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席卷了整个铃花市,湍急的雨水打在“铃花市中心医院”门诊一楼的屋檐上,拉下了一道模糊的水幕。
卫千俞全身上下捂的严严实实,口罩、墨镜、鸭舌帽,一个不落。闷热的空气中夹杂着厚重的湿气,敷在皮肤上,让人觉得溏湿不爽。
他刚在铃花市医院做完体检,秦志色令智昏,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但他不能。
助理在一旁拿着病历,不禁狐疑,“千俞,杜幸川先生不就在这里工作吗?为什么不直接联系他,反而还排了两小时的队做检查,白白浪费了这么多时间。”
卫千俞抿嘴,清亮的眸子在墨镜下游移,迟疑了片刻后,搪塞道:“幸川儿平时在实验室忙着做课题,基本上没什么闲工夫,就不麻烦他了。”
助理“哦”了一声,快步买向前方,“我先去把车开出来,你在这里等我就好!”
卫千俞点头,两手插在裤兜里,半个身子随性地倚靠在地下停车场的墙壁上。
在来之前,他的确下意识地想直接找杜幸川给自己做体检,确保自己不会因为秦志的风流而受到牵连,但在按下杜幸川电话的那一刻,他犹豫了。
他陡然想起那日在“Golden Time”说的那些话,肯定是戳进了杜幸川的心窝里。虽然现下有些后悔,但自从那日大家分开后,四人的微信群里一点动静都没有,现在突然去求杜幸川,实在有些抹不开面子。
同样,此时在楼上的杜幸川点进了微信群里。其实在卫千俞排队抽血的时候,正好被他撞见,可为了避免卫千俞被其他人认出,他选择假装没看见。等卫千俞离开时,他取走了千俞的血样,准备亲自来化验。
这也是为了保全卫千俞的名誉。
杜幸川想将这件事告诉卫千俞,可手指触碰到手机按键的那一刻,却停顿了下来。
算了,何必把这些细枝末节特地告诉对方,搞得好像在邀功一样。
没必要!
杜幸川暗灭了手机,带上乳胶手套,开始专心处理卫千俞的样本。冷峻的面庞下其实在暗暗担心,希望千俞不会被秦志那个禽兽所牵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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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停车场内。
车轱辘在与地面快速摩擦,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令人泛起一道鸡皮疙瘩。一量熟悉的黑色宾利横在了卫千俞的面前。
车门被打开,车内动感的音乐声蹿了出来。灰色西裤下的雕花皮鞋重重地踏在地上,踢踏的脚步声中带着几分焦灼与愤怒。
黑色墨镜也难掩其凶戾的双眸,秦志冰冷的声音逼进卫千俞的耳朵,“你他妈怎么这么狠心!封死了常延的路不说,还把他唯一能翻身的机会也夺走了!卫千俞,我从前怎么没看出来你居然这么有手段!”
卫千俞冷笑一声,上下打量了番秦志,看着他衣冠楚楚,人面兽心的样子,登时胃里就开始搅动,“一个破综艺而已,至于么?再说了,常延德不配位,就算他还能上‘假面冠军’,也不可能再有任何翻身的机会!不如留个机会给新人。”
“新人?”秦志冷声逼近卫千俞,高大的身影将卫千俞笼罩进其中,一手狠狠捏住卫千俞的下颚,“怎么,你的口味变了?开始勾搭小鲜肉了?”
卫千俞反手挣开秦志的手,眼神比秦志更加凌厉,一字字咬牙道:“你以为我像你一样恬不知耻!”
“秦志,我先把话撂在这,但凡我今天检查出有什么,你明天的头条一定比常延还精彩!”
言毕,卫千俞转身就走,没想到却被秦志狠狠拽住了胳膊,一把将身子扭了回来。
秦志脸上挂起了阴鸷的笑容,“呵,未必我还怕你?”
秦志一手揽住卫千俞的腰,将他死死箍在自己的怀里,低头逼近卫千俞的脸,“宝贝儿,你想离婚?没门儿!我还没玩儿够。别忘了,你可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卫千俞,你这辈子只能被我捏在手里,被我□□,死也得死在我的胯.下!”
“变态!”卫千俞一字一顿,怒视着秦志。是想挣脱,秦志却愈加用力。盛怒之下,卫千俞猛然抬腿,盖狠狠顶向秦志的裆.部,继尔双手用力一推,将秦志推到了墙边
秦志“嘶”的吃痛一声,快速伸手再欲捉住卫千俞,不料,突然一道快门闪过,闪光灯登时刺向二人的眼底。
“我草!”
秦志怒骂,正准备起身去逮住那个偷拍的人,忽而念头一转,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
他伸手狠狠指了指卫千俞,继尔打开车门,“嗖”的一声,扬长而去。
“千俞,赶紧走。”
助理已经将车开到了卫千俞的身前,摇下车窗,焦急地说道。
卫千俞上车后,侧头环顾了一眼停车场,却并未发现刚才那个偷拍人的身影,长叹了一口气,疲惫地摘下墨镜,伸手揉了揉眉心。
助理边开车边回过头来,焦灼道:“刚才那一幕应该是被拍到了,怎么办?”
卫千俞仰头靠在座椅靠背上,语气中尽显疲态,“再说吧,错的又不是我,怕什么!”
此时,沉寂了两天的微信群上突然亮起了一个红点。
谢宸一在微信群中发道:“哥哥们,周三晚八点,Golden Time见,给你们带一瓶罗曼尼·康帝尝尝。”
没过一会儿,沈听白就在底下附和道:“好!@千俞@幸川,你俩必须要来啊!”
卫千俞看见消息后,嘴角扬起一抹温情的笑,可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了许久,还是划出了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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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听白发送完这条消息后,见杜幸川和卫千俞半天都没有任何回音,讪讪暗灭了手机。
他用手轻抹了一下额角的汗珠,长舒一口气,轻手轻脚地将手机倒扣在桌面上,深怕打扰到斜躺在对面的案主。
今天做的咨询个案实在太过于费心费神,他正准备瞌眼休息片刻时,对面的男人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缓过来了吗?”沈听白挺直身子,轻声问候。
“嗯。”男人坐直了身体,捋了捋衬衣袖口,两手端放在大腿上,“今天着实让沈老师费心了,看您的脸色也不大好,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无事,是我自己的原因。”沈听白站起身来,和即将离开的男子握手,“一般情况下,我是不接‘幽闭恐惧症’的个案治疗的,大部分来我这里的,都是为了咨询婚恋问题。不瞒您说,我也曾被幽闭恐惧症困扰,直到我深入学习了心理学专业后,才慢慢克服了它。”
“万分感谢,今天多出来的咨询时间,我会照常付费,那就先不叨扰了。”
男子笑眼凝视着沈听白,握手时,袖口向后一缩,露出了一个双蛇纹身的标志。
送走案主之后,沈听白坐回沙发上,疲惫地将头仰在灰色的布艺沙发靠椅后背上,纤长的手指摘下压在鼻梁上的黑色镜框,高挺的鼻梁上被压出一个浅浅的印。
他随手拿起手机,见微信群中,卫千俞和杜幸川二人依旧没有回复,撇了撇嘴,无奈地将手机倒扣在桌面上。
暴雨持续洗涮着咨询室的玻璃,闷雷和闪电交相辉映。他抬眸望了一眼窗外,稠密的乌云牢牢遮住天空,好似被一块巨大的黑布蒙住,一丝阳光也没有。
也许是和刚才的案主产生了共情的原因,此刻他只觉得胸口异常沉闷,好似压了千斤重。
刚才他选用了“时间线催眠疗法”,尝试让案主进入催眠态,带领对方的潜意识回溯到童年的创伤中去,可无论如何,对方也无法进入催眠态。
根据案主回馈,当年在他七岁的时候,曾被家人意外关在了仓库中,长达数小时,因此在潜意识里烙下了印迹。
从此以后,但凡只要进入密闭空间中,就会引发重度焦虑。
沈听白蹙眉,缓缓瞌上眼皮,过往一帧一桢地跳入眼帘。
七岁.....,那也是自己童年时最不想忆起的时刻。
他从小生活在单亲家庭中。母亲是带高中毕业班的数学老师,常年早出晚归,根本没有时间照顾幼小的他。
七岁那年,因为洗手间门锁生锈的原因,他在其中整整被关了半天的时间。幼小的沈听白蹲在漆黑的洗手间内,只能抱头哭泣,一直到嗓子被哭哑,隔壁邻居听到后才破门而入,将他救了出来。
从此,那次的遭遇就如同一个鬼影,如影随形般地缠着他,只要进入幽闭的空间里,沈听白就会呼吸困难,心跳加快,严重时甚至晕厥。这也是他后来下定决心学习心理学的原因。
一声闷雷打断了沈听白的思绪,令他浑身一颤,咨询室的窗户被风刮开了一道缝,屋外的暴雨瞬间打进了咨询室的地板,形成一个浅浅的水洼。
空气变得又闷又粘,屋内的气压也跟着低了下来,胸口沉闷不已。沈听白大口喘着气,三步一迈到窗边,迅速关上了窗子。
倏尔一道闪电在眼前闪过,咨询室瞬间变得漆黑一片,屋内的空调随即也发出了熄火的声音。
“停电了?”沈听白环顾了一圈屋内的电器,基本上都熄了火,他脱口而出喊出了助理的名字。
“Lisa?”
侧耳静听了片刻,见楼下并未有人回应,沈听白抬手,皱着眉头读了眼手表后才反应过来,助理这个点早已下了班。
雨声愈来愈大,沈听白的心跳也随之加快,脸色煞白,身体已开始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眼前这二十平米的咨询室瞬间变得狭窄无比,好像下一刻就要将他挤扁。
沈听白心下皱眉,自从业以来,已近四年没有再出现过这种症状,为何今天突然变得不可控.....。
又是一道惊雷划过耳旁,心脏随着雷声似要喷薄而出,他半个身子倚在窗边,紧紧闭上眼睛,连续深呼吸三次,强制性地让自己镇静下来。
沈听白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在黑暗中摩挲着墙壁,一步步地迈向门边的方向,腿上似有千斤重。
短短数十米的距离却足足花了五分钟的时间,好不容易走到了门边,却没想到,更为糟糕的情况发生了。
诊室的电子门锁因为断电的原因忽然被卡住,无论如何也拧不开。
那段黑色的过往霎时从脑海中涌现,周遭的环境瞬间还原到七岁时的模样,甚至似乎连身子也变成了幼年时的自己。
绝望与无助觉如洪水拍岸般,一波又一波地将沈听白淹没。
就在这时,裤兜里的电话响起。
沈听白只觉头晕目眩,已然看不清到底是谁的来电。被汗水微微打湿的指尖按下了接听键,电话那头低沉沙哑的烟嗓响起。
“沈老师?”
沈听白轻应一声,粗重的鼻息中夹杂着颤音,“杜...杜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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