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心

    这段时间许大太太和吞了火炭似得，一天到晚不停的找她麻烦。

    长姐还好，毕竟是原配留下来的孩子，一旦真的太过头了。原配娘家说不定就要找上门，在家门口闹上一场后母虐待原配留下来的孩子的戏码。到时候别说原配娘家，就算是家主许长卿自己，恐怕搞死她的心都有。

    许大太太的确是不聪明，但还没蠢到这个地步。要是真闹到这般田地，家里的女儿们名声全都受影响，她生的三姑娘念惜也不会例外。

    但是念瑶自己就不行了，她亲舅家里听说已经没几个人了。尤其名分上，许大太太还是她的嫡母，管教起她来名正言顺。不管怎么说折腾她都很简单，更何况她的生母还和许大太太有仇。

    这几天她可不就是挨整治了么。只是有个长姐挡在她前面，每次都给她挡过去了。

    不过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长姐也不可能每次都那么及时的挡在她面前，就算她事后能告嫡母的状，但是那苦她也吃了。仔细算起来，对她来说，还是不划算。

    不如直接住在长姐的院子里，等到家主回来了，她才搬回去。

    “好不好嘛。”念瑶瞧着面前的少女目瞪口呆的望着自己，顿时脸上就有了几分的委屈。

    她伸手过去，小拇指勾住她的，左右摇了摇，“大姐姐，我最喜欢你了，不能搬过来，和大姐姐一起住吗？”

    念瑶撒娇的也很有技巧，声音是软软的娇娇的，她原本就正好在这个娇软的年岁，不管怎么听都不觉得过分，只觉得娇软天成。

    “不行。”他摇头，拒绝的干净利落。

    可又看到她发红的眼圈，又泪眼汪汪的盯着他看。好像下一刻她就能又哭出来了。

    “大姐姐讨厌我么？”

    “不是，”沈澜伸手出去，到了半路又觉察到不妥，收了回去，“只是不合适。”

    “为什么不合适，大姐姐是女的，我也是女的，而且我们还是姐妹，相亲相爱不是很正常嘛！”

    沈澜被她这理直气壮的话给哽的小半会都没能回过神来。

    “不合适！”沈澜斩钉截铁道，几乎没留半点回旋余地。

    见着小姑娘委屈巴巴的堵了嘴，他又道，“我这里事多，而且我也担心你住不习惯。”

    都是借口！

    念瑶一眼就看破，她张开嘴就要反驳的时候，又听跟前的少女道，“我知道你是担心大太太会对你不利，这你放心，白日里头大不了你就到我这里来。等到了傍晚的时候再回去。就算是去给大太太请安，我也跟着你一块去。不会让你有危险的。”

    这话总算让念瑶安静下来，她眨巴眼望着跟前的人，“大姐姐说的都是真的？”

    “都是真的。”沈澜笑了下，“你想想，我何时骗过你？”

    念瑶还真的非常认真的回想了下，摇摇头。

    “这不就好了。”

    沈澜话才说完，念瑶就亲亲密密的靠了过来。她径直抱住他的一条胳膊，“果然还是大姐姐最好了。”

    沈澜身体微僵，念瑶察觉到他的僵硬，满脸奇怪，“大姐姐怎么了？”

    “天气太热，靠过来，你不觉得不舒服吗？”

    “要是别人说不定会。”念瑶两只胳膊还在他的手上，“但要是大姐姐，那就不是了。”

    说着她就笑了，“大姐姐肌肤莹润，而且冰凉如玉。这个天里头抱着正好呢。”

    她嘴里说着，手上还轻轻的碰了碰露出来的腕子。

    露出在外的肌肤的确如她所说，那是一派的冰凉，其实念瑶也奇怪，夏天里头，基本上人人身上都是火烧火燎的，别说贴着，就算是隔着一段小小的距离站着，她都觉得对方的体热厉害。

    但是在这个大姐姐跟前，她只觉得她身上凉津津的，格外的舒适。

    她说完，就感觉抱住的身子略有些僵硬。

    难道是不舒服？念瑶有些奇怪，可是刚刚她也没见到人有不舒服的地方啊。

    只见着少女手掌握成拳压在唇上，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我这里来了几本新书，要不要看看？”

    一说到这个，小姑娘圆圆的眼睛都一下亮起来了。

    她靠近这个长姐，一方面是得找个帮手，免得单打独斗。另外一个方面，便是这位长姐十分受父亲许长卿的器重，完全就是当儿子养。其他的女儿都是认得几个字，别做睁眼瞎就行。可是对她却是十分看重，请名师教导，又给弄来了许多孤本。

    “真的？！那我要看！”念瑶握住少女的手。

    “好。”沈澜说完，带着她去看书。

    这个院子是有专门的书房，说是姑娘的院子，其实和少爷也差不了太多。书房都是一一布置好的，里头还有点了熏香，正好提神。

    念瑶抽了几本书下来，坐在那里慢慢看。

    这里什么书都有，有正经的四书五经，也有野路子的孤本。反正只有她想不到，没有这里没有的。她也就拿了几本坐在那里看。

    在这儿几乎消磨了一整天的时光，差不多外面的日头都要落下去了，她才回到自己院子里去。

    丹桂和春莺见着她被婆子丫头簇拥着回来，感叹，“这份尊荣，在姑娘里头，咱们姑娘是头一份。后面的人全都没有。”

    丹桂快人快语，“就是不知道，将来大姑娘会有个什么样的夫婿，若是好的话，拉咱们姑娘一把就好了。”

    这院子里头的姑娘眼看着就要到年纪了，照着规矩，都是按照年岁一一出阁的。

    瞧着大姑娘受老爷器重的模样，不管怎么说，瞧着都会找一个好夫婿。

    自家姑娘也不差，不过到底没有亲娘，最后怎么样，谁也没个准儿。

    “……”念瑶听到这话，皱了皱眉头，“好端端的说什么嫁人啊。”

    “姑娘年岁大了，该操心了。”春莺在后面笑，“要不然就晚了。”

    晚了，什么晚了？

    念瑶对嫁人根本就没什么念想，而且对这里的男人也没什么指望。许长卿也没有提起此事，她也由得当自己不知道。

    现在被春莺丹桂提起来，由不得一阵心烦。

    又想起那位长姐，心烦的就更加厉害。

    “还早呢。”念瑶道。

    “早什么呀，姑娘这年纪，说早已经不早了，但晚还算不上。就是大太太总是不肯带姑娘到外面。这样下去，外面那些太太也不知道二姑娘怎么样。可愁死人了。”

    春莺说起这个就是满满都是担心。

    姑娘家不好出门，除了逢年过节出去走走之外，其他的时候都要呆在院子里头。自家姑娘好些，家里老爷宠爱，兴致来了可以坐车到外面去走两圈。可是相看儿媳的可都是那些太太们，大太太不带着自家姑娘去见，却带着其他姑娘去，摆明了就是要拖着。

    姑娘家的青春可珍贵着，哪里经得起拖的。

    念瑶不耐烦在嫁人上耗费太多，反正前头还有人顶着，一时半会的还到不了她的头上。要是真到了她的脑袋上，那她到时候再想办法。

    “对了，善春院里头的事儿打听得怎么样了？”念瑶脱了衣裳，整个人都埋到浴桶里头。

    浴桶里是已经加了不少去暑热的药材，进去泡着浑身舒泰。

    许大太太最近这段时间，脾气暴躁的有些奇怪。就算父亲不在家，她也不至于天天来找她的麻烦。

    事出反常必有妖。多知道点总是没有没错的。

    “听说是太太娘家来人了。”

    丹桂在一旁说着，“而且还来得次数不少。反正听伺候的人说，娘家的奶奶每来一次，大太太就要生气还要打人。”

    “怕是来要钱的吧。”春莺接过话茬笑道，“都知道太太家这些年是越来越不行了，连老本都没得吃了。逢年过节，就来姑奶奶家里打秋风。老爷之前不喜欢他们，就不敢上门，现在老爷在外面，可不是要趁着机会？”

    念瑶在浴桶里头舒舒服服坐着，听着小丫头们的话，也跟着笑。

    “我说最近大太太看我这么不顺眼，原来是这个缘故。”

    许大太太的娘家是和许家差了一截的，嫁过来之后的头几年里，也是一个劲的补贴娘家。家境不好，自然谈不上什么嫁妆，娶续弦原本就没多少嫁妆，许家倒还付了不少聘礼。许大太太的娘家，可谓是两头都吃，许长卿发现的时候，发现家里都被许大太太挪了不少银子去喂娘家去了。

    这还了得，许长卿当即就不让许大太太管钱，全都交到念瑶生母的手里。

    哪怕后来念瑶生母去世，这管钱权都还没回到许大太太的手里。

    这可不是要算到她的头上么？念瑶在浴桶里点着下巴想。

    “不过大太太罚姑娘，别说有大姑娘顶着，罚不着姑娘什么。就算罚着姑娘，恐怕大太太也拿不出钱来。”

    “可不是！”丹桂接话，“大太太还有儿子女儿要头痛呢，儿子要娶亲，还要读书，到时候还得到外面走动。还有三姑娘还要置办嫁妆。虽然说老爷会出，可是做娘没有不补贴的道理。用钱的地方那么多，娘家人能得多少。”

    丹桂一张嘴说话可不留情面，“都是等着钱呢，着急上火的，说不定哪天就要上火嘴里起泡了。”

    这个时候屋子里头就只有念瑶和两个丫头。念瑶知道她能叫人去打听消息，别人自然也会打听她这儿的消息。

    她内外分明，说悄悄话的时候，除却心腹丫头，其他的都不能靠近。

    “可不是，大太太还想三姑娘嫁个好夫婿，每次带着三姑娘去见大官的太太，没有好嫁妆，就凭着三姑娘自己，别人也看不上。”

    念瑶和三姑娘念惜关系好不到哪里去，两个人基本上是针锋相对，没几句好话，下头的丫头看主子的脸色行事说话。说几句闲话，她也不会去责怪。

    念瑶泡了澡出来换上衣服，又和丫头们到院子里去纳凉，今日送来了西瓜。

    她很大方的给丹桂还有春莺几个。等着她们回去之后再慢慢的吃。

    丹桂和春莺笑嘻嘻的谢了，正说笑的时候，外面有人进来，说是大姑娘那里有人送药过来。

    送药的丫头进来笑吟吟的，“大姑娘吩咐了，要奴婢亲眼看着二姑娘喝完才能回去交差。”

    念瑶听了把药全都喝了，“告诉大姐姐，她的心，我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