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白芷带着江篱姐交给她的爱心餐来普外科。
因为手术的缘故,普外的休息时间总是没准点。
林京墨脱下乳胶手套,擦了擦浸润满手的汗液,活动着肘关节从手术室走出来,第一眼就看见了等在诊室门口的白芷。
他快走几步,“小芷,你怎么来了?”
“代人跑腿的。”白芷抬手晃了晃手里的餐盒,“江篱姐说她学校还有事,先回去了,让我转交给你。”
林京墨笑着打开诊室门,将她让了进去。
“怎么样?调到总院来还习惯吗?”
“不习惯。”白芷随手拉开凳子,在他面前坐下,“本来只是在朋友圈吃狗粮,现在线下也逃不脱,惨啊……”
“哈哈。那我下次提醒阿篱注意点。听说你在找房子,需要我帮你问问吗?”
白芷摇摇头,“我找到了,今天下午就去看房,合租的是个可爱的小姐姐。”
说完这句,她话锋一转,神色变得凝重,犹豫着开口:“但……学长你能不能帮我找个人呀?”
本来白芷不想再和那个自大狂有什么关系。
可是,科里事情多,陈主任让她自己去和他商量宣讲的事。
林京墨想也没想,直接点头答应了下来。
“就……一个姓傅的医生,应该是你们外科的。”
“哪个傅?托付的付还是太傅的傅?我们科室就有两个姓fu的,更别说还有神经外、心脏外之类的了……”
白芷托着腮,扬天长叹一声,“唉,又不是常见姓,怎么这么多人啊……”
她嘴里嘟嘟囔囔正抱怨着昨日的事,却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门外的人似乎很急,连林京墨的一声‘请进’都没说完,他便推门而入。
他拿着一张单子,低头走进门,“学长,三床今天出院……”
话音刚落,白芷转过头正好对上了他也抬起的眼睛。
四目相对间,两人都是满脸的惊讶。
他们像是约定好的一般,指着对方,颇为默契地同时开口——
“自大狂?”
“扫把星?”
说完一句,紧接着又是异口同声的一句:“你怎么在这里?!”
傅西泮修长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胸牌,“我在普外阿。”
“你、你、你在普外?!”
白芷吓得都结巴了,她忽然想起昨天江篱要给自己介绍的傅医生。
她上下打量了一眼眼前人,确实有几分姿色,该不会江篱姐说的就是他吧?
这个想法一出,她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吓出了一身冷汗。
还好昨天拒绝得快,这要是答应下来,得多吓人。
百无一用是帅气,在白芷眼里,傅西泮就是这样无用的人。
林京墨浅笑:“看来你已经找到你要找的人咯。”
“找我?”傅西泮喃喃自语。
他眉头紧锁,又想起两年前,白芷借着酒劲儿在自己脸上画花的花痴样。
傅西泮撇撇嘴,神情顿时变得严肃,他把单子收到背后,挺直腰板。
不过他刚张嘴,白芷就猜到了他要说的话。
为了避免尴尬,她抢在他之前开口呛道:“不是我想找你,是我不得不找你。这宣讲,我们是一起去呀?还是轮流去?”
两人又一次异口同声地说——
“轮流!”
经过他们这一番争论,林京墨大概知道了白芷是为何而来的了。
他从办公桌上翻出排班表:“我们主任前天做了个手术,现在还在住院,科里的事现在我负责,我帮你看看他的排班安排吧。”
傅西泮快走三步,一手按下排班表,寡淡地说:“不必了。我周一周三上午有门诊,周五上午要去医大。除了这三个半天,时间都可以调。你呢?”
白芷双手环胸,说得不疾不徐:“哦。我得回去看科里排班,我听科里的安排。”
尤其是最后一句话,她故意加重了语气。
因为这是傅西泮昨天在院长办公室前和自己说的。
现在她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
傅西泮眉头微蹙,他知道白芷是故意的。
没办法,他只得软下语气,收起自己的傲气,从白大褂里掏出手机,点开通讯录:“嗯。那你调好时间告诉我。我们再和学校那边联系。”
“哎……”白芷一手按住他的手机,连忙摆手,“别了,你的联系方式我可要不起。明天中午休息的时候到我的科室来找我吧。”
白芷也指了指自己的胸牌,“我在妇科。”
说完,白芷没给他回答的机会,转身离开了普外诊室。
第一次被人拒绝的傅西泮愣在了原地,他尴尬地收起手机,眼神里透着一股不耐烦。
林京墨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工作不分大小,这进学校宣讲也很重要,预防走在治疗前嘛,你可得和她好好配合。”
傅西泮淡淡地应了一声,“嗯。知道。”
报复成功的白芷笑嘻嘻地从外科诊室走出,她沿着瓷砖线一蹦一跳地踩回去。
她突然有点后悔,自己刚刚应该在诊室里多待一会的,再仔细看看他那副诧异和尴尬的模样。
‘叮’地一声,她口袋里的手机微微震动。
她点开屏幕一看,是房东小姐姐发来的。
‘我的工作很忙,可能没办法按时回去,门锁的密码是349474824,你想看房随时进去就可以。’
咦?她竟然直接给自己发密码了?
这信任来得让白芷有些措手不及。
她抖着手回信息:‘这就给密码了?你不怕我是坏人?’
对方回得也很简单:‘医学队伍里没坏人。’
这句话,看得她眼眶温润。
在学校时,老师讲过太多医患纠纷的案例,在实习的时候,她也见过不少。
人们对医生寄予厚望,可偏偏医学是一项深奥、专业性强、不确定性强的科学,所以当手术中的失败率轮到病患身上时,无法理解的家属往往选择迁怒于医生。
简单的几个字,在白芷眼里却掷地有声,字字入心。
白芷第一次感受到了这个身份赋予自己的光芒和力量。
这份信任来的原因只有一个——
她是一个医生,也仅此而已。
**
下午下班,白芷背包拿着那张广告,按照地址找到了位于市中心的一处小区。
小区门口就是公交站,后门左拐就有两家大型超市,最吸引白芷的一点是,南光总院班车的停靠离这个小区不过十几米,这给她上班提供了不少便利。
她找到招合租的房子,先是按了几次门铃,但都没得到回应。
白芷看了一眼手机时间,她下班的时间已经不算早了,找到这里又拖了些时间。
但对方还没下班,看来那个小姐姐的工作确实很忙。
白芷按照对方给的密码打开了房门。
竟然是一套大三居!
这面积远远超过了白芷的想象。
虽然知道没人,可白芷进门前,还是对着空荡的房间喊了一声:“我进来啦。”
或许是房子的主人早就料到自己会迟到,所以他事先将提供给客人的拖鞋放在了玄关。
白芷换上拖鞋,关上门,走进房间。
在上门前,白芷还担心和对方没话聊,这下倒好,空荡的房子里只有自己。
因为没人在,她只得将伴手礼放到了餐厅的桌上。
刚放下东西,白芷就发现桌上还贴着一张便签纸。
上面写着——
‘冰箱物品要及时清理。请一周检查一次食物日期,在将要过期的物品上贴上标签。’
白芷皱着眉,走过去,打开冰箱门。
冰箱里东西很少,只有门上放着两盒鸡蛋,保鲜的最下层则是几瓶鲜牛奶。
和便签纸上写的一样,鸡蛋盒上贴了购买日期,最外面的一瓶牛奶也贴上了‘将要过期’的提示纸。
白芷关上冰箱,看到另一边的碗柜上又贴着一张便利贴。
‘碗柜里的餐盘可公用,但若要使用勺子和筷子,请自己购买。收放时,必须按照从小到大的顺序叠放。’
像这样便利贴在房子里随处可见。
甚至阳台上的每个花盆上都贴着栽培指南,详细到每盆花的浇水间隔。
白芷看到客厅的展示台上,放了两个金鱼缸。
等她走近了才发现,那两个鱼缸里没有金鱼,而是养了几只球藻。
她好奇地捧着两盆球藻看了一会,又看了看房子的装潢。
房内色调虽淡雅,却透着一股刻板。
因为白芷走到书房的时候,发现架子上的书不仅分门别类,还按照从大到小的顺序整齐摆放。
这样的细节在房子里随处可见。
若是换了旁人或许会嫌弃房东太过麻烦,可白芷很喜欢。
尤其是那张一进门的洁白餐桌,被打扫得一尘不染,看着就让人感觉舒服。
她的父母都是医生,又在医学院待了八年,难免有些洁癖。
她掏出手机,给小姐姐发去信息:‘房子我租下了,需要签合同拍证件照给你之类的吗?’
一直到当天晚上九点,小姐姐才给她回信:‘不需要。按月转钱给我就行。租金就从下个月开始算起吧。’
‘好!’
白芷躺在自家床上,开心地捧着手机。
她没想到,第一次租房就遇上个这么合自己心意的房子,而且对方还是个好说话的小姐姐。
白芷抱着手机自言自语:“这么好说话又爱干净的小姐姐一定很好看!”
另一边,傅西泮端着一个盘子坐在餐桌旁,他的手里拿着一张便签纸。
面前的盘子里装着的是即将入住的房客送来的蛋糕。
很巧,送来的正好是他喜欢的抹茶味。
淡淡的茶香带着一丝苦涩,中和了奶油的甜腻口感。
便签纸上的字体胖胖圆圆的,旁边还画了一个和傅西泮微、信头像一样的卡通人头,不过她画的更加Q版一些。
‘我会像白细胞一样好好使用、清洁房子哒!’
不知道为什么,傅西泮看着那句话和那个卡通头像,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怎么这个男孩子说话这么……
他来不及细想,转头扫了一眼屋内。
傅西泮惊讶地发现,早上放在桌上来不及收走的报纸,那个下午来过的房客已经替自己收好了,而且按日期放进了抽屉里。
阳台的两棵铁树树叶绿油油的,还带着点露珠,似乎是有人刚精心擦洗过的模样。
看到这几个细节,傅西泮会意一笑。
和他预料的一致,像他这样的人从来都不是少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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