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谊的前一天晚上,陆宛童以白芷的生活太过无聊为由,带着她泡了一夜的吧。
嘈杂的音乐,狂舞的人群,摇晃的镁光灯,绚烂的鸡尾酒。
白芷的食指抵在太阳穴,捧着一杯冰红茶坐在角落。
这样的氛围果然不太适合自己。
尽管陆宛童玩了一夜,第二天她仍旧生龙活虎。
她在厨房煮着面,看着白芷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醒了,来吃面呀~”
白芷打着哈欠,揉了揉乱蓬蓬的头发,眯着眼睛,睡眼惺忪地看着陆宛童。
“你怎么都不困呀?”
陆宛童扬起脸,颇为自豪地说:“厉害吧。怎么样?我新买的床是不是比你租的那个强多了?”
白芷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嘟囔:“我还是喜欢房东小姐姐买的那个床垫……”
说着,她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到餐桌边,可是她还没坐下,看到墙上的挂钟忽然尖叫一声:“陆宛童!你看看这都几点了?”
“几点?”陆宛童叼着面包,慢慢扭过头,“卧槽!”
原本约好7半出发,但是现在墙上的挂钟已经走到了八点。
陆宛童拿起手机,发现自己昨天把铃声调到了静音。
通讯录那一栏是叶远志的十几个未接,她慌忙打过去,得到是一顿厉声质问。
两人穿好衣服,急急忙忙赶到出发点。
她们迟到了一小时,所幸陆宛童是本次联谊的赞助商,清水山庄就是她投资的产业之一,所以车上的人并没说什么。
陆宛童刚上车,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后排的傅西泮。
白芷忘了两年前婚礼上的事,她可没忘。
陆宛童推了她一把,直接将她按到了傅西泮的身边。
“唉,我……”
陆宛童又将她按了回去:“你就好好坐着吧。”
她打了个响指,对前面的司机指挥道:“好了,开车吧!”
傅西泮向来准时,他早早到了集合地。
后面来的几个单身女生,都想坐在他身边。
可傅西泮始终皱着眉头,撇脸看着车窗外,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几个女生思索再三,还是选择坐到了其他单身医生旁边。
毕竟知难而退也是一种智慧。
叶远志外向开朗,是活跃气氛的一把好手。
他拿着麦克站在大客车的第一排,用几首歌和冷笑话瞬间打破车内沉闷的氛围。
白芷被他逗得大笑,她揩掉眼角泪水时,转头发现身边的傅西泮还是一脸严肃。
他的脸阴沉得像散不开的浓雾,抿紧的唇随着呼吸微微颤抖,似乎是在想什么事情。
“嘿。”白芷拍了拍他的肩膀,“傅西泮,你怎么了?你干嘛这么不开心?”
傅西泮稍稍直起身子,侧过头瞥了她一眼。
白芷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她透亮的眼眸映着晴空的颜色。
望着这样一双眼睛,傅西泮的嘴唇微微抖了一下。
白芷又问:“怎么了?你说嘛。”
傅西泮轻咳一声,迅速扭过脸去,不再看她。
他收起自己即将说出口的话,重新拉下脸来,颇为寡淡地说了一句:“我不喜欢无故迟到。”
白芷:……
她的嘴巴瘪成了鸭嘴的形状,鼻腔里传出哼哼唧唧的不满。
若是别人这么说也就罢了,她第一次遇见傅西泮的时候,就是因为他开大会迟到啊!
白芷双手环胸,靠在椅子上,方才的好心情被他这么一说,又差到了极点。
以后她再也不要管傅西泮了。
她在心里暗下决定。
靠在车座上傅西泮同样心里一沉,又抿紧了嘴唇。
在医院工作久了,看多了面对生离死别的苦痛或是艰难谋生的潦倒,难免让人的心情也跟着沉重。
可是傅西泮无论什么时候看到白芷,她都是活力满满,笑眯眯的样子。
她的一眼见底的眼眸清澈得无一物,又透亮得似乎映着许多美好的景象。
这是他最喜欢她的一点。
所以他刚才看着她的时候,藏在心底的秘密差一点就要脱口而出,但最后那些话还是在嘴边溜了一圈又被他生生咽下。
在欢声笑语里,大客车沿着盘山路一路向上。
忽然,从路边窜出一只野猫。
司机下意识地踩刹车,扭转方向盘。
车内的人随着惯性身子往前一冲,全都磕到了前座的后背上。
而站在车前排唱歌的叶远志更是直接向后一仰倒,摔下了台阶,整个人重重地磕在了前门上。
坐在第一排的一个小护士,在车停稳后,第一个跑上前,拉起他,关心道:“叶医生,没事吧?”
佳人在侧,叶远志捂着自己的后脑袋,勉强地回答:“没事没事。”
陆宛童嗤笑一声,“要不开回去?送你去医院看看?这要是脑震荡了可不得了。”
“没事没事,真没事。”叶远志赶紧站直了身体。
车前的野猫并没有因为被突然出现的大客车吓到,它依旧昂着头,不紧不慢地一步一步压过公路。
司机握紧了方向盘,缓缓踩着加油踏板,只等它走过马路。
因为叶远志的摔倒,全车人的目光此刻都聚焦在他身上。
一个骨科医生走上前,替他检查扭伤是否有损伤到骨头。
而白芷却紧绷着身子坐在位置上,她瞪大了眼睛,傻傻地看着前座。
不过她不是被急刹车吓的,而是被身旁的傅西泮。
在刹车的一瞬间,比她反映更快的是傅西泮。
他侧过身子,一下拦在了白芷的身前。
他一手绕过她的身子,按在她的左肩上,将她牢牢地定在车座上。
另一手则穿过她披散的长发,抵在右肩之上,将她箍在自己的怀里。
即使是如此危急的情况下,傅西泮同样僵硬的身子仍注意着和白芷的距离,他虽用身子护住了她,却和她保持了一段距离。
全身只有他的脑袋轻轻靠在了她的肩膀上,他满头都是细密的汗液,嘴唇不停发抖。
他的声带颤抖,断断续续地小声重复着一句:“不要,别、别离开我。”
白芷被他这个举动吓得不清。
一开始她以为傅西泮是要保护自己,可当她回过神来,稍稍侧过脸,却发现他紧闭着眼睛,泪水溢满了脸颊,背后也被冷汗濡湿。
耳畔边傅西泮不断重复呓语更让白芷担心。
她像是机械般缓慢地抬起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两下。
白芷柔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
正是她的这句话,一下子将傅西泮从梦魇中唤醒。
自从十四年前的车祸后,傅西泮就极少乘车。
因为刹车时的抖动和紧急刹车的刺耳鸣响,都能让他想起母亲满身是血倒在自己面前的模样。
在梦魇里,这些痛苦不断重演加剧,刺痛着他的每一根敏感神经。
傅西泮被白芷的一声轻唤,唤回现实。
他侧过脸,看到自己眼前的是惊慌失措的白芷,他立刻坐直了身子,淡淡地说了一句:“抱歉。”
随即,他胡乱擦掉脸上的眼泪,闭上眼,靠在车座椅上。
他背后的冷汗浸透了衣服,车内冷气一催,傅西泮不自觉地抱紧了胳膊。
白芷从车架上拿下一块小毛毯披到他身上。
她不知道傅西泮到底经历了什么,她只知道,他现在看起来像一只雨天里迷路的小猫,让人看了既心疼又难过。
因为这个小小插曲,到了清水山庄后,大家玩得不亦乐乎。
只有傅西泮却一直在状况之外。
露天烧烤时,几个想给他送东西的女生,都被他的冷漠吓跑了。
最后还是叶远志拿了一盘烤好的牛肉走到他身边,“傅哥,你怎么了?生病了?脸色这么差?一会我们还要去湖边钓鱼呢,你这样还能去了吗?”
傅西泮喝了一口手里的苦咖啡,摇摇头,声音低沉:“不去了。有点难受,先回度假村休息了。”
说完,他一个人踱着步慢慢走回了小木屋。
白芷咬着烤肠正和一个男医生在聊天,可是她的心思都在傅西泮身上。
她的目光跟着他从鹅卵石铺成的小道上一路停停走走。
“白医生,白医生?”
年轻医师的手在白芷面前晃了晃。
白芷回过神来,迷惑地看向他。
那个男医生也很识趣地笑了笑,说:“你还是去看看傅医生吧,他好像脸色很差的样子。”
被戳穿小心思的白芷嘴角一扯,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她没有挪动身子,而是继续用叉子戳着盘里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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