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瑶觉得面前少女说话的嗓音怪怪的，原本应当清亮的声音里含着一丝沙哑。听到耳朵里竟然古怪的有一种诱惑的味道。
“大姐姐这是怎么了？”念瑶问。
她和刘家的人没什么来往，也就那次跟着许大太太去了一趟，也就去了那么一趟，刘家老夫人给她一些点心之后就没下文了。最多也就见过刘家的那些姑娘，公子什么一个都没见过。
“是不是有什么事了？”念瑶接着问。
她敏锐的厉害，哪怕他什么都没说，听上去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她都能觉察出不对劲来。
“你先答应我。”沈澜谆谆善诱，他言语里不自觉的带了点诱哄的意味。
“好，答应姐姐就是，反正我也见不着人。”念瑶好笑的开口，“不过他要是来见我，那可就不管我的事了。”
沈澜微微一愣，含笑道了一声好。
念瑶没有再问他为什么会说刚刚那种话。
“我叫人在外面新寻了几本书。”说着，沈澜从一旁把书抽过来给她，“看看。”
“字练的怎么样了？”
一几句话接连着蹦出来，念瑶一一答了。
然后她自己找了个地方，开始慢慢看书。
她喜欢长姐这个地方，不仅仅是因为长姐大腿好抱，也是因为长姐这儿有不少其他姐妹那里弄不到的东西。
在这儿她向来随心所欲，没什么束缚。
她拿了几本书，直接往另外一张贵妃榻上一靠慢慢翻书。
沈澜抬头就见着人靠在那儿，她姿态慵懒，脸颊边垂下来的发髫服帖的垂在脸颊旁，少女肌肤白皙，双眸明亮，窗户开着通风透气，光亮也从外面进来，落到她的身上，将原本白皙的肌肤更是照的剔透。
肌肤上那层细绒的绒毛，也在光下渡上了一层浅淡的光。合着那双乌黑的双眼，叫人蓦然有些怦然心动。
“瑶瑶对将来有任何打算吗？”沈澜开口问。
“能有什么打算，左右不过就是爹寻个好人家嫁了。”念瑶的眼睛盯在书本上，嘴上道，“只不过爹可能喜欢我，给我找一个可能人品出身都过得去的。”
话语里没有半分羞涩或者感伤，老气横秋的似乎像是个年岁很大的人了。
沈澜有些意外，他见着她坐在那里又翻过了一页书，“倘若能选，你想嫁人吗？”
“不想啊。”
沈澜眼里多了好些意味，又很是好奇，“为何？”
“嫁人没什么意思，左右不过就是生孩子管家。”念瑶又翻过一页，话语里漫不经心，“嫁人这事儿，坏的多，好的少。反正到时候两个人相敬如宾，和和气气就算是要烧高香了。”
“你这说的也太过了，爹那么喜欢你，不管怎么样，都要给你选个好的。”
念瑶笑了，她抬眼看了一眼他，“这可算了吧，这盲婚哑嫁的，没出人命就已经够好的了。两眼一抹黑的还能怎么样。”
她话语一转，“其实……”
她拉长了音调，瞧着长姐如愿的看过来，她笑，“其实比起嫁人，我倒是宁愿和大姐姐在一块，大姐姐可比那些装模作样的男人可好太多了。”
“胡说八道。”沈澜坐在那里，他翻开之前还没写完的文章，继续下笔，“你一张嘴能不能靠谱一点。”
“谁说的！”念瑶装出那么一点儿焦急，“我这张嘴靠谱不靠谱，难道大姐姐一点都不可靠吗？”
她说着把手里的书一丢，胳膊曲起直接靠在那里，“大姐姐说说看。”
沈澜看着她在那里笑的满脸不怀好意，瞥她一眼之后，又低头去写文章。
“其实如果我倒是不愿意嫁人。”
“能选的话，我倒是宁可和大姐姐在一块。”念瑶说着，在榻上翻了个身，手撑着脸，笑的格外欢畅。
“胡说。”
沈澜手下的笔顿了下，笔尖落下一个墨点。
“我胡说还是不胡说，大姐姐心里清楚呢。”说着，念瑶拿了一块糕点塞到嘴里，她笑的很甜。
“我就是喜欢和大姐姐呆在一起，难道大姐姐真的半点感觉都没有？”
念瑶靠在那里，手支撑着头，她上下打量这位长姐。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这段日子长姐身上的英气似乎比之前浓了些。
“我心里有你。”
念瑶瞧着原本端坐在那里的人，满脸错愕的看她。
念瑶不知道自己这句话有哪句戳中长姐了，不过说出去的话，说也就说出去了。而且看着平常高岭之花不怎么搭理人的长姐露出点，对别人不会露出的表情，她就各种开心。
“胡说八道。”
念瑶笑起来，笑声里几分得意，“反正信不信都随便你。反正信或者不信，你就在那里，不离不弃。”
“以后那些话本子你也别看了，到底从哪里学来的那些油嘴滑舌。”沈澜盯着自己笔下的字道。
念瑶歪在那里也没个正形，“才没有哪里学的呢，我看的那些书，大姐姐不是先看过了，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了，才给我的吗？”
她这话说的有理有据，又紧接着她乘胜追击，“其实，姐姐也很喜欢听我说这些，不是吗？”
“喜欢就说，反正我就说给你一个人听啊。”
原本端坐的人回头过来，“胡说，我没有。”
念瑶哦了一声，然后不怀好意的盯着人，“那姐姐怎么好半晌都没动笔呢，纸都要被墨汁给泡烂啦！”
沈澜闻言低头一看，果然见着已经有一大块墨点在那里。
整张纸已经坏了不能再用了，他抽出来放在一边。
念瑶见着恰到好处的笑了几声，见着沈澜看过来，马上恰到好处的闭上嘴，在把人惹毛的边缘来回试探。
“其实喜欢听甜言蜜语也没什么，我也喜欢听，只不过没人说给我听而已。只是姐姐以后要小心那些嘴甜的男人，小心别被别人几句话给骗走了。”
沈澜看着手里的被他自己弄坏了的文章，瞥见她那一幅天下她最有理的模样。
念瑶也见好就收，立刻给他收拾好，又换上干净的。
然后舒舒服服的坐在那里看书，看了书，在这儿睡了一觉，才离开。
知书终于送走了这尊大佛，进来就见着沈澜还在那里坐着。
“公子是个什么打算？”知书忍不住开口，“二姑娘这么日日来也不是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沈澜看了一眼刚才自己写废了的好几张纸，“她要来，你拦得住她？”
知书被堵的说不出话。
他堵不住，可是公子自己能堵住啊！
这想法似乎被上面的人看了去。
“她与我有救命的恩情，我拦她不合适。”
所以就次次让人畅通无阻？这不对啊！
知书刚想说话，就被一眼瞥过来。
“是……”知书过了小半会，终于从嘴里冒出个字来。
念瑶回来之后，该做什么做什么，下面的小丫头们也是各执其职。
春莺清点着送过来的换洗衣服，姑娘们的衣服换下来就送去给婆子洗，洗干净晾晒好，才送回来。
“怎么少了两件？”春莺做事精细，平日里不仅仅跟在念瑶左右，并且还负责一切贴身的事。
春莺放下送来的念瑶的贴身衣物，掉头就去问送衣服的小丫头。
“说是不小心被猫给撂倒了，沾了脏东西。不敢再给姑娘送来。”丫头道。
这话听着春莺就火了，“怎么做事的，哪个洗的，竟然还敢让猫进来？”
“姑娘家的贴身衣裳，能被她们那么弄吗？”
春莺办事利落，脾气火爆。她当即就领了丫头过去，去找人麻烦了。
念瑶在内里知道了也随便她去，她从来就不是什么息事宁人的人，该闹的就要闹。
春莺带着人过去把管事的都给闹了，而且管事的那几个还挨了打。
消息送到许大太太这里已经是清晨了。
许大太太听着，“果然是和她娘一样的货色。”
话说的有点难听，许大太太到底还是不能说那几个丫头做的不对。这死丫头在家主不在的时候就各种蹬鼻子上脸的，现在家主回来了，她一双眼睛都在找她的错处。
丢了姑娘的贴身衣裳，那原本就是要罚的。只是直接越过了她动手，未免不把她放在眼里。
“念瑶这小蹄子，果然就和她亲娘一个模样出来的。竟然还敢绕开我，这小贱人，哪天别落在我手里，落在我手里，我让她好受。”
许大太太说着让身边人赶紧给她换衣裳，今天她要去外面烧香拜佛。
说是烧香拜佛，其实也不过是见娘家人面。许长卿在家里，娘家人也不敢上门，只有她出去。
中元节就要到了，她出去烧香拜佛，也说的过去。不怕被丈夫怀疑。
这个天外面原本就热，坐在车里被太阳一烤，整个人和坐在蒸笼里。到了庵堂她就不耐烦的叫师太领路。
嫂子袁太太已经在等她了，见着她来就哭，“还请太太救救家里！”
许大太太听着就头痛，拿出银票和碎银子给她，但是袁太太收下了又欲言又止。
“还有事？”许大太太见着嫂子这样，开口问。
“家里小子想要去考个功名，还请太太伸把手帮一把。”袁太太道。
这男子要是想要有出息，那就去考功名，哪怕是个秀才，那也够光宗耀祖。可是许大太太也见过自己那个侄子，不是个读书的料。
“这个我怎么帮？”许大太太说着就变了脸色，“老爷那里在这上面我可说不上话。”
“就只要姑爷抬抬手，就抬个手！”事关儿子前途，袁太太哪里肯放过这个小姑子。
全家人的希望就在这上头呢，哪怕不行也要行。
“听说姑爷管着所有事，只要姑爷把县试的题目说一点点，不就有戏了么？到时候家里风光，太太脸上不也风光么！”
许大太太这个时候却还脑子没完全糊涂，许长卿对她远远不及那个小妖精，小妖精死了，他都还要找几个眉眼相似的放在身边，她要是敢上门让许长卿帮忙，恐怕回头许长卿就能给她撕破脸。
“不行不行不行！”
门外的小尼姑听着里头的动静。许大太太今天出来给娘家送钱，怕被许长卿知道，带的丫头不多，而且和嫂子说话的时候，都把人打发的远远的。
听了小会，小尼姑出去，和门外等着的人交头接耳一会。
等着的人听小尼姑把话说完，立刻掉头就往另外一条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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