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

    杰森咬着牙关,左手是另一柄枪。

    “蝙蝠侠。”杰森说。“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跑来救他是不是?”

    红罗宾被俘,这件事和小丑有关系的几率不小,因此和他联系上的蓝鸟提出合作。

    如果你要和小丑对着干,那么准备再多都不是坏事。

    有的时候他也不是那么油盐不进,他不像别人想象中的那么顽固,私人恩怨之外,首先应该解决的是两个人质的性命安全。

    而人质的安全威胁解除之后,剩下的就是私人恩怨。

    他余光看向小丑,那只蓝鸟过去了,把小丑的脸砸在地上。

    小丑还在笑。

    他的计划理应已经破产了,他应该很失望,很愤怒,就像之前每一次他的落败一样。

    但他还在笑。

    一种莫名的恐慌击中了杰森。

    “噢,意料之外的观众。”小丑低声道。

    “但是我是很开明的,如果你没有拿到我的票误闯进我的剧场,我当然会让你做点什么来补偿票价。”

    夜翼动作麻利地开始搜他的身,小丑意味不明地嗯嗯啊啊叫起来,他们老早就学会了无视小丑不看时间场地的发疯。

    金属横梁不宽,堪堪能放下红罗宾一只脚掌的宽度。

    更别提下面还是酸液池。

    空中飞人大概也比这个刺激不到哪里去了。

    如果是让迪克来处理这个状况,他应该能处理得更好,毕竟这听起来就是他的领域。

    唯一的安慰是现在的威胁已经基本上解除了,除了一些……家庭事务。

    红罗宾谨慎而尽量快速地接近那小姑娘。

    两米。

    强光灯在横梁下面,也因此金属横梁之上的空间藏在阴影里。

    这就是为什么,等他来到这么近的距离他才看见那个隐藏在阴影里,安安静静倒计时的炸弹。

    剂量不大,横梁不厚,炸断它绰绰有余。

    而横梁断裂,弯折下去,小姑娘毋庸置疑地整个身体会完全浸入酸液池,就连他在稍高的一边高度也会下降半米。

    他的腿会溶解在池子里面。

    一个双重保险,或者说……是又一把推手。

    红罗宾几乎是瞬间明白了小丑的打算。

    但没等他发出警告,倒计时清零了。

    近距离接触爆炸让他有一阵轻微的耳鸣,烟尘弥漫。

    他用手臂挡着爆炸的残片,横梁断了,缓慢弯折下去,他快要站不稳,放低重心疯狂地思考应对办法,那小姑娘和他吊着的时候差不多一个高度,身体最低的部位离酸液池顶多只有半英寸,更糟的是那小姑娘的姿势是头朝下。

    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他听不清。

    有人在咆哮着什么,他听不清。

    耳鸣让他的耳朵像是浸在水下面,听什么都像是在做梦。

    提起横梁,不可能,他没有固定的道具,其余人也没有比这根横梁水平面高的拖拽点,平行甚至向下拖拽只能是加速她的死亡。

    甚至他只是站在这里,他的重量本身就是加速她的死亡。

    还有什么、还有什么……

    他的心跳如雷鼓,后背湿透一片。

    这是他当罗宾的第一年,第一次,有一个人的性命完完全全取决于他的动作。

    他已经忘了他是怎样在一秒之内走过了那两米的距离。

    他蹲下身去够那条锁链。

    他听到惨叫了吗?

    他听到了吗?他听到了,他该听到吗?他没有……他听到了吗?

    那是幻觉吗?那不是幻觉吗?

    手上还有重量,是一个女孩该有的重量,不只是锁链的重量。

    那个重量几乎让他想要流泪。

    他疯狂地把锁链往上拉。

    ——只是突兀的一下,就那么一下,大概一秒不到的时间。

    手上的重量一下子变轻了。

    还没有散去的烟尘里,他在缓慢下降,身体倾斜的幅度逐渐加大。

    而他手上,那条锁链拉到尽头,一个被腐蚀的扣环还在滋滋变黑。

    他伸手摸一摸。

    残留的酸液腐蚀了他的黑色手套。

    “不。”他喃喃。

    有刺鼻的气味,是什么烧焦的气味,和着烟尘的味道。

    “红罗宾!”

    钩爪枪发射的声音,伴着一声怒吼。

    他被一个力道撞击下横梁,同时被一双手臂牢牢扣住腰,他飞过空中,被人带着从烟尘中挣脱出来。

    红罗宾向横梁望去。

    稀薄的烟尘中,那条铁索孤零零空落落地荡在空中。

    “我很抱歉,我很抱歉,薇尔,我很抱歉。我很抱歉,布鲁斯……”红罗宾低声重复。

    他被放在地上。

    疯的不止他一个。

    杰森冲到酸液池的时候,他连小姑娘的头发丝都没捞到。

    那池子变得一片浑浊。他把左手伸下去的时候枪、手套和指尖的肉同时在一秒钟内被腐蚀,是夜翼一发飞镖扯着他的衣服往后带了一带。

    才不至于让他拿出手的时候只剩下左手小臂和大臂的骨头。

    那发飞镖嵌进他的肩膀,疼痛让他从满目血红里找回了一点理智。

    几个气泡从里面冒出来。

    杰森盯着那几个气泡一个一个破裂,愣愣地发了一会儿呆。

    没人说话。

    只有小丑在大笑。

    谁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杰森用指尖沾血的左手摸了枪。

    夜翼没有挡在小丑前面。

    蝙蝠侠。

    永远是蝙蝠侠。

    他的养父,把他从一个深渊带进另一个深渊的引路者,沉默地挡在那个笑容刺眼的杀人犯身前。

    杰森不知道自己眼眶红了。

    他只知道眼睛很痛。

    那个黑沉沉的影子是如此刺眼。

    他没有犹豫,直接开了枪。

    那一枪击中蝙蝠侠的肩膀,那个高大的身影没有躲开,任由子弹打进他的肩膀,他一动不动。

    这是一种自以为是的赎罪吗?

    那片鲜红刺目,更助燃了他的愤怒。

    他在这一年里从来都是愤怒的,仅存一点的安宁刚刚融化在酸液池里。

    他缓步走过去。

    “让开。”

    杰森面无表情地说。

    蝙蝠侠没有动,他在子弹的冲击力下站住了,他隐忍而急促地低低喊一声:“杰森。”

    “杰森,你听我说……”

    “她只有十二岁。”

    杰森语气平静地打断了他。

    “我被他用撬棍打死,芭芭拉因为他瘫痪,薇尔……”

    他隐忍地吸一口气。

    “……今后还会有无数个十二岁的孩子,或者更小,死在他手上。”

    “就因为你留下他。”

    “哦!我爱这样的戏码!你们总能给我惊——呃!”

    夜翼把他的头砸进墙里。

    听着小丑咳呛的声音,杰森看了眼那因为疼痛而蜷缩的丑角,目光回到蝙蝠侠身上。

    他不知道自己看上去是什么样子,他也不想去想为什么夜翼看上去那么悲伤,他也不想知道。

    他发现自己冷静得像是在旁观这一幕。

    “蝙蝠侠,我不怪你没有来得及救我,让我死在仓库;我也不在意你没有杀了他。我不在意了。只是,现在,让开。”

    “你不愿意动手,我会——”

    咕噜咕噜的声音。

    气泡从液体底层升起,然后炸裂。

    在这安静的仓库里实在惹人注目。

    杰森回头。

    那是一只手扒上了酸液池边缘。

    说是手,不尽然,那是一只浅蓝色、布满鳞甲的手,手指短短,指甲尖长,大概一英寸;手指中间有浅色的蹼相连。

    那只手在边缘试探地拍拍池子边缘,一只短短的小臂也搁上了池边,那上面生了一扇尖锐的鳍。

    直到现在,还没有任何人恢复思考的能力。

    那手肘一用力,把那池子下的整个生物都从酸液池带到了空气里面。

    一个湿漉漉的脑袋就措不及防地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湿漉漉的短发下是熟悉的精致五官和带点肉肉的脸蛋。

    有浅蓝色耳鳍像两把小扇子一样在她耳朵的位置张开,和耳鳍同色的鳞片从两颊往下颜色加深、变密。

    “……薇尔?”杰森向酸液池走去。

    小姑娘一脸懵,她只记得自己被吊在天上晃啊晃然后掉下去了,随后她短暂地失去了意识,再睁眼就是在水里面。

    这可把她吓到了,忙蹭到池子边想上去。

    结果一低头,看到自己的手。

    鳞片和蹼。

    她懵了一会儿。

    回头看看自己的腿。

    一条好长的尾巴!

    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游上来的。

    她惊喜地抽一口气,想起来在池子边缘看到杰森,杰森还在叫她。

    她连忙回头,想分享这快乐。

    杰森杰森,你看!我找回我的尾巴了!我还有蹼!超酷!超——

    杰森蹲下来,一把抱住了她。

    她的身上都是酸液,那些液体滋滋地腐蚀了他的衣服。

    被抱得懵懵懂懂的薇尔发现这个情况,慌慌张张地把他往外推。

    “杰森,别抱我,它会烧你……出血了!”

    薇尔慌乱地看着他肩膀一小块破损的皮肤,锋利的爪子也不知道往哪里收,只好不安地揣在自己胸前。

    幸好残留在她皮肤上的酸液只有薄薄一层,最多只把他的外套烧薄一层。

    而杰森置若罔闻,他甚至没有放松拥抱的力度。

    他的恐慌在失而复得的一瞬间才姗姗来迟地爆发。

    “别丢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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