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予的脸在短短几秒钟之内憋得通红,他猛地甩开了陈钊的手,气急败坏似得回了一句“谁要抱着你衣服睡”,然后一路头也不回的跑了。
他从警局跑出来,一头扎进了冬日的冷风里,被冷风吹得脸都冻麻了,一路直接跑回了陈钊的家。
他回家的时候正撞上收破烂的大爷经过,谢予顺嘴把大爷叫住,领着大爷进门来捣腾陈钊家里堆着的垃圾。
陈钊是典型的糙直男,是那种二十五块钱的半截袖买一沓,穿到烂直接扔的那种,他连自己一天几顿饭都不管,更别提收拾他家里的这些堆积的东西了。
谢予本来也只是想拣点没用的垃圾直接卖了,好证明他今天没有在警局瞎扯,但是他拣着拣着,发现整个一楼堆着的这些东西除了一个沙发之外都是垃圾。
屋子里堆满了一些汽修材料,陈年老材料,动都没人动那种,上面堆积着厚厚的灰尘,带着一股汽修独有的汽油味儿,有的铁皮桶里还装着黑色半凝固液体,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除此之外,陈钊还把喝剩的啤酒罐子和烟头扔了满地,谢予把这些废品拎出来就足足花了好几个小时,忙活出了一身汗,清理出了大半个一楼来。
之前一楼里堆满了东西,四处都很黑,显得挺压抑的,但是现在东西都清出来了之后,谢予惊讶的发现,这屋里还挺亮堂。
所有的废品卖给了老头子,零零碎碎加起来足足赚了小一千块钱,老头子不收的东西他直接丢掉,清完了东西后,谢予干脆又拿起扫把和拖布把一楼给收拾了一通,还专门找人换了个明亮的灯泡,这一通收拾下来,谢予发现一楼大厅的窗户早都坏了,怪不得这么漏风,只好临时又找人来收拾。
他收拾的时候,还接到了同学的电话。
给他打电话的是他的跟班小弟,同班同学,也是个学习很差的学生,平时就跟在谢予屁股后面晃荡,谢予当时正擦一楼厨房的壁橱呢,一边用力的蹭上面的陈年老油,一边不耐烦的回电话里的话:“什么屁,快放!”
“谢哥,你看了微博没有,许愿游戏!”电话那头,同学的声音一下子就飙起来了:“死人的那个!”
“死人”这两个字成功的吸引了谢予的注意,谢予的脑袋里瞬间闪过了王婷婷青白的脸和僵硬的手臂,他擦橱窗的动作一顿,然后放下手里的毛巾,问:“什么游戏?”
“卧槽你还不知道啊?快上微信,我给你发视频。”同学激动得喊了起来:“你先看,看完了我再跟你说!”
谢予蹙眉接了视频,这些视频他都没看到结尾,急匆匆的就关掉了。
隔着一个手机,同学完全没察觉到谢予的不适,依旧激动的给他发消息:“这个小丑联系赵阳阳了!赵阳阳说,已经准备向小丑许愿,报复陈强了!”
大概是秉承着“吃瓜就要吃完整”的猹之本能,同学还给谢予发了好几张截图来。
是赵阳阳跟她闺蜜的聊天,大意就是赵洋洋说她要跟小丑许愿,跟闺蜜说一声,让闺蜜帮她保密,然后闺蜜转头就把图片发给了别人,然后整个班就都知道了。
由此可见,这闺蜜应该是塑料的。
赵阳阳是他们班的一名女生,和隔壁班的陈强是前任情侣,他们分手的时候闹得全校皆知,甚至双方家长都来了。
原因就是因为“钱”。
谢予常年不在学校,但因为那件事情闹得太大也听过一些,赵阳阳和陈刚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花钱没有节制,两个人都借了校园贷,本来借的都不多,大概一个人也就几千左右,跟家里人说一说都能还上,但是陈强害怕家里人责骂,就直接用赵阳阳的身份证继续贷款,然后把自己的欠款还上了,还十分鸡贼的把赵阳阳的钱转到了一个刚申请的微信小号里,然后删除掉各种记录后,直接和赵阳阳说了分手。
赵阳阳本来还没想太多,分手就分手下一个更乖,花花世界何必当真,三千帅哥谁离了谁不能活啊,到时候酒吧旅店走一走,新男朋友不就有了吗?结果等到下个月,赵阳阳一看还款账单傻眼了,这才知道自己被人动过校园贷了。
而且贷款越滚越多,已经好几万了,远远超出她的承受能力了。
算来算去,就只有陈强有嫌疑,赵阳阳就找上了陈强,陈强自然百般不承认,后来事情闹大了,双方家长都来了,又是好一阵扯皮,双方家长都打起来了,赵阳阳和陈强这对小情侣闹到最后,也是恨不得把对方撕碎了喂狗。
因为贷款的缘故,赵阳阳在老师办公室里被家里人当中扇了好几个耳光,据说一度闹到都要不认她这个女儿了,赵阳阳在寒假前的日子过得十分凄苦,经常听她的舍友和闺蜜说赵阳阳晚上总会哭到半夜。
而相比于赵阳阳,陈强的日子就过的美滋滋了,他贷款都还完了,死活不跟家里人承认,家里人也就当没有这回事儿了,反正自己家儿子没吃亏就行,陈刚后来又新交了一个初三的小女朋友,每天和小女朋友亲亲小嘴拍拍照片,俨然跟个没事儿人儿一样。
谢予一边擦着橱窗,一边想,这都是自己找的孽,他没什么兴趣打听,爱答不理的把手机给揣回兜里,继续收拾一楼了。
他这一收拾就足足收拾了一整天——谢予本来只是想随意收拾收拾的,但是干起来就停不下手了,等他把所有东西都收拾完,才发现一楼已经被他搬空了,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沙发停在原地,谢予倒在沙发上倒着,才倒下,就听见门锁开了的动静。
陈钊手里拿着两盒外卖进来,进门时顿了一下,一双鹰眼环顾了一圈四周,落下的脚步竟然显得有几分迟缓,像是有些不敢相信这是他家一样。
整个一楼大厅里都被搬空了,足足有一百来平的空旷,只有最中央摆着一个沙发,头顶换了新灯,将一百来平照的十分清晰,就连窗户都被换了新的玻璃,能直接看见窗外的路灯。
习惯了黑暗和拥挤,四周乍一宽阔明亮,陈钊一时间竟然有些不适应,他有点怀念他住了好几年的垃圾窝,冬天窜老鼠夏天窝蟑螂,这一空下来反倒显得没什么安全感了。
恰在此时,谢予听见动静,从沙发后面探出脑袋来,冲陈钊挥了挥手,陈钊就走过去,把盒饭递给谢予,俩人一起窝在沙发上吃饭。
跟陈钊住了这几天,谢予早都习惯了陈钊的生活方式——有就吃,没有就饿着,饿得受不了了就抽根烟来瓶啤酒,实在受不了就点外卖。
至于陈钊做出来的饭——实不相瞒,谢予觉得还不如饿着。
这也就是谢予在家,陈钊才会带东西来,要不然他就随便塞点东西填胃了。
一顿狼吞虎咽之后,陈钊把饭盒收起来,急匆匆的站起身往外走:“我晚上还有案子要办,你自己在家呆着别乱跑,家里的东西你随便动,没钱了去楼上翻,我衣柜底下有钱。”
谢予胡乱的答应了一声,在陈钊临出门的时候,突然喊了一声:“陈钊!”
陈钊回头看他。
清冷的灯光下,拉着门的男人,被风吹起的衣角,无意间的回头。
这一幕在谢予的眼前定格,谢予轻轻的舔了舔唇角,摇了摇头,没说话。
陈钊脚步不停的离开了。
谢予缩回了沙发里,盯着面前还没吃完的盒饭,却一口都吃不下去了。
他想起了刚才那一句差一点脱口而出的话。
他想问问陈钊什么时候回家来。
谢予的手指无意识的碾过自己的大腿,他的目光环顾空荡荡的房屋,脑子里想着的却是另外一幅景象。
要把这里的墙重新粉刷一遍,贴上明亮的壁纸,要在地上贴满瓷砖,安装上地暖,暖和的可以让人赤脚走路,要把沙发换成一个大号的,要买一个新茶几,一个电视,要把厨房收拾干净,换上新的厨具,要把这里——
装修的像是一个家一样。
谢予狠狠地咬了一下下唇,从这种幻境中清醒过来,再抬起眼时,四周就都是空荡荡的房屋,地面是黑乎乎的水泥地,窗户他还没擦,脏兮兮的,也没有窗帘,他能够从窗户里看到自己的半个影子。
谢予轻吸一口气,把没吃完的盒饭放下了,收拾了一天家务的酸涩让他抬不起手臂,他晃晃荡荡的上了二楼,倒在床上想睡觉,却怎么都睡不着。
鬼使神差的,谢予窝在了平时陈钊睡的沙发上,从衣柜里面扯出来了一件陈钊的皮衣,糊在了脸上。
像是那天陈钊把外套丢在他脑袋上一样。
嗅着陈钊的味道,谢予沉沉的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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