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蛋的话给阮夏带来不少震动,却无法撼动她坚持已久的执念。
或许,P大不该是她唯一的梦想,但它就像一座灯塔,一直矗立在远方,指引着她前行的方向。
她不愿去质疑这个方向的正确性,只要牢牢记住,朝着那点光亮一点点前进,努力达到目标就好。
未来,她还会拥有大考小考的失败,但永远不会放弃努力与梦想。而现在,她要做的就是尽快调整学习方法,强化优势,重回学年前50。
期中考砸的政治历史她稍分一些时间就能追上来,但数学这个老大难依旧是她不得不烦恼的痛。
周五晚自习结束,阮夏留在教室订正刚做完的数学优选题,望着满篇的红色,百炼没有成钢的郁闷和沮丧汹涌而出。
为什么会这样?这半个学期,她认真听课,拼命刷题,数不尽的时间和精力,却没见到成效。
是不是自己太笨了,别人轻轻松松就能考高分,自己为数学付出了许多个白天和黑夜,却始终得不到到期望中的红苹果……她颓然趴在桌上,眼泪沿着脸颊滑下,落在练习册上,晕成一片。
胸腔里压抑着的那些沉重的铅块一样的情绪,在无声的用力哭泣里越发沉重,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
她把头深深埋进臂弯里,仍由泪水浸湿了衣袖。突然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伴随而至的还有一个关切的问询,“你没事吧?”
是何煦的声音。
她不想让人看见自己哭了,不肯抬头,趴在臂弯里,瓮声瓮气地回答,“我没事。”
“你哭了?”何喣紧张的问。
阮夏埋着头,从桌洞里摸出纸巾,悄悄擦完鼻子和眼睛,确定不会太难看才抬起头。
一看她红得像桃子似的眼皮,何煦慌了,“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阮夏用手稍稍挡住眼睛,“没事。”
看到她桌上改得一塌糊涂的数学优选题,何喣松口气,想也不想就说,“哎呀,不就做错几道题,有什么好哭的。”
他本意是想劝她,可阮夏本就憋着一肚子的郁闷,听他这么一说,就像这个胀鼓鼓的气球被针扎了一下,嘭地炸开。
“你聪明,你数学好,当然不明白我这种笨人的心情。”
何煦愣怔,慌忙解释,“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说你笨。”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自己笨。”阮夏咬着唇瓣,把头别向一边,努力逼回眼泪,可泪水就想断线的珠子,不争气地往下落。
“你、你别哭啊。”何煦彻底慌了,手忙假乱地拉开书包,想给她找纸巾,可翻了半天,硬没找到,只能干着急,“我真没那个意思,你别哭了,你不笨,真的,你一点都不笨。”
外面是漆黑的夜,窗玻璃上映出何喣手足无措的模样。
她到底在做什么,竟对着一个好心的同学发火。
用手背擦掉泪水,阮夏深深吸了几口气,平复好情绪后,回过头,真诚道歉,“对不起,我刚才太激动了,说话太冲。”
“是我说话不经大脑,把你惹哭了。”何煦难为情地说。
“不,是我太敏感了。”她讪笑。
何煦没再跟她争论谁对谁错,而是拿起她的数学优选题,“你哪里不会,我给你讲吧。”
没等阮夏拒绝,他就把书包往隔壁桌上一放,再拖过一条凳子坐到她身边,“红笔改的都是错的吗?”
阮夏嗯了声。
“改完后都懂了吗?”
“看到答案好像都懂,但下次遇到又不会了。”阮夏如实说。
何煦认真研究完她做错的题目,说:“我觉得你是知识点没吃透。”
“李老师也这么说。”阮夏沮丧地叹息,“可我就不知道怎么才能吃透知识点,李老师说要多做题,我觉得自己做得已经够多了。”
从数量来讲,她不敢说全班自己做得最多,但前十位肯定有她。
“光刷题没用,还得总结和提炼,找出规律,学会举一反三,这样同类题才不会错第二次。”何煦圈出她用红笔改过的错题,“这三道都在考对数的换底,你反复做错,说明没有掌握。”
“我换底公式背得很熟,但不知道为什么,做的时候就是想不到。”阮夏道出困惑。
“记住公式不会用,说明你没理解公式,你自己推导过对数换底吗?”
见阮夏摇头,何煦拿过草稿纸,边写边说:“求证:log(a)(b)=log(n)(b)/log(n)(a),若有对数log(a)(b)设a=n^x,b=n^y(n>0,且n不为1),则log(a)(b)等于什么?”
“log(n^x)(n^y)。”阮夏答。
何煦点头,继续写道,“根据对数的基本公式log(a)(M^n)=nloga(M) ……”
他逐步往下写,每到结论处便停下,示意阮夏自己思考回答,这么一步步推导下来,等到得证,阮夏望着那个熟悉的公式,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成就感。
这是她一点点推证出的,而不是以前那组死记硬背的机械字母。
让她再熟悉了一遍公式,何煦从后面勾出几道题,“你把这几道做一下。”
许是对公式有了重新的理解,阮夏很快就解完所有题,一对答案,居然全对。
何煦赞许地点点头,又圈了些题,“这几道不是简单的换底,还有结合其他函数解法,你试试看。”
如他所言,这几题比前面的题要复杂,不过有了之前的练习,一番思考后,她还全部解完。
6道对了5道,这个正确率让她兴奋不已。
何煦拿过草稿纸,并没有直接给她讲错题,而是先逐一指出其他5道题里的解题思路和关键点,顺带把相关的知识点及考点延伸也讲了一遍,最后才指着错题问,“你现在看,第9题错在哪儿了?”
阮夏略作思考,“t=2x-x2=-(x-1)2+1在[1,+∞)上应该是减函数。”
何煦笑着打了个响指,“那接下来知道怎么做吧?”
阮夏颔首,很快解出正确答案。
何煦满意地笑笑,正打算再给她找几道题巩固一下,书包里的电话猛地响起来。
两人都被吓了一跳,阮夏抬起头,这才发现,教室里空荡荡的,竟只剩下他们两人。再看表,“呀,快十一点了。”
“这么晚?”何煦掏出手机,盯着屏幕上的来电提醒,皱眉。
“怎么不接?”阮夏不解。
“推销电话,懒得接。”他摁断,把手机揣进衣兜,“ 晚上先这样,再不走该关校门了。”
阮夏把东西一股脑塞进包里,“走吧。”
两人关灯关门,结伴下楼,在门卫怨念怀疑的目光中,走出校门。
到了门口,何煦的电话又响了,他烦躁地蹙眉,没看一眼便直接挂断。
“又是推销?”阮夏好奇。
他嗯了声,转了个话题,“你住宿舍吧,我送你回去。”
“不用。”阮夏背好书包,“宿舍不远,我跑两步就到了,倒是你,这个点没有公交车了吧?”
“应该没了。”
“不好意思,把你搞晚了。”阮夏难为情地说。
“有什么不好意思,我平时也不坐公交。”何煦不以为意。
经他一说,阮夏恍然记起,他平常都骑车来学校,刚才只顾着跑出来,压根没注意到他的车。“你车是不是还在学校?”
“我打车回去,太晚了,骑车不方便。”
阮夏又是一番内疚,“不好意思,都怪……”
“打住。”何煦喝住她,“你要真不好意思,就赶紧走,要不再等会儿,我想打车都困难。”
“我自己……”
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何煦抢声,“好了,别啰嗦。这么晚让你一个人走,让人知道会遭鄙视的。”
阮夏稍稍犹豫,朝他微微一笑,“那好吧。”
何煦暗暗松了一口大气,心底有小小的雀跃。
夜晚的雾气把路灯包裹成黄色的茧,昏黄的光将他们的身影拉得老长。
何喣小心地跟在她身边,刻意保持着一手臂的距离,视线落在地上一长一短的两个人影时,心突突加快,禁不住笑出声来。
阮夏脚步一顿,眼底写满讶异。“你笑什么?”
“没、没什么。”何煦挠了挠后脑勺,耳根轰地发烫。
见她仍怔怔地望着自己,何煦忙不迭找话题,“你数学其实没有很差?”
“你不用安慰我。”阮夏苦笑。
“真的,你就是没完全消化,稍微点一下,你就懂了。”何煦顿了顿,鼓足勇气说,“那个……你要是不嫌弃,我可以帮你补课。”
怎么会嫌弃,他可是学年前十,她担心的是,“会不会麻烦你?”
“不麻烦。”何煦强调,“一点都不麻烦。”
学校隔宿舍不算远,到宿舍时,阮夏又郑重道了一次谢。
“哎呀,你再谢下去,我要难为情了。”何煦笑着摆手,还想说什么,兜里的电话突然又响了。
这已经是今晚的第五个电话,阮夏轻轻挑眉,“还是看一下吧,万一是家里人找你呢?”
何煦不情愿地掏出电话,扫了眼名字,咧开嘴,“是陆昱辰。”
阮夏胸口一凛,下意识挺直脊背,然后听着何煦扯开嗓子,“干嘛?大晚上打我电话?”
“你也知道大晚上?”陆昱辰没好气地问,“你小子在哪儿鬼混呢?你妈到处找你,电话都打我这儿了。”
“有病啊,找你干嘛?”何煦嘟囔。
“问我是不是跟你在一起,我跟他说,学校有事晚出门,我也刚到家。”陆昱辰交待,“你赶紧给她回个电话,要不待会儿她该找班主任了。”
“行了、行了,我这就给她回电话。”何煦不耐烦地说,“先挂了啊。”
阮夏听不太清他们讲什么,但从对话判断,“你家里找你吧,你赶紧回去,要不他们该着急了。”
“他们就是瞎操心,我个大男生,会出什么事儿。”
“他们也是关心你。”
“得了,这种关心我宁愿不要。”何煦不屑地撇嘴。
阮夏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喃喃叹息,“那是因为你还没失去过。”
“什么?”她的声音很低,何煦没听明白。
“没什么。”她仰头,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好了,我进去了,你也赶快回家,路上小心。”
留意她这么久,何煦还是第一次看见她脸上露出如此粲然的笑容,心跳不由快了几拍,等回过神时,视线里只有她瘦削的背影,还有那一晃一晃的马尾,一直晃进他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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