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咖啡厅,吧台边上已无少年的身影。苏沫站在落地窗外,静静的看了一会儿,不由地自嘲笑了下。
要转身走,不远处却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怯怯弱弱的:“我…我还是不进去了吧……”
苏沫下意识转头。
十几米开外,两名穿着江中校服的少年站在一起,苏沫轻而易举就找到那人。
身旁的人将手臂搭上少年的肩头,嘴里咬了根细细的吸管,说:“来都来了怂什么,哥带你去玩。”
苏沫微微拧眉,疾步走过去,等近了,喊他:“苏泽宇。”
苏泽宇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苏沫,愣了好一会儿,等反应过来,忽然受惊似的挣开那人的束缚,立在一旁,低声喊:“姐。”
苏沫的目光扫过一旁的少年,最终落在苏泽宇脸上:“你怎么在这里?”
江城高中的放假制度一贯实行大小周,大周放两天小周放一天。但是此制度也仅仅适用于高一高二,到了高三,变成每隔两周放一天。
苏沫记得祈燃提过,上周是放假周。
那么这会儿,苏泽宇应该在学校自习。
“我……”苏泽宇垂下头,一时难以自辩,支支吾吾道:“就是……”
倒是一旁的少年在打量苏沫片刻后,用手肘撞了下苏泽宇,嬉笑着开了口:“学习委员,这你姐啊。”
苏泽宇低低嗯了声。
苏沫没理他,只盯着苏泽宇:“你逃课?”
“没有没有……”苏泽宇慌慌张张的否认,下意识瞄了眼身旁的人。
那名少年抬手,取下嘴里的吸管,笑着说:“姐姐别瞎说,我们可没逃课,学习委员肚子疼,我们带他来看病呢。”
苏沫抬眸瞧眼前的这家店名——嘉美射击运动会所。
这谎扯得没有技术含量,苏沫懒得与他周旋,冷声对苏泽宇说:“给你两个选择,一是马上回学校,二是我给爸打电话。”
苏泽宇脸上浮现出张惶之色,张张嘴,刚想说话,从会所里走出另一名少年,抬脚踹苏泽宇身边的少年,骂骂咧咧的说:“陈森你他妈磨磨叽叽什么呢,燃哥都等烦了。”
陈森被踹得半步踉跄:“我操,宓高阳……”
苏沫一眼便认出眼前踹人的少年,便是昨晚开车载祈燃的大脑门。
同时,宓高阳也注意到苏沫,同样也认出她,惊呼道:“你——美女姐姐?”
然后苏沫听到他朝会所内朗声喊:“燃哥,你们家的美女姐姐来了!!”
苏沫:“……”
苏泽宇:“……?”
陈森:“???”
什么玩意儿,怎么听出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所谓冤家路窄不过如此,就像此时的祁燃和苏沫。
少年穿着蓝白相间的秋季校服,拉链只拉到一半,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不知是校裤太短还是着衣习惯,校服裤似乎永远都没法好好穿,单只裤脚卷起来,露出右脚脚踝。嘴里叼了根棒棒糖,慢悠悠地从会所里走出来,但在看到苏沫时所有动作都顿住了,脸上的震惊一览无余:“你……”
卡了半晌,祁燃不可思议地质问她:“你跟踪我??”
这句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了会儿。
在这儿碰到祈燃,苏沫其实也挺意外。但因为苏泽宇,她无心搭理祈燃。
“你想多了。”苏沫平静的说完,目光落回苏泽宇身上:“走不走?”
虽是询问,语调里却带着几分不容反驳。
这次,轮到祈燃懵了,疑惑的目光在苏沫与苏泽宇之间逡巡,半晌,反应过来,咬着棒棒糖,扬眉:“所以你不是来找我的?”
苏沫扫他一眼,眼神似乎在说:废话,你找你干嘛。
莫名的,令祈燃有些不爽。
可他的不爽尚未转化为实质性的言语,听到苏泽宇低声对祈燃说:“燃哥,我先走了……”
祈燃闷声闷气的发出个单音节,算是应了。
苏沫抬眸,神色复杂的望了祈燃一眼,领着苏泽宇走了。
没有直达地铁到江城高中,姐弟俩一前一后朝公交车站走去,一路上,两人都没吭声。
等快到站,苏沫才停住脚步。
苏泽宇也跟着停脚,表情惴惴。
虽然苏沫一直没有表现出生气,但苏泽宇能看出来,苏沫不高兴了。
“姐……”苏泽宇比苏沫高出一个头,但此刻垂着的模样,倒像是个受训的小屁孩,声音也怯生生的:“……我错了。”
苏沫转身看他,因为他可怜巴巴的表情,语气不自觉软下来:“他们欺负你了?”
苏泽宇愣了愣,连忙摇头:“没,没有。”
又怕苏沫误会似的,继续解释:“燃哥人挺好的。”
苏沫打量他几秒,瞧他不像在撒谎,放下心来。
“那你——”想问他逃课的缘由,开了个头,又觉自己多管闲事:“算了。你赶紧回学校去。”
苏泽宇点点头,走了两步,停住,瞧着苏沫欲言又止。
苏沫说:“放心,我不告诉爸。”
苏泽宇如获大赦,轻声说:“谢谢姐。”
傍晚时分,主干道上车流如织。苏沫和苏泽宇并肩站在候车亭下,在人声鼎沸中,都没了话。
苏泽宇探出头望了眼,看到开往江中的32路车被堵在十字路口。瞧这阵仗,不知何时才能过来。苏泽宇正暗自思量,突然听到苏沫说:“你和祈燃怎么认识的?”
从苏沫口里听到祈燃的名字,苏泽宇愣了两三秒:“同班同学。”
这么一说,苏沫倒是有点印象了,好像是在家长会上听过祈燃的名字。
“……姐,你怎么知道他叫祈燃?”苏泽宇忍不住问。
既然两人是同班同学,想来也是瞒不住,苏沫便据实已告:“我是他家教老师。”
“啊。”这个答案在意料之外,苏泽宇脸上的神色变了几变,最后迟疑会儿,到底是没敢开口。
“想问什么就问。”苏沫说。
苏泽宇小心翼翼的开了口:“姐……你最近是缺钱吗?如果缺钱的话,我去跟爸……”
“不用。”苏沫一口回绝:“这事别跟爸说。”
意思很明显,别多管闲事。
“嗯……”
静了好一会儿,苏沫又问:“你跟祈燃关系很好?”
“也算不上很好……”苏泽宇说:“燃哥以前帮过我。”
苏沫失笑,心想他不霍霍人就是行善积德了,还会帮人呢,真稀奇。
“你经常和他出来玩?”
“没没。”苏泽宇连声否认,:“燃哥经常来这个会所玩,说有意思,我这是第一次跟他来……”
没想到就被你瞧见了。
苏沫若有所思的“嗯”了声。
苏泽宇偏头,悄悄看她一眼,心里奇怪。
似乎姐姐每个问题都围绕着祈燃。
恰好此时,32路车到站,苏沫说:“回去路上小心点。”
苏泽宇闷闷地应了声,跳上公交车。
-
嘉美射击运动会所是江城一家正规的营业性射击场馆,里面不仅有射击,也有射箭、飞镖、搏斗、桌球等各式各样的运动。但最吸引祈燃的是,这家运动会所是全江城唯一一个可以玩真枪射击的地方。
大概是骨子里流淌着红色革命家的血,从小时候祖父送他一把玩具□□起,祈燃便爱上握着枪的感觉。不过那时候小,江城也没有正轨的射击场所,祈燃只能玩玩假枪过干瘾。
后来嘉美射击运动会所开业,恰好这家会所的老板是宓高阳的表哥,几人便经常翘课来玩。
祈燃最常玩的两个运动是射击和搏斗。
但是今天他并没有玩擅长的两样,反而玩了会飞镖。
祈燃在射击方面特别有天赋,基本是百发百中。玩了几轮,陈森被虐得怀疑人生,将几枚飞镖扔到桌上,宣布认输:“不玩了,没意思。”
宓高阳窝在沙发里喝咖啡,翘着二郎腿:“敢跟你燃哥比飞镖,你这纯属关公面前耍大刀——”嗤笑了声:“不自量力!”
“你行你上,不行别BB。”
陈森愤愤地捞起个蜜桔,扔过去,被宓高阳抬手挡开了。
金黄饱满的蜜桔掉到地上,“骨碌骨碌”往外滚,滚到一只脚边,被人俯身捡起来。那人修长的手指熟练的剥开皮,掰了一半,顺手递给祈燃,话却是对陈森说的:“别跟我这些蜜桔置气啊,它可没惹你们。”
“谢路哥。”祈燃接过,塞了一瓣进嘴里,甘甜的汁液在口腔内四溢。
路木正是这家会所的老板,同他们关系不错。他拍了下祈燃的肩,嘴角含笑:“你小子后羿转世啊。”
祈燃笑起来。
那边陈森嚷嚷:“后毛羿,燃哥一玩射手准坑。”
宓高阳嘲讽道:“还能有你坑呢。”
陈森和宓高阳就“谁比较坑”这个问题展开激烈的讨论,路木摇头失笑,对祈燃说:“好好玩,我先走了。”
“路哥再见。”
等路木走了,祈燃回到休息区,坐下,随手捞起一旁的咖啡。喝了口,才发觉是他最讨厌的焦糖玛奇朵,甜腻到齁鼻。
他皱了下眉,推开那杯咖啡:“这咖啡谁买的?”
陈森转过头,看他:“苏泽宇。怎么了,有毒?”
“滚。”祈燃笑骂,倒是想起一事来:“苏泽宇跟她什么关系?”
陈森一时没明白:“谁?”
宓高阳觉得陈森这人脑子不太灵光:“还能谁,美女姐姐呗。”
“美女姐姐?”陈森懵了好几秒,恍然:“噢,她啊,苏泽宇他姐。”
这下子轮到祈燃和宓高阳懵了,宓高阳觉着两人长得一点儿都不像:“苏泽宇和苏沫?亲姐弟?”
陈森说:“我哪知道是亲的还是表的,反正苏泽宇叫她姐。”
这缘分可真是不浅,宓高阳朝祈燃贱贱的挑了下眉:“燃哥,你就从了美女姐姐吧,你们这是三生修来的缘分啊。”
他来了劲儿,凑过去,跟祈燃掰扯:“我给你算算啊,你跟苏泽宇是同学,你姐跟他姐也是同学,他姐又是你家教老师。这可真有意思。”
祈燃差点被他绕晕:“你他妈绕口令呢你。”
骂完,又觉着宓高阳有句话没说错。
这可真是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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