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野性

    把王先生以及地上那三个畜生送到警局和医院的时候,谢予也被抓去了,还是陈钊亲自审的。

    虽说挂着“停职”的牌子,但陈钊怎么说也是警队之魂,是他们爱戴的大队长,是所有人心目中的偶像,所以,当陈钊坐到审讯位置上的时候,没人敢提出反对。

    当然了,主要也是陈钊恶名在外,没人敢招惹他。

    “说说吧。”陈钊手里头拿着一根笔,一边转一边问谢予:“百事通怎么忽悠你的?”

    审讯室里很安静,屋子不大,谢予坐在椅子上,他的对面是三个人,除了陈钊外还有两个记录的人,甚至还有录像设备和监控器,房屋有些昏暗,一切都很严肃。

    谢予舔了舔唇角,下意识地看向陈钊。

    陈钊往椅子上一坐跟大爷似得,看也不看谢予一眼,除了最开始问了一句百事通之外剩下的什么都没说,谢予想了想,以百事通为话题切入,把今天的事情都给说了一遍。

    他说的都是实话,也没刻意去隐瞒自己做的事情。

    那两个人倒是很严肃,一些问题反反复复变着花样的问,谢予没经受过这阵仗,总是下意识地看一眼陈钊。

    陈钊从头到尾就没动过,满脸写着“老子听得好几把不耐烦什么时候能问完我好带小孩回家”,谢予一看到陈钊,不安的心一下子又静下来了,端端正正的坐着,仔细回答每一个问题。

    审讯的过程比谢予想象中的要快,问完之后,那两个人就走了,审讯室里只留下了陈钊和谢予,刚才有人在,谢予没和陈钊说话,等人走了,他才看向陈钊,问陈钊:“我这样,算不算从犯啊?”

    陈钊挑眉看向他:“嚯,还知道从犯呢?那怎么还跟人家跑去了。”

    谢予嘴唇抿的紧紧地,半响没开口。

    陈钊又闭上眼,继续躺着当自己的大爷,直到外面有人进来,喊了声“陈哥”。

    陈钊掀了掀眼皮,起身出去了。

    审讯室外站着的是熟人,他的同事,一个长得呲牙咧嘴的中年男人,因为这口牙所以荣获了个外号——老狗。

    老狗跟陈钊简单说了几句案情。

    这案子其实很简单,激情犯罪,都是破绽,主犯从犯都认罪,没有丝毫难度,他们把谢予扣下就是走个流程。

    “赵登三那边也是什么都挖不出来,老油条。”老狗一脸不耐烦的说:“这人一天天的到底图什么,天天给咱们警局搞事儿,回回还能把自己摘干净,总把脏水泼别人一身。”

    赵登三就是百事通的真名,老狗提起来他时十分不屑,拿着手指头遥遥的点着谢予:“利用个小孩当挡箭牌,他也下得去手。”

    陈钊没什么表情,打从谢予当时神色紧张地下楼,他就已经猜到了。

    以百事通的本事,查到那三个小混混的住处并不难,但他却不直接带着人去,而是拐了个弯,把谢予给拐进来了,拿谢予当了一回挡箭牌。

    陈钊没有直接在最开始就把一切点破,而是放任谢予跟百事通去,就是要谢予自己睁开眼睛看明白,别碰见个人就以为对方是个好东西。

    有些亏,他现在吃,总比以后吃好。

    而审讯室里头的谢予还什么都不知道,正低着头发呆。

    “我一看见这孩子啊,就想起来谢哥。”老狗盯着谢予看了一会儿,突然叹了口气,语气十分沧桑:“谢哥在天有灵啊,这孩子平平安安的,别再像是他妈妈一样——”

    审讯室外屋的门突然被推开,闯进来了个圆脸短发的小姑娘,兴奋的叫:“狗哥狗哥,有黑鸡头的消息了!哎?陈队——”

    陈钊扭头就往外冲。

    老狗反而没动,他还盯着审讯室里的谢予看呢。

    圆脸小姑娘凑过来,问老狗:“狗哥,看啥呢?”

    “谢予。”老狗抬了抬下巴:“前两天不是说过吗,谢队儿子。”

    “是那个627惨案的幸存者?”小姑娘探头看了一眼,顿时说话声音都放轻了很多:“他长得真好看,和...死者真像。”

    627惨案,是压在老刑警心上的一块大石头,也是所有刑警的警钟。

    十年前的一个夏天,缉毒队队长谢铭破获了一个跨国走私毒品案,他还在领勋章的当晚,他的妻子就惨遭毒手,他的儿子跑出家门,留了一条小命。

    十年后的这个冬天,年幼的孩子已经长出了桀骜的骨骼,沉着又冷静,面对询问也不慌乱,被晾在审讯室里也不急躁,老狗站在透明的特制玻璃前,觉得自己像是看见了二十年前的谢铭,一时间内心百感交集,眼底竟然都开始晃着泪。

    老哥哥啊,你儿子好着呢。

    圆脸姑娘还趴在玻璃上看呢,看着看着发现狗哥擦了一把脸,然后扭头走向门外,步伐里都带着一股算账的意味,气势汹汹下的落下:“走,去看看黑鸡头的消息。”

    圆脸姑娘立刻跟上,出门之前,她回头看了一眼审讯室内室。

    谢予正微微垂着脑袋,闭着眼,清冷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他的嘴唇微微颤了一下,圆脸姑娘隐约好像看出来了一个“妈妈”的嘴型,但很快她就回过神来,跟着老狗出了审讯室。

    他们俩迎面正撞上被撵出来的陈钊,陈钊现在还处于“停职”时间,领导不让他看那些机密消息,把陈钊气的脸色发青,裹着一身杀气往回走。

    老狗和小圆脸同时避开,没人敢招惹这时候的陈钊,陈钊一路进了审讯室,把谢予提出来,甩了满警局的人的冷脸,拎着谢予走了。

    谢予被陈钊拎出来的时候,明显感受到陈钊的不高兴。

    陈钊高兴的时候就像是行走的荷尔蒙,止不住的散发雄性魅力,路边来条狗他都能跟狗吹个口哨,他不高兴的时候就是行走的火山,突突的往外喷岩浆的那种,哪怕他只是经过你,都能把你的皮肤烤的发干。

    谢予现在就在煎熬着。

    他跟在陈钊后面,不断地想,是他做错了什么,惹陈钊生气了吗?

    他突然无比懊恼起自己跟百事通出去的事儿了,他暗暗地想,以后绝不能相信百事通。

    他想着想着,忍不住走快了点,走到陈钊右后方,犹豫了片刻,低声和陈钊说了一句:“对不起。”

    陈钊现在正幻想他把黑鸡头的眼珠子挖出来下酒呢,乍一听到“对不起”还没反应过来,回头给了谢予一个“你在放什么屁”的眼神。

    彼时正是晚上七点多,北方黑的早,他跟谢予顺着路灯往回走,他们恰好经过一个路灯,橘黄色的灯光照耀下来,将谢予一张精致的小脸衬得跟玉做的一样。

    谢予还在检讨,大概就是他今天不该跟百事通出去,不该带王先生去找那三个人。

    陈钊听了半天,眼珠子一路顺着谢予看。

    他一直以为谢予只是长得像温美,性子像谢队,但现在看,谢予性子也像温美。

    他刚遇见谢予的时候,以为谢予是个狼崽子,撸一下就呲牙咬人那种,处了两天才知道是个小金毛,垂着尾巴丧着脑袋的道歉,哪儿还有半分野性?

    但是,谢予这耷拉着眼睛可怜巴巴道歉,等着他伸手就要昂头舔他手指头的小样儿还怪招人稀罕的。

    陈钊一时手痒,伸手揉了一遍谢予的脑袋:“行啦,爸爸能跟你计较吗?”

    谢予步伐一顿,突然抬头飞快的看了陈钊一眼,又飞快的扭回头去,没说话,只是耳垂爬起来一些可疑的粉。

    但是当天晚上,谢予晚上做了个春梦。

    他在梦里喊陈钊爸爸,然后弄脏了陈钊的被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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