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南在自己脑门上贴了仨字小白脸
上次去河间府, 他就是那个小团体的主心股,什么都要操心,一切都是亲力亲为, 像个大家长一样把所有人照顾得妥妥帖帖、安排得明明白白。
这次, 有了唐玄, 他瞬间降格成小咸鱼。
唐玄也太能干了吧
在路上,把吃的、用的、住的全都安排好, 就连什么时辰出发, 哪天住哪个驿站都计算得精准无比, 甚至连司南在马车里坐得发毛想要骑马狂奔, 或者嘴馋了,哪里可以逮到野兔都考虑到了。
就像一个超级智脑
到了洛阳,店铺都安排好了, 从街道情况到店内布置, 完全就是司南想要的样子。
司南除了扬着那张嫩生生的脸蛋, 一脸崇拜地看着唐玄,什么事都不用做。
真小白脸无疑了。
趁人不注意,司小白脸把自家男人一勾, 吧唧一口, 聊表谢意。
唐玄勾起一丝浅笑。
值了。
他就知道,照着玉堂巷那间铺子找,准没错。
实际上,这间店铺比玉堂巷总店还要好。地处西京洛阳最繁华的街道,临街排楼, 足足三层, 几十个雅间, 后面还带着一个小院子, 院中有花有树,有游廊草棚,地方不大,却十分精致。
再往后是住人的后院,有三间正房并左右厢房,他们带来的人刚好住进去。
蝶恋花挑了正房最西边的一间,虽然采光不好,却足够隐蔽,前面有个挟屋遮挡,刚好免于楼上之人的窥探。
司南来之前,根本没打算带她,是蝶恋花自己哭着喊着要跟过来。年前,她听赵灵犀说起去河间府的经历,羡慕得不行,早就想出来见见世面了。
司南最受不了女孩哭,只得无奈地答应了。
除了蝶恋花,还有一个小尾巴,伍子虚。
伍子虚一脸正直地说,自家兄长在洛阳当官,所以想跟着过来开分店,司南一个字都不信。
这家伙就是被美色所迷,做舔狗来了
司南一点都没冤枉他,一路上,唐玄如何对司南嘘寒问暖,精心照顾,伍子虚就如何对蝶恋花。
不同的是,司南和唐玄两情相悦,伍子虚却单恋一枝花,还时不时花式挨骂。
倒也凭添许多乐趣。
这不,又来了。
伍子虚放着好好的正屋不住,非要住那半间挟屋,就是为了离蝶恋花近点儿
结果,被蝶恋花叉着腰骂了一通。
伍子虚赔着笑,厚着脸皮搬了进去,区区几步宽的小屋子,还没他家柴房大,这家伙却美得不行,气得蝶恋花没了脾气。
蝶恋花对伍子虚不是不动心,而是不敢。说到底是忌惮伍家家规。
全京城谁不知道,伍家上任家主因为迷恋风尘女,差点把家败光了。
伍子虚的兄长,伍子兴登上家主之位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定下一条家规
伍家嫡系不可狎妓,更不能娶风尘女,否则家法伺候,伺候完了还要逐出家门。
伍子虚就是个妥妥兄控,根本不敢反抗他哥,所以蝶恋花从一开始就没对他抱有任何期待。
两个人就这么你追我赶,打打闹闹,小孩子过家家似的。
司南瞧了一会儿热闹,就被唐玄拉去了主屋。
看见屋里的摆设,司南半晌说不出话如果不是清楚地知道这里是洛阳,他还以为回到了司家小院
这间屋子的摆设,包括床的位置、窗纱的颜色都和他从前住的屋子一模一样
“我怕你睡不踏实,便叫人把茶汤巷的床和桌子搬来了。”
司南
他原本以为只是像,没想到根本就是
从汴京到洛阳,不是从茶汤巷到郡王府,就搬来了
那是床啊,不是小玩具
自从盘上炕,这张床他就没再睡过,只是一直在屋里放着,没舍得搬出去。因为,这是他和唐玄第一次同床共枕的见证,对司南来说是特殊的存在。
但是
再特殊也到头了,司南能做的就是让它“安享晚年”,慢慢积灰。
唐玄居然把它一路从汴京搬到了洛阳。
这一刻,司南突然对自家男人的霸总属性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真的,他预感到自己这辈子可能没办法做大总攻了,被这个家伙宠着,他大概也许只能做小白脸了
司小白脸南花了三天时间培训暗桩,准备食材,做宣传,然后就开张了。
既然要引起暗中之人的注意,那就索性高调到底,锣鼓敲起来,狮子舞起来,点心果脯大放送,会员卡跳楼大优惠
司南如今是汴京五味社的社长,来之前就跟洛阳这边打了招呼。
这时候就显出他的好人缘了。
当初汴京举办大大小小的赛事,西京这边的人过去了,无论身份高低,无论有没有后台,司南都会热情周到地接待,能帮的忙尽量帮,绝不含糊,更不会刻意拿乔,让人三请四请。
这次,他来了洛阳城,那些受过他恩惠的、欣赏他为人的、对他敬重崇拜的,纷纷带着礼物过来捧场。
第一天试营业,全场菜品打五折,小食果汁免费送,六十岁以上的老人进店,不管点什么,只收一文钱。
前提是,桌上的菜要吃完,不能浪费,也不可打包。
这下不用费心做宣传了,百姓们一个传一个,半天的工夫全洛阳的人都知道了,朱雀街开了一家火锅店,六十岁以上的老人一文钱吃个饱
孝子贤孙们带着自家老人过来,原本做好了被骗被宰的心理准备,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自家老人吃了满满一碟涮羊肉,足足两大碗红枣猪脚汤,店家不仅没嫌弃,还给端来一盘子甜甜糯糯的红糖糍粑
凡是有老人光临,司南都会亲自招待,或说几句吉祥话,或打包一两样小点心,总能逗得老人家乐开花。
食客们不禁替他担心,一天下来,不会赔得开不下去吧
实际上,这个时代长寿的人寥寥无几,全城六十岁以上的人都没多少,司南请得起。
再说了,绝大多数人还是十分顾面的,他们带着老人过来吃火锅,老人的餐免单,他们自己反倒不好意思,总会下意识多点些。
也有一些家境不好的老人,甚至流浪汉,就算连一文钱都拿不出来,司南也不会把人赶出去,一锅热汤、几碟新鲜肉菜总是有的。
一时间,百姓们交口称赞。
开张的第一天,司南结完账,意外地发现居然没赔,还赚了一些。
嘻
还挺不好意思。
洛阳真是个好地方
洛阳人真正直
同一时间,洛阳百姓们也在讨论,火锅真好吃,司小东家人美心善
第二天,西京五味社的社长亲自来了,自掏腰包吃了顿火锅,吃完觉得不错,这才表明身份,留下一份墨宝方才离开。
那是个花白胡子的老人家,身形清瘦,严肃古板,来头却不小。从前在宫里做过御厨,服侍过两代君主,年岁大了才回到洛阳老家。
他的出现就是一个活招牌,这下,行里行外的人都知道了,新开的火锅店得了老爷子的认可,彻底在洛阳城站住脚了。
一旬下来,唐玄准备的钱一分都没花出去,还赚回来两箱
夜深人静,伪装成店员的暗桩们褪去白日的笑脸,一个个愣愣地看着司南数钱,囧囧有神。
不愧是汴京小财神
司小东家可真会赚钱
将来有一天从皇城司退役,跟着他开店倒也不错
说到皇城司
他们不是来查案的吗
为何狂奔在赚钱的路上一去不复返
司南也在发愁,“是谁跟我说,查案要用人,要上下打点,要花很多钱”
唐玄轻咳一声“是我。”
司南把手伸进铜钱堆里,哗啦啦一搅,“又是谁跟我说,只要大张旗鼓一宣传,自然会有贼人找上门”
唐玄抿了抿唇,“也是我。”
结果呢,案子没进展,大伙都在埋头赚钱
司南挑眉,“郡王大人,你不太行啊”
唐玄语气轻挑“我不行”
暗桩们交换了一个眼神,识相地退了下去。
伍子虚原本还想看笑话,被蝶恋花拉走了。
确切说不是拉,蝶恋花就拿帕子轻轻扫了他一下,这小子就像中了散似的,一脸傻笑地跟着走了。
屋里只剩下夫夫俩。
司南挑衅地扬着下巴,“说你还不乐意了”
唐玄勾住他的腰,压下头,罚了一个绵长的吻,“别急,为了岳父岳母的安全,守株待兔是最稳妥的法子。”
司南嘴角禁不住上扬。
看在那声“岳父岳母”的份上,守株待兔就守株待兔吧
第二天,“兔子”没等来,来了一个伍子兴。
伍子兴前些天出府办事去了,刚回来。一回来就听说唐玄来洛阳了,紧接着又发现自家蠢弟弟也来了,这才急匆匆上门。
伍子兴和唐玄像是一类人,高大英武的身形,俊美却冷冰冰的脸,如无必要,否则一个字都不肯多说,有“必要”的时候呢,口才比谁都好。
唐玄的“必要”是司南,伍子兴的“必要”是他弟弟。
一刻钟前,伍子虚还笑呵呵地跟客人谈天说地呢,片刻工夫,就被他哥骂得钻到桌子底下。
是真钻。
抱着腿把自己团成球,说什么也不肯出来。
伍子兴把他揪出来,赶他回汴京。
伍子虚不肯,躲到司南身后,怂叽叽地朝他哥叫嚣“我不是来玩的,在认认真真开店,不信你问南哥儿,我是不是出了许多有用的主意”
司南笑笑,没吱声。
人家兄弟吵架,他帮谁都不合适。
伍子虚哼了哼,觉得他不可靠,又壮着胆子躲到唐玄后面。
伍子兴是唐玄一手提拔上来的,如今任洛阳县尉,妥妥的二把手,攒够了资历就能调回京城,面对唐玄,他向来恭恭敬敬。
伍子虚就是看准了这一点,贱兮兮挑衅“我是跟着郡王过来的,现在替郡王办事,有本事你跟郡王说呀”
伍子兴抿着唇,一阵头疼。
司南笑着打圆场“你刚到洛阳,还没吃饭吧正好,今日店里休息半天,我让人做几个小菜,给你接风。”
伍子兴不好意思劳烦他,想要拒绝,唐玄道“有个差事,你看要不要接。”
伍子兴面色一整,“郡王尽管吩咐。”
唐玄点点头,带着他去小屋里说了。
伍子虚自认逃过一劫,嘚瑟得不行,一会儿跑到蝶恋花跟前献殷勤,一会儿跑到后厨给司南捣乱,像个调皮的小孩子。
因为有兄长在。
蝶恋花知道伍子兴的来意,不想给人家兄弟之间添龃龉,吃饭的时候便没出现。
偏偏伍子虚是个傻的,没有理解到她的好意,当着伍子兴的面颠颠地把饭菜送到她房里。
蝶恋花气得把他打了出来。
伍子兴走的时候,刚好碰到蝶恋花从楼上下来,双方都愣了一下。
蝶恋花屈了屈膝,没有讨好,也不自傲。
伍子兴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没有鄙夷,却也绝对称不上认同,至少不是对待未来弟媳的态度。
伍子虚蔫蔫的,一整天都唉声叹气。
又过了两天,还是没动静。
司南不想再守株待兔了,决定出去走走,主动给送字条的那人个“搭讪”的机会。
于是,他没让唐玄跟着,而是独自提着满满两篮子大肉包,去了洛阳城东的慈幼局。
这是洛阳城最大的一家慈幼局,里面收养的都是八岁以下的孩子,据说有几十个,生活在一个官府弃用的大杂院里。
司南原本以为孩子们的生活环境会不大好,没想到,偌大的院落居然收拾得十分干净,没有寻常善堂的脏污和异味,孩子们穿得也不错,虽然有补丁,至少干净整洁。
负责看护孩子的几位妇人看上去都是温和良善的,给司南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这让他临时改了主意,除了包子,他还捐了十贯钱。管事并没有因为他捐钱就变得谄媚,这让司南更加放心。
他拿了一个包子,坐孩子们中间,边吃边聊天。
可能很少有外面的大人像司南一样亲切地跟他们说话,带他们玩游戏,孩子们对司南十分好奇,你一句我一句地跟他聊着天。
从孩子们的话题中,司南抓住了一个奇怪的信息。
别的慈幼局,孩子们都害怕长大,长大意味着会被赶出去,没地方住,没饭吃;这里的孩子却不同,他们都盼着长到八岁,然后“去外面”。
司南笑着问“去了外面就要努力赚钱养活自己了,你们想好做什么了吗”
“不用想。只要多多吃饭,长壮一些,就会被挑走。”孩子们语气肯定。
长得壮,被挑走
去码头扛活吗
司南再问,孩子们却不肯说了,一个个闭紧小嘴,笑嘻嘻地摇头。
司南并没有太过在意,只当是管事哄他们的话,让他们对被赶出去不那么恐惧。
这样一想,觉得这位管事还挺善良,不仅把孩子们照顾得很好,还保护着他们幼小的心灵。
从慈幼局出来,司南满大街闲逛,专门往偏僻的地方扎,就是为了引对方出来。
然而,直到天黑透了,司南的两条腿都走累了,也没见人出来拦路,连张字条都等到。
司南不甘心,想再转转。
唐玄从暗处现身,把他扛回了家。
司南软软地趴在他背上,语气难掩失落“是不是他们知道你在暗中保护我,所以才不敢出现不然你明天别跟着了,我再试试”
唐玄把人往上托了托,沉声道“不用,很快他们就会有动作。”
司南突然精神了,“你做了手脚”
唐玄嗯了一声,没有否认。
司南抱住他的脖子,吧唧一口,“再信你一次。”
唐玄笑笑。
这一次,不会再让他失望。
唐玄的推测没错,既然有人费了老大劲把他们引过来,就不会一直这么龟缩着。他放出一个小小的诱饵,对方就上钩了。
是非常俗套的“君无道,上天示警”说。
今年的确多灾多难。
进入正月,早已立春,东西二京却雨雪不止,寒疫暴发,农田遭灾。
四月又下起了冰雹,原本已经挂了穗的粟米瓜果,险些颗粒无收。
这时候,就已经有人暗地里散播“官家行事无道,上天降灾于民”的传言。
好在,朝廷动作很快,给受灾百姓发钱发粮,官家两次遣散宫人,节俭克己,这才止住谣言。
如今正值中秋,收获的季节,突然半夜落下一道惊雷,洛阳周边上万顷农田被“天火”烧成灰烬。
一时间,流言再起,直指官家“没有子嗣,懦弱无能”,因此上天再三示警,“让有大造化之人取而代之”。
至此,目的已经很明显了。
偏偏百姓们就吃这一套,尤其是那些农田被毁、单等着这一季收成养家糊口的农人们,不出意外地被人利用,闹起事来。
消息传到汴京城,官家急火攻心,在大殿上呕出一口血。
一时间,朝野哗然。
就连唐玄都没想到,对方一上来就是这么大的手笔。
看来,这是打算孤注一掷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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