得话都说不清了, 师施好心的放过了他,端过下人手中的药, 笑着道, “你这模样, 倒像是我在欺负你似的。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
“谢谢你救了我,真的非常感谢。”师施收起了玩笑,认真的向谭云柏道谢,“若不是你,我怕是真死在湖里了。”
谭云柏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的看了她一眼,须臾,才低声道“郡主不必道谢,那是我应该做的。”
“难道本郡主的一条命连句道谢也不值”不等谭云柏回答,师施道,“况且,你还叫我郡主作甚实在太生疏了。爹爹都已经收你为义子,是国公府的二郎君了。”
她笑着看了他一眼,眉眼弯弯道“所以,二哥,叫我的名字吧。”
二哥
谭云柏心跳倏地加快,明明是个简单普通的称呼,可他不知怎的,就是紧张地不得了。
他干巴巴的开口“我身份低微,如何能直呼郡主的名字,我还是”
“胡说什么呢”师施不满的打断了他的话,“你可是我爹的义子,还是我长乐郡主的二哥,谁敢说你身份低微你自己也不许说”
“可我是罪臣之后”
谭云柏有些低落。
“那又如何”师施不以为意,“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难道就因为你外祖家犯了错被贬了官,你这一辈子都要低人一等了吗”
师施并不知道谭家犯了什么罪,但谭家犯罪时,谭云柏还那么小,与他有何关系
师施郑重地道“谭云柏,你记住了。不管你出身如何,反正我爹都收你为义子了,我师施就认你做我二哥了。快点,快叫我的名字”
她语气凶巴巴的,可谭云柏却一点儿也不生气,心中反而暖呼呼的。
当年那个善良的小姑娘,便是长大了,也是个善良的大姑娘。
谭云柏这一生都不会忘记,在他最绝望、最彷徨无助的时候,是一个小姑娘给了他活下去的希望。
当年,谭云柏八岁,那时谭玉婉生了病,但承恩伯府的人却不给他母亲请大夫。眼见着母亲的病情越来越重,谭云柏没有办法,只能自己出去找大夫。
可是他没钱。
谭玉婉的嫁妆早就在谭家出事时用完了,多年来,承恩伯也没有给过他们钱,李氏便更不可能了。
谁能想到,承恩伯家的郎君,竟然连请大夫抓药的钱都拿不出来。
那天还下着雪,雪花落在人的脸上,真冷啊。
医馆的人把他赶了出来,没有钱,他们根本不会去看病。想到奄奄一息的母亲,他被推倒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只觉得万念俱灰。
没有人在意他,亦没有人可怜他。
那时,谭云柏想,他会死了吧。
死了也好。
若是母亲死了,他一个人活下来也没有什么意义。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谭云柏不知道自己在地上躺了多久,身上已经盖了一层雪了,身体早就被冻的麻木了。
便连心,似乎也冷了。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白白胖胖、热乎乎的肉包子被递到了他的嘴边,那肉香味勾得他本能地吞咽口水,肚子还叫了起来。
“好可怜哦,”是个小女孩的声音,清清脆脆的,在他的耳边响起。
谭云柏转头便看到了一张精致可爱的小脸,正担忧的看着他。
“你是不是饿了”她微微偏头问他,“饿了就吃包子吧,这个包子可好吃了,我送给你。”
她长得实在是太漂亮了,像菩萨座下的小仙女,谭云柏从来没有看过这么漂亮的女孩子。
“你怎么不吃啊肚子饿了,就要吃东西哦。”
“你乖一点,我喂你吃好不好”
许是她的声音太好听了,那包子也太有诱惑力了,谭云柏本能地张开嘴一口一口吃了起来。
“好吃吧”她笑了起来,唇边有两个小窝。
“好吃。”他声音干哑的回道。
“小乞丐,你为什么会躺在地上啊”她以为他是乞丐,也对,他现在身上脏兮兮的,确实像个乞丐,“天都要黑了,你不回家吗”
“我没有家了,我娘没钱治病,她就要死了。”谭云柏抽着鼻子,不知怎的,忍了许久的泪竟然忽地冒了出来,“谢谢你的包子,真好,我至少可以做个饱死鬼了。”
他觉得有些丢脸,忙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带着泣音道“你也快回去吧,你长得这么漂亮,一个人在外面很危险的。”
“我不怕”小女孩却摇着头,“我娘是长公主,我爹是卫国公,我是长乐县主,没有人敢欺负我”
“你是因为你娘没钱治病所以才哭的吗”谭云柏正震惊她的身份,就见小女孩从手上取下了一个玉镯子给他,“我身上没有银子,可他们说,这个镯子可以换很多钱,我送给你,你去救你娘吧。”
“小乞丐,你还这么小,死了多可惜啊。”
谭云柏愣愣的捏着那个玉镯子,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见一群人急急忙忙的朝这边跑来,边叫道“县主,县主,奴婢终于找到您了国公爷都急了,快跟奴婢回家吧。”
“哎呀,小乞丐,我爹找我了,我先走了我们下次再见哦。”她对他挥了挥手,转身就朝那群人跑去了,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这个玉镯子救了他母亲与他的命。
此后很多年,谭云柏都记得当年雪下的那个小女孩,记得她曾对他说,小乞丐,你还这么小,死了多可惜啊。
是呀,他为什么要死
世上还有这么多美好,他都没有看到过,死了多可惜啊。
于是,承恩伯府里他的兄弟们上学时,他就偷偷去学,他发了疯的努力。他想啊,他要活下去,带着母亲好好的活下去。
他不能死。
他们还约好了下次见的。
他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们竟然能靠得这么近。他甚至成了她的二哥,可以光明正大的在她身边守着。
老天到底待他不薄。
他终于点了点头,跟着笑了起来,鼓起勇气,轻轻唤了一声,“施儿”
他本就是天生笑唇,长相又英俊阳光,如今真心实意的笑起来,真像个小太阳似的。
“哎,二哥”师施应了一声,也笑了,“妹妹喂你喝药吧。”
“嗯,谢谢施儿妹妹。”谭云柏本想拒绝,可是心里到底有些贪心,便乖乖张了嘴喝药。
两人一个喂一个喝,配合的倒是很默契。
师桓到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这兄妹情深的模样,着实有些刺眼。
他碧色的眼睛淡了淡,忽地大声咳嗽了一声。
“谁”屋中,师施吓了一跳,药都洒了半勺。她忙回头看去,虎着脸便要生气,谁知却瞧见了她哥哥的脸,“哥哥你怎么来了”
师桓走进了屋子,淡淡瞧了她一眼,不咸不淡的回道“怎么,只准你来,不准我来”
他看了床榻上的谭云柏一眼,心中带着微妙的不爽,尤其是瞧着那张天生上翘的唇,越发觉得碍眼。
“我是长兄,自该尽到长兄的责任。”
说着,他大步走到师施面前,直接抢过师施手中的药碗,面色淡然的道“照看二弟这些事,怎能让妹妹来还是我这个做大哥的来吧。二弟,来,大哥喂你喝药。”
边说,他还真舀了一勺药递到谭云柏嘴边。
谭云柏莫名有些尴尬,也不知该不该张嘴。不知为甚,虽然师桓昨晚主动救了他,可他却敏锐的觉得这位师大郎君不怎么喜欢他,甚至隐隐的有些针对
“怎么妹妹喂便可以,我这个大哥喂你不愿意”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谭云柏怎么可能说不愿意只好张开嘴喝下了那勺药,只觉得这药苦得厉害。
眼见师桓还要继续喂他,谭云柏忙自个儿端过药碗道“小弟就不劳烦大哥了,我也不是大伤,喝个药还是能做到的。”
说罢,快速地一口喝了进去。
师桓唇角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当真像一个爱护弟弟妹妹的兄长一般,赞道“很好,男人就应该干脆一点,二弟做得很好。”
这话咋听没问题,但细品总有一点奇奇怪怪的。
果然不是他的错觉吧,谭云柏苦恼的思索着,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过师桓了。
师施没看出两人之间的奇怪氛围,不过她也不算傻到底,隐隐约约觉得师桓似乎在生气。
可看上去似乎不太像啊,师桓依旧是平日里的那番模样。
难道是她猜错了
正想着,师桓的目光忽地朝她看了过来,师施立刻站好,笑得乖巧又可爱。
哎,不管他生气与否,笑一笑总是没错的。
“二弟伤还未好,大夫也说了需要静养。妹妹身子也才刚好一点,还是不要乱跑为好。”师桓淡淡的说着,缓步走到了师施身边,自然的牵起了她的手道,“我送你回锦华苑吧,也不要再打扰二弟了。”
他握紧了女孩的手,似是不着痕迹的抬了抬,能让人看到他们交握在一起的手。
谭云柏的目光果然在上面顿了一下。
师桓唇边笑意越深,低头注视着师施道“走吧。”
对此,师施并无异议,点头嗯了一声,任由师桓拉着她的手朝门口走去。
谭云柏有些失落,但是他也没有理由留下师施。
正不舍间,师施又回头看他,笑着朝他挥手道“二哥,那我们先走了,你好好养伤啊,我会再来看你的。”
“嗯”谭云柏重重点了点头,心中也想快点养好身体,也笑着朝师施挥手道,“大哥,施儿,你们慢走。”
施儿
门口,师桓的脚步倏地顿住,师施没注意,一头撞了上去,鼻头撞在了男人坚硬的背上,登时疼得叫了一声。
“疼”师施红着眼捂着鼻子,控诉师桓,“哥哥,你怎么突然停下来啊撞的我好疼。”
“施儿”
师桓微微启唇,缓缓吐出了这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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