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炎身为户部尚书,被陆不言如此羞辱,这口气肯定是咽不下去了。他黑沉着一张脸,带着自家儿子的残肢断臂去了。
胡离看着王炎的背影叹息一声,“这老头估计又要去找他老相好的诉苦了。”
老相好苏水湄侧了侧耳朵,这户部尚书这么大年纪了,还保持着寻找老相好的爱好
“杨彦柏暂时还不敢动我。”陆不言不甚在意。
杨彦柏怎么突然又扯到这位宰相大人了不是正在说王炎和他的老相好吗
苏水湄歪头想了想,然后突然就懂了。
王炎是杨彦柏的人,胡离嘴里“王炎的老相好”就是那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大人。
苏水湄的脑袋里突兀出现一副王炎哭唧唧奔向宰相大人怀抱的画面咦太恶心了。
郑敢心也凑了上来,“老大,王家公子的案子你准备怎么办这圣人一会儿要你找长公主,一会儿又要查王家的案子,你这就一个人,还能掰成两半使啊”
“王家的案子不用管了。”陆不言说这话时面色突然沉了几分,“圣人本来就没想把案子交给我。”
郑敢心听不懂陆不言的话,他挠了挠头,用手肘捅了捅旁边的胡离,“哎,老大这什么意思啊圣人不是已经把王家的案子交给锦衣卫了吗”
“虽然是交给锦衣卫了,但并没有让锦衣卫来办。”胡离嗤笑一声,双眸微眯,“这位圣人年纪虽小,但心计却一点都不差呀。”
苏水湄有点糊涂,又有点明白。
虽然她不知道朝堂之上的争斗之事,但稍微想一想就能明白其中门道。从陆不言和胡离说的话来看,圣人跟这位杨宰相表面亲和,背地里不知道掐成什么样了。
王炎是杨宰相的人,王炎的儿子死了,王炎第一个怀疑的对象应该就是圣人
苏水湄被自己的猜测震惊到了。
她努力抑制住浑身凉意,继续往下猜。
假设王家公子真的是被圣人所杀,那这种事情圣人应该不会亲自动手,陆不言作为圣人手里最锋利的那把刀,自然是办这件事的最佳人选。
所以,按照假设来说,这件事,圣人作为幕后黑手,陆不言作为帮凶,两人联手,将王家公子杀害。
苏水湄越想越心惊。
背着这么大的嫌疑,圣人却还把这件事交给锦衣卫来办,也难怪王炎会过来闹成这样。
如果苏水湄是王炎,面对陆不言这个疑似是自己杀子凶手的人,肯定恨不能啖其肉,饮其血。
如此说起来,这王炎居然还有些可怜。
“小江儿,想什么呢去吃饭了。”不远处的郑敢心抬手招呼苏水湄。
苏水湄回神,呆呆点头。
郑敢心看到苏水湄的表情,以为这小东西是被今日这场面吓到了,立刻安慰,“放心,这种事咱们北镇抚司也不经常发生,大概也就半个月一次吧。”
苏水湄就您这还不经常
不过从今日大家司空见惯的表情可以看出,北镇抚司跟别家干架这种情况真的经常发生。
郑敢心跟苏水湄走在一块,郑敢心突然道“小江儿不会是在可怜那王家公子吧”
苏水湄一愣,“我”确实是有一点。
郑敢心撇嘴,提到那王家公子就是一脸鄙夷加憎恨,“小江儿难道不知道,那王家公子仗着他爹的名号,螃蟹事做了多少”
螃,螃蟹事这关螃蟹什么事
苏水湄一脸呆滞。
“哎呀,你怎么这么笨。”郑敢心一脸“你这个文盲都不配跟我说话”的表情开始给苏水湄科普,“那螃蟹是不是横着爬的”
“是。”苏水湄点头。
“螃蟹事不就是那些横行霸道的事嘛。”
苏水湄您真有文化。
“那这位王公子都做了哪些横行霸道的事”要死得这么惨。
郑敢心掰着手指头算,“、杀人、强抢民女、吃饭不给钱、上厕所不带纸”
“知道了,我知道了。”
前面的就算了,后面的是什么鬼
郑敢心道“他的那些螃蟹事,老子说个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像他这种人渣,简直就是击竹难书”男人瞪圆了眼,满目凶恶。
苏水湄镇定的猜测,郑敢心想说的应该是罄竹难书。
郑敢心似乎真是十分看不惯这王家公子,说话时面露凶光,像是恨不能亲手把人脖子给拧断。
苏水湄想,郑敢心虽然没有文化,但却是个嫉恶如仇的人,可惜跟了陆不言这个阎罗王。
“郑副使,您武功高强,有没有想过离开北镇抚司”苏水湄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郑敢心瞪着眼打断了。
“我虽然没什么文化,但知道感恩,老大有恩于我,我是一定要报答的。我是一定不会离开老大的。”
郑敢心可能会离开北镇抚司,可他不会离开陆不言。
苏水湄看着身边这个淳朴、正义、憨直,或许还带着一点小聪明的男人,觉得北镇抚司可能也并非传说中那么阴暗可怕。
哦,不对,应该是除了那个阴暗可怕的陆不言,北镇抚司也没那么可怕。
苏水湄蹙了蹙眉,眼一动,看到一旁的水井,立时想到自己刚才被陆不言拎起来的熊样。
“你们这水井怎么没砌砖只用了一个缸”小娘子很是生气,她怎么总是在陆不言面前丢脸。
“哦,”郑敢心顺着苏水湄的视线看过去,道“这碎缸是老大路上捡的,井是自己挖的,碎缸往这井上一套,不是省钱也省力嘛。”
苏水湄愣了愣,把脑袋里陆不言面无表情从大街上捡碎缸的古怪画面甩开,继续问,“你们就不怕谁掉进去”
“哎呀,谁那么蠢会往缸里窜啊。”
苏水湄她啊。
苏水湄朝着那碎缸瞪了一眼,气呼呼的想,堂堂北镇抚司,为什么会穷成这样难道是陆不言中饱私囊,克扣到自己的钱袋子里去了
一想到这里,陆不言的形象在苏水湄心中又黑了一分。
刚刚跟王家人打了一架,大家都饿了。正好是吃午饭的时间。
苏水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抱着饭盆慢条斯理地吃。
这是锦衣卫统一发放的饭盆。苏水湄脸小,这饭盆也就跟她两个脸那么大吧。
旁人的饭都堆成了一座小山,只有她的饭,跟鸟食似得那么一小搓,按照郑敢心的话来说,这半口饭他连嚼都不用嚼就能直接吞。
其实苏水湄自觉自己吃的也不少,平日里在苏府时一小碗也是吃得下的。
只可惜这饭盆太大,她那点子饭放到这饭盆里,真就跟小鸟食一样了。
苏水湄也想过跟其他人盛的一样多,可惜,她吃不了。
因为北镇抚司不许剩饭,所以苏水湄只能拜托厨房的人给她少盛点。苏水湄可不想再像第一次一样把自己吃吐了。
陆不言坐在首位,看到苏水湄的饭,轻轻皱起了眉。
苏水湄没有注意到陆不言的视线,只埋头啃饭,吃完了饭,陆不言放下玉箸,把胡离和郑敢心还有苏水湄留下,交代要去苏州的事。
“这次是秘密行动,不能泄露。”陆不言说话时只盯着苏水湄看。
苏水湄仰头,直视陆不言,“大人,请问要去多久”
“不知。”
苏水湄被陆不言一噎,又问,“若是去个一年半载,那该如何向家里人交代”
苏水湄说完,饭堂里突然静了静。
陆不言冷声道“我不需要交代。”
胡离笑眯眯道“孤家寡人,无从交代。”
郑敢心憨笑,“老大去哪我就去哪,我家里头只有一个妹妹,素来不用我操心。”
如此说来,只有苏水湄最麻烦,最累赘。可这种麻烦和累赘恰恰是旁人羡慕不来的,也是苏水湄最珍惜的。
“那大人,我要回去一趟。”
这次的陆不言居然格外好说话,他道“回去知会一声,就说近几日北镇抚司事多,回不去了。”
“是。”苏水湄犹豫着答应了。
陆不言垂眸,便见面前的小东西低着小脑袋,露出那截纤细脖颈,瘦削的可怜。他一手就能掐断了。
哦,他试过。
差一点就断了。
交代完事,陆不言看着众人离开,他最后一个走出饭堂,一个拐弯,往北镇抚司的厨房去。
厨房内,一个身形瘦削的男人正在忙碌。
陆不言靠在门边,声音懒懒道“厨房的银子不够使了”
男人回头,露出一张略显稚气的圆脸,一双眼炯炯有神,看到陆不言,立刻就笑了,“大人,您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陆不言抬脚迈步进去。他站在小小的厨房里四顾,然后又说了一遍,“厨房的银子不够使了”
男人抓耳,“没有啊。”
“那就是被你昧了”
“陆大人我在北镇抚司这么多年了,您是看着我长大的,您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呢”精神小伙瞪圆了眼,“您凭良心说,我是这种人吗”
陆不言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还大了两岁的男人,面无表情道“不是吗”
精神小伙阿木“是。”
“我知道,你家里有弟妹要养。”陆不言的手叩着满是油渍的斑驳桌面,“那也不能克扣粮食。”
阿木急了,你可以骂我,但你不能冤枉我。
“可是我平日里拿回去的都是大家吃剩下的”
“那苏水江的碗里为什么没有饭。”
终于说到重点了。
阿木挠了挠脑袋,“这是他自己跟我说要少装点的,说吃不下。”
吃不下那么点饭还吃不下,怪不得轻的跟纸片人一样。
“以后她的饭不要少。”
“那吃不下怎么办”
“不会吃不下的。”陆不言说完,想到一件事,“对了,你妹妹好像要嫁人了,”
他从宽袖内取出一物,递给阿木,“拿着吧。”
阿木接过来,这是一个纯金的镯子。
“陆大人,你已经帮过我很多了,这个我不能拿。”
像阿木这种身份能进北镇抚司厨房做饭,真的是托了陆不言的福。
“拿着吧,女孩子嫁人怎么能不风风光光的呢。”
阿木非常感动,甚至开始哭泣。他拿着手里的金镯子,摩挲着上面的字迹,更加抽噎了起来,“大人,您弄错了,要出嫁的不是我妹妹阿火,是我妹妹阿水。”
阿木家一共五个孩子。
分别按照金木水火土排行,除了阿木,其余都是女孩。
陆不言“我再重新给你打一个,这个就留着阿火出嫁的时候用吧。”
“好的。”阿木毫不客气收了起来,然后一抬头,看到陆不言肩膀处的破洞,“大人,你的衣裳破了,我拿回去让阿金姐姐给你补补吧。”
“嗯。”
阿木的姐姐阿金已经嫁人,连孩子都有了,平日里做些针线活贴补家用。北镇抚司里光棍多,衣裳破了就找阿金补,也算照顾生意。
虽然阿金从来不会要北镇抚司的钱,但给还是要给的。
阿木拿了陆不言的衣裳,突然挠头道“奇怪。”
陆不言问,“奇怪什么”
阿木道“这几日郑副使的衣裳都没拿过来。”
郑敢心是个莽汉,衣裳三天两头要补,这突然没了郑敢心的臭衣裳,阿木还挺不习惯。
“许是没破吧。”陆不言没放在心上,转身离开厨房。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