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扭的小少爷最终还是把鸡蛋羹吃了个精光,是真的饿坏了。
苏沫几乎要怀疑他是不是故意不告诉自己发烧的事,等着她来投喂。
“如果我不来,你就打算这么饿三天?”忍不住,调侃了句。
“我又不是傻的,实在不行就吃泡面。”祈燃吃完鸡蛋羹,舔了下嘴角。苏沫从餐桌上抽了张纸巾递过去,祈燃自然而然的接过,吐槽说:“只是那泡面实在难吃,全是食品添加剂!还有吐司,硬得跟石头一样。”
他拧了下眉心,仿佛泡面和吐司是多么恶心的食物。
不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还这么挑食,小少爷可真难伺候。
一碗鸡蛋羹下肚,祈燃的精神稍稍恢复了点。
瞧他这样子,这两天的家教课估计都泡汤了,就算强打着精神上也是事倍功半,索性好好养身体。
“这两天好好休息。”既然不上课了,苏沫也不便久留,拎起自己的包。临了,看到祈燃窝在沙发里,问了句:“一个人在家没问题吧?”
少年胜负欲强,哪肯示弱,只说:“当然没问题,又不是第一次。”
苏沫一顿,微微抬眸看他。
因为生病的缘故,少年锋利的眉眼比以往柔和许多。说这句话时神色很淡,瞧不出喜怒。
“多喝点热水,有利于退热。”苏沫说完,停顿几秒,又说:“实在难受的话别硬撑,可以给我打电话。”
少年在玩手机的手顿了顿,诧异的目光投向她,不过几秒,移开了,低声咕哝道:“我才不会。”
——才不会给你打电话。
苏沫见怪不怪,当没听见。
“我走了。”苏沫说着,往外走,快到门口的时候突然想到一件事,转过头去,却意外看到祈燃仓皇移开目光。
“对了祈燃。”苏沫喊他。
“干嘛。”祈燃应得粗声粗气,表情有点不太自然。
苏沫觉得莫名其妙,但也没有深究,只说:“电饭煲里有现熬的白粥,饿了可以热一下。另外我打了个蛋,用保鲜膜包着放冰箱里了,明天早上你拿出来直接放蒸锅热一热,记得用牙签在保鲜膜上戳几个小孔——”
她像个老妈子一样事无巨细的叮嘱一番,祈燃有点懵。
“算了。”苏沫又走回去,从包里拿了张便签纸,俯身写了一会儿,停笔,将黄色便签纸按到茶几上,对祈燃说:“给你备注了,按上面的步骤做就行,很简单。”
“哦……”祈燃愣愣地应,倒不是真听不懂,是因为苏沫的行为。
有一瞬间,祈燃觉得苏沫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上了身。
送他礼物、给他做鸡蛋羹,现在又千叮咛万嘱咐,生怕他照顾不好自己,比他亲爹妈还要在意他。
祈燃有点慌。
然而,苏沫的想法其实很简单。
送礼物只是想鼓励他一下而已,至于给他做饭,仅仅是出于人道主义,怕他饿死罢了。且不说自己有偿做他家教老师,便是闺蜜弟弟这一层关系,她也不能就这样看着祈燃饿死。
虽然出门前她嘱咐了很多,但是心里并没有太过担忧。
像祈燃这种年轻且喜欢运动的少年,自愈能力极强,转眼就康复了。
事实也如苏沫所想那样,假期过完,祈燃就活蹦乱跳了。
-
今年日子特别短,元旦一过,近在眼前的春节气氛便浓厚起来,但对于面临期末考的学生而言,却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尤其是高三生。
距离期末考只剩一个月的时间,为了履行承诺,祈燃只能硬着头皮刻苦学习,每天挑灯夜读到凌晨一两点,就差悬梁刺股了。
有一次祁致远深夜应酬归来,瞧见祈燃房间灯火通明,以为他又在打游戏,推门进去却发现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正咬着笔头在刷题。
向来从容不迫的老总因为这怪诞的一幕愣在门口,父子俩大眼瞪小眼。
祈燃问:“……什么事?”
祁致远清了清嗓子,掩去窘态,面不改色道:“没事……做完作业早点睡。”
平时严厉惯了,这一时半会儿反倒不知该说什么。
拉上门,脚步声渐渐远去。
祈燃将祁致远反常的神情看在眼里,暗暗嘀咕一声,扭回头继续刷题。
后来断断续续又瞧见好几回,祁致远都开始怀疑自己儿子是不是被调包了,或者是被什么脏东西上了身,愣是要让温雅娴去庙里求个神。
被温雅娴数落了一顿才算罢休。
在祈燃废寝忘食学习的同时,苏沫也没闲着。
除了给祈燃补习,苏沫也开始准备期末考试。
快到月底的时候,辅导员把苏沫叫到办公室,问她下学期有没有兴趣参加一项生物细胞方向的研究实验。这项实验是江大明年重点开发的新项目,尚在筹划阶段。
一共八名成员,都是系里最顶尖的学生。
辅导员简单介绍完,也给苏沫分析了利弊。
大二下半学期的课程原本就比上半学期多,在繁重的学业中,再抽出打量时间与精力去参加研究项目,并不是一件易事。辅导员笑说,前几届有人参加完江大研究项目后,发际线都升高了好几厘米。
“但是总得来说,这是一次难能可贵的机会。”末了,辅导员给出自己的建议:“无论对你将来考研还是工作,这个经历都会成为你履历中漂亮的一笔。但是如果——”
如果的内容尚未出口,就被苏沫打断了。
苏沫应得极为果断,没有一丝犹疑:“我愿意参加。”
辅导员露出欣慰的笑容。
“你果然没让我失望。”她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报名表,递给苏沫:“填一下报名表,明天给我。”
苏沫接过,说了声谢谢。
-
期末考试前一晚,祈燃特地嘱咐夏姨,让她煮两个鸡蛋和一根火腿肠。
翌日清晨,祈燃起了个大早,在餐桌旁边捧着书边啃早饭。
恰好祁烟晨跑回来。
江大已经考完试,放了一个多礼拜的假了。春节临近,平时不着家的祁烟也搬了回来。
祁烟穿着一身运动服,额头冒着细密的汗。她走到餐桌旁,捞起出门前泡好的蜂蜜水喝了一大口,眼神扫到祈燃盘子里的水煮蛋,想拿一个充饥。
可手还没碰到,被祈燃打开了。
祁烟啧了声:“稀罕呢。”
祈燃难得的没跟她互掐,下巴朝厨房方向点了下:“别吃我的,厨房里有。”
祁烟倒是奇了:“你的水煮蛋上镀了金?”
嫌弃的看她一眼,祈燃解释:“两个蛋,一根火腿肠,一百分!满分!懂不懂?你想让我考10分?”
“……”
弟弟疯了……
这是祁烟的第一反应。
瞧着祈燃洋洋得意的模样,祁烟实在不忍心打击他。可是为了他好,祁烟到底还是好心提醒他。
“高中满分是150,望你知。”
“……”
剥好蛋壳、正在往嘴里送的手倏然顿住。
沃日,怎么给忘了……
这绝对是个不祥之兆,第六感告诉祈燃。以至于考完试,祈燃始终给人一种“我命由天不由我”的悲怆颓丧之感。
这种颓丧,一直持续到出成绩那天。
祈燃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一颗心仿佛被吊到了喉咙口。他坐在教室里,看着身边的同学被念到名字后,一个接着一个上台领试卷和总分单。
有人欢喜有人愁,神色各异。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轮到祈燃,他朝讲台走过去,班主任一直笑眯眯的看着他。递给他单子的同时拍了下他的肩膀,语气里是说不出的满意:“你让老师刮目相看了,继续加油!”
祈燃应了声,没敢看,回到座位。深深吸了口气,才慢腾腾的翻开卷子,看盖在下面的总分单。
总成绩的旁边,标着全校以及全市的排名。
祈燃捏着单子,沉默地盯着看了会,突然将头撞到课桌上。
“咚”一声。
陈森他们凑过来问他怎么了,祈燃没吭声,耷拉着头低低叹了口气。
没多会儿,陈森也领到单子,笑得像个傻子,凑到祈燃身边,说:“老子可太牛逼了,进步了五十多名,从600名变成500多名!燃哥你——”
边说边嘚嘚瑟瑟的去翻祈燃的总分单,翻到了,话也突然卡住了。
随即是震耳欲聋的声音。
“卧槽!燃燃燃哥——”
总分单上的分数以及排名实在是震撼他全家,以至于陈森都开始结巴了:“你你你他妈182名?卧槽!”
班主任站在讲台上,指着陈森厉声说:“陈森你大呼小叫什么!赶紧给我坐回去!”
宓高阳也凑过去,他比陈森惨,名次不升反掉。
看完祈燃的单子,沉默半晌,宓高阳才说:“燃哥,你这是抄了哪个学霸的试卷?”
祈燃终于抬起头来,在陈森和宓高阳期待的目光中,一把扯回自己的单子,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傻逼。”
然后偏过头,换了个姿势继续生无可恋的趴回课桌。
陈森和宓高阳相视一眼,有点懵。
都这名次了,咋还不高兴呢?
搞不懂。
他们的燃哥,那个时常排名垫底的燃哥,变了。
变得如此陌生!
-
家教课并没有因为寒假的来临而中止,反而增加了频次,由隔天一回变为一天一回。
时间也由晚上调整到下午。
这是温雅娴的请求。
自从祈燃的成绩突飞猛进后,温雅娴每次见到苏沫仿佛看到救命恩人一般,就差握着她的手感激涕零了。
夜里祁致远跟温雅娴商量,按名师的标准给苏沫提高时薪。第二天温雅娴便把这事告诉了苏沫,原本她以为小姑娘会高兴,不承想苏沫却拒绝了他们的好意。
苏沫的理由很简单。
——有多少能力拿多少工资,她不妄自菲薄,但也不会自视甚高。
经过此事,温雅娴打从心底里喜欢上了这个小姑娘。
苏沫聪明、冷静且理智,即便是在社会这个大熔炉里淬炼过的女孩子,都不一定有她活得通透。
苏沫心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之前怎么样现在还是怎么样。至于排名的事儿,祈燃没开口,她也没提。
就像根本没有赌约这回事一样。
这么过了好几天,一直到农历二十五,年前最后一次家教课。
苏沫到祁家的时候,祈燃刚刚起床,洗完澡。
房间里暖气足,祈燃只穿了件橙色的短袖,也不觉得冷。因为刚洗过澡,身上似乎还带着一层薄薄的水汽,头发也是湿漉漉的,时不时有几滴水从鬓角顺着侧脸滑落,滴到肩上。
他抓起脖子上的毛巾,擦了下头发,扔到桌上。
反手捞起手机,大大咧咧地挨着书桌坐下。
苏沫正在往包里掏书本,见状瞟他一眼。
期末考试后,祁燃明显松懈了,又回到之前那副懒懒散散的状态。
苏沫没说话,收回眼神,开始家教课。
两个小时很快就过去,除了学校的作业,苏沫也布置了不少课外习题。
祁燃心不在焉地应了声。
布置完作业,苏沫没像往常一样上完课就走,而且坐在位置上慢悠悠的整理自己的东西。过了片刻,忽然说:“听你姐姐说,你这学期进步很大,成绩在两百名内。”
自从那天排名出来后,祁燃暗自纠结了很久,最后决定当一回鸵鸟,如果苏沫不问他就不提。
怂是怂了些,总好过出去裸奔。
堂堂祁家小少爷,不要面子的啊。
于是他没有主动跟苏沫提成绩的事儿,恰好苏沫也没有问。
他暗暗等着过完年,这事指不定就翻篇儿了。没想到,最后一天,苏沫突然说起这茬。
祁燃在玩游戏的手一顿,抬眸,神色不太自然:“啊?啊。”
“挺好的。”苏沫漫不经心地夸了句:“进步这么多不容易。”
祁燃猜不透苏沫话里的意思,这会儿也没了玩游戏的兴致,将手机扔到一边,顺着苏沫的话往下接:“还行吧。”
语气挺淡定,心里却十分焦灼。有个小人在呐喊:你想说什么直说,别吊着我!!
可又不敢主动提赌约那事,怕撞枪口上。
苏沫看他一眼,莫名想笑。
祁燃有个习惯,着急或烦躁的时候,就会不停地转笔。
或许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但这么久相处下来,苏沫却看得清清楚楚。
就像此刻,祈燃面上波澜不惊,心里不知道波涛汹涌成什么样了。
原本苏沫就没想揪着这事儿不放。真让人去裸奔,她可做不出来。
可这会儿,瞧着少年故作镇静的面容,苏沫难得的,生起捉弄的心。
“嗯…”苏沫点点头,慢吞吞道,“那之前的约定你还记得吧?”
心里咯噔一声,祁燃假装没明白。
“啊。什么约定?”
“你知道。”
“我不知道啊。”虽然很没面子,他还是决定耍赖到底。
苏沫看了他一会儿,手伸进包里:“忘记了没事,我有手抄版承诺书。”
“……”
最近一段时间,江城下了好几场雪,一场接着一场。窗帘敞开着,从窗口望出去,前排别墅屋顶覆了一层皑皑白雪,为冷冰冰的别墅拢上一股浪漫的气息。
苏沫低着头,在书本里翻承诺书,还未找到,忽然听到椅子脚拉动的声音。
下一秒,手腕被人轻轻握着,按住了。
祁燃一只手撑在桌上,一只手攥着她的手腕,脸上有尴尬、也有无奈,说:“别找了,我记起来了。”
话说完,松了手。
“记得就好。”苏沫不找了。
祁燃绷着脸:“你就实话实说吧,到底怎么样才肯放过我?”
苏沫挑了下眉,这话听着怎么有点儿倒打一耙的意思,倒像是她在欺负人。
“嗯?”苏沫发了声疑问。
祁燃意识到自己这样的态度会适得其反,放软了语调:“那事儿…能不能当没发生?”
祁燃竟然也有服软的一天,苏沫失笑:“你在求我?”
祁燃看着她,沉默下来。
捉弄也捉弄了,再继续下去,说不定少年就炸毛了。
苏沫适可而止,刚想说裸奔就免了,忽然见到祁燃单手撑着桌面,压着身体探过来,凑到她面前。
少年身上有一股清爽的香气,是洗发水的味道,苏沫用的也是这个品牌,相当熟悉。
他凑的近,清隽的五官被放大在眼前。苏沫看到,那双淡褐色的眼眸内映出自己微怔的神色。
她还不及做出反应,袖口被人轻轻扯了下。
“嗯。”祈燃眨眨眼睛,表情楚楚可怜,声音很轻:“姐姐,我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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