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中旬,苏沫变得越发忙碌,除了学业和补习,又多了一项英语辩论比赛。
辩论比赛双方分别是江大和海大。
同样作为国内顶尖高校的海大,经常被外界拿来和江大对比。虽为兄弟学校,私底下不免各自较劲儿,故而两所高校之间时不时会开展一些友谊赛,而英语辩论赛是两所高校之间一年一度的常规赛事,校方很重视。
比赛时间定在元旦前夕,因为是临危受命,留给苏沫的时间并不多,所以只要有时间,苏沫就会去社团排练。
队友一共三人,辩论社社长、林加杨再加上苏沫,苏沫是临时顶替另一个住院手术的同学。
下旬某一天,苏沫在社团排练完,收到一条祁燃发过来的微信,是张月考年级排名表。
祁燃的名字赫然排在三百名内。
饶是苏沫这样的学霸,仍不免有些吃惊。
江中作为省一级重点高中,学霸如云,在这样的学习环境里,前进十名都非易事。而祁燃一下子从六百多名蹿进三百名,简直跟开了挂一样,说出去都没人相信。
而他的进步,只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人和人之间真的存在智商差异,那是与生俱来的、旁人无法企及的优势。
苏沫默默感叹了下,又有一条微信进来。
祁燃:【小爷认真起来,自己都害怕。】
还配了个特别欠揍的抠鼻表情图。
苏沫不由失笑,刚要回复,林加杨过来找她了。难得见她眉眼带笑,林加杨忍不住问:“什么事儿这么高兴?”
“没。” 苏沫锁屏,将手机塞回包里:“学长找我有事?”
“就是刚才那个论点,我和社长觉得可以再细化,所以想跟你再讨论一下。”
“行。”
那天结束将近六点,祈烟打来电话说要请苏沫吃饭,言语之间是掩不住的兴奋与激动,仿佛祁燃已经考入了北清。
而苏沫就是祁家的大恩人。
“戏过了。”苏沫笑着,调侃她。
“这才哪到哪儿。”祈烟说得特别认真,“要不是我拦着,我妈都要亲自登门拜谢了。”
“我没那么厉害。”苏沫说:“祁燃挺聪明的。”
这话苏沫并没有自谦,照实说,可到了祈烟耳里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说话间,林加杨也从社团出来了,和其他社员道别。苏沫打了下招呼,跟祈烟说:“行了,别给我戴高帽子了。去哪儿吃?我现在过去。”
祈烟报了个餐馆名字。
挂掉电话,恰好林加杨走近,笑着说:“本来想请你吃饭,看来又没机会了。”
两人并肩往楼下走。刚转弯就碰到一名大一女生,认得林加杨,怯生生地叫了声学长,转瞬又扯着书包肩带跑远了。
小姑娘红着耳根的模样讨人喜欢。
“学长这么说叫我无地自容了。”苏沫笑笑:“祈烟请客,学长一起去吧?”
“好啊。”林加杨没拒绝。
聚餐的地方是学校旁边的一家火锅店,寒冷冬日人满为患。幸好祁烟提前订好座位,苏沫报了名字直接入座。
菜点到一半,祁烟风风火火的推门而入。
因为苏沫的缘故,祁烟和林加杨也算相熟。她将包包放到一边,挨着苏沫坐下,和林加杨打招呼:“好久不见呀,学长。”
“好久不见。”林加杨倒了杯热水,推到祁烟面前,笑说:“不请自来,可别嫌弃我。”
祁烟接过茶杯,道了声谢,笑容满面地说:“学长说的什么话,你能来我可高兴了。”
说完又看苏沫,叮嘱道:“多点些see you tomorrow。”
苏沫最是了解她,划着菜单:“三份,够你吃了吧。”
祁烟捧着热茶饮了口,听到林加杨问:“你们打什么哑谜呢,see you tomorrow是什么?”
苏沫将菜单递给服务员,闻言,解释道:“金针菇。”
林加杨有点好奇:“金针菇为什么是see you tomorrow?”
祁烟和苏沫交换了一个眼神,旋即笑着说:“学长自己百度。”
冬天和火锅是最完美的搭配,在人声嘈杂中,三人边吃火锅边聊天。苏沫依然是话最少的那个,安安静静的当听众,听祁烟夸大其词地说祈燃的事。
只有在吹嘘苏沫多厉害多佩服时,苏沫才会忍不住睨她一眼。
林加杨倒是被祁烟勾起好奇心,问她是怎么制服祈燃,又怎么给祈燃辅导的。
苏沫失笑:“学长,你别听祁烟瞎掰扯。”
吃到后来,又聊起英文辩论比赛的事,听说苏沫也要参加,祁烟自告奋勇去当啦啦队。
苏沫夹了片毛肚,听到啦啦队几个字手一顿,然后毫不犹豫的拒绝:“千万别,当观众可以,当啦啦队就免了。”
祁烟啧了声,想起元旦要出国玩,连机票都订好了,确认日子:“比赛是几号?我30号晚上九点半的飞机。”
苏沫看她:“巧了。”
言外之意很明显,撞一起了。祁烟不免有点遗憾:“这也太凑巧了。”
暗自算了下时间,林加杨说:“比赛七点开始,按照赛程差不多一个小时,八点出发去机场,应该没问题。”
经他这么一说,祁烟顿时又开心起来。
“那就这么说定了!”
热腾腾的火锅咕噜咕噜往外冒着热气,袅袅而上。四周顾客大多是江大学生,欢声笑语在火锅店内流窜。
林加杨看着对面那个笑晏晏的姑娘,微不可察地扬起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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辩论赛在晚上举行,地点设在江大礼堂,座无虚席。
开始时间在七点,祁烟早早来到礼堂,在前排占了两个座位。一个是自己,另一个是同班好友。
可谁知,临开场,好友却发信息给她有事耽搁不能来,放了她鸽子。
这场赛事的精彩程度不亚于国际比赛,开场没多久,就引得场下掌声雷鸣。
祁烟正看得气劲,接到祈燃的电话。刚接通,电话那端带着火气的声音便在耳边炸响:“人在哪里?!”
怕打扰比赛中的选手,祁烟猫着身体,将声音压得很低:“在江大礼堂,你过来。”
“鬼知道礼堂在哪里!”祈燃吼:“自己到校门口来拿护照,过期不候!”
因为有求于他,祁烟只能忍气吞声,跟他讲条件:“帮我送过来,给你带两个模型。”
祈燃犹豫几秒,果然是心动了:“你别骗我。”
“老娘……”祁烟被他气得没了脾气:“什么时候骗过你!”
祈燃呵了声:“那可太多了。”
“……别废话,快点!”
十分钟后,江大礼堂外。
祈燃将护照送到祁烟手里,顺便吐槽了一句:“你怎么不把脑子也忘家里。”
气得祁烟差点一巴掌呼过去。
不过这次祈燃总算是帮了她的忙,祁烟姑且忍了。她将护照放进包里,狐疑地问道:“你怎么来的?”
“还能怎么来,打车呗。”祈燃知道她担心什么,没好气的回了句,又说:“还有事没,没事我回去了。”
“行,那你回去小心点。”
“知道了。”
应了,转身要走,祁烟突然想到什么,拉住他。祈燃更不耐烦了:“大姐,又有什么事儿?”
祁烟突然神神秘秘地说:“想不想见证你家苏老师的光辉时刻?”
因为“你家”和“苏老师”两个词,祈燃愣了好几秒:“……什么玩意儿?”
“沫沫在里面参加英文辩论赛,去瞧瞧?”
“不要。”祈燃想也没想,直接拒绝:“我才不要看。”
作为江大标志性建筑物的江大礼堂已有近百年历史,外观虽然陈旧,但内部因为翻新过,又宽阔又明亮。
祈燃坐在第三排,满脑子都是祁烟是不是有毛病,为什么非要把他拉进来看这种比赛?
祁烟见他臭着一张脸,附到他耳边低声说:“我们学校多少人想来看,都抢不到位置,你还不情愿。”
“哦,那我让给他们。”
说完,作势要起身,却又被祁烟按回座位上:“给我老实坐着!”
“……”
说话间,舞台上传来熟悉的声音。两人噤声,齐齐望向舞台中央。
苏沫身为正方三辩,此刻正是她陈词的时间。
比赛很正规,台上选手都穿着统一的西装衬衫,苏沫亦如是。
从台下望过去,祈燃恰好能看到苏沫的侧影。熨帖的西装线条流畅,从细窄的肩颈到腰际线,微微收拢,尽显窈窕曲线。头发束得高,垂下来到肩部。似乎还化了淡淡的妆容,精致却不浓艳。
一扫往日的休闲风,整个人看上去干练利落。
但是与业务能力相比,出彩的外形又变得没那么耀眼。
听口音是英式英语,字正腔圆,苏沫不仅说得流利,并且逻辑性十分强。
连语速、停顿都把握得恰如其分。
不过一分钟的时间,便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力,锋芒毕露。
原本祈燃兴致缺缺,这会儿突然生出兴味,因为苏沫。
耳边有窃窃私语声,在讨论苏沫。祈燃靠在椅背上,双手环胸,静静望着舞台上熠熠夺目的人。
-
今年江大打了场漂亮的翻身仗,以超大的比分差距拿下这场辩论赛,也算对得起这段时间的用心准备。
到后台,辩论社的团员都在。能够一雪前耻,大家都特别高兴,围成一团讨论海大辩论社离开前那副臭着脸的样子。
辩论社社长是大四学长,今年是他最后一次参加辩论社,能赢下这次比赛也算是功成身退。他被人簇拥着,将手搭在林加杨肩上,长臂一挥,特别豪气:“今晚请大家吃宵夜,我埋单!”
众人欢呼,林加杨跟着笑,余光瞄到一旁在整理东西的苏沫。
他跟社长打了声招呼,走过去。
苏沫整理好辩论稿,顺手从包里拿出手机,解开屏幕,发现有条语音,是十几分钟前祁烟发过来的。
[祝贺我们家大美女成功拿下辩论赛!我要赶飞机,提前走了,不能亲自跟你道喜了,但是我——]
没听完,林加杨近身。
苏沫收起手机,听到林加杨说:“社长请大家去吃烧烤,一起去吧?”
知道苏沫不喜欢凑热闹,特意来邀请她。能赢下比赛,苏沫也高兴,她不想扫大家的兴,淡笑着应下:“好。”
八点半,众人收拾完场地,涌出大礼堂。
辩论社笼统八个成员,除了住院的那个社员,其余几人说说笑笑往外走。
苏沫走在最后面,和林加杨一道,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
十二月底,江城彻底卷入寒冬,到门外,瑟瑟寒风直往脖子里钻,苏沫下意识裹了裹身上的羽绒服。
下了楼梯,一行人往西门的方向走去。
这个时间点,校园里人很多,来来往往。光秃秃的梧桐树伴着路灯,像是一排排的士兵,伫立在道路两旁。昏黄灯影投在来往学子身上,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又细又长,在地上摇摇晃晃。
不远处,身型修长的男生半靠在路灯上,垂头在玩手机。他戴了顶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遮去大半张脸。
苏沫瞄了眼,立马收回视线。可在她擦身而过时,那人忽然抬起头。
少年清润的声音再熟悉不过,叫她:“苏老师。”
苏沫愣了下,脚步顿住,偏头望过去。
就这么几秒时间,祈燃将手机揣进兜里,几步走到她面前。声音有点不大高兴:“也让我等太久了吧。”
“等我?”苏沫反问,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祈燃:“你怎么会在这?”
“托我姐的福,这个——”祈燃从兜里取出一个正方形的小礼盒,塞到苏沫的手里:“送你的。”
生怕苏沫误会,连忙补充:“我姐让我替她送的,说是祝贺你获胜。”
苏沫低头,看了一眼,是某个名牌的香水,洋甘菊味道的。之前在祁烟身上闻到过,苏沫觉得好闻,只是随口提了一句,没想到祁烟记到了现在。
礼物显然是提前买的,就跟预知了她会获胜似的。
饶是苏沫这样性情冷淡的人,仍然免不了生出几分感动。
“干嘛露出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祈燃瞧出她表情变化,挑着眉心,调侃她。
说完,又莫名想起舞台上,那个光彩夺目的身影。
苏沫将香水塞回包内,说:“谢谢。”
从两人的对话中,林加杨大致能猜到祈燃的身份,可又怕认错,便问:“苏沫,这位是?”
苏沫刚要答,却被祈燃抢了话。
“你管我是谁。”
昏暗的路灯下,少年五官清隽锋利,浅淡的眼眸上下打量着林加杨,语气十分不善。
带着一股不知从何来、若有似无地敌意。
林加杨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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