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室内,一群学生抱着笔记本,全副武装地紧跟着教授的行动,对一具新鲜的尸体进行着解剖演示。
老教授手法娴熟,游刃有余,看得一众学生叹为观止。
雾眠抱着笔记本,站在教授最近的地方细心地记录着,作为助手她偶尔也会给出自己的一些解释。
突然,苍白的尸体上出现了点点血迹,宛如绽放的梅花,开在了尸体裸露的肌肤上。
老教师有些疑惑,刚抬起头来却听见了学生们的一阵惊呼:“学姐!”
雾眠摸上了自己的脸,再放开手,已全是鲜血,她有些勉强笑了笑,说道:“没事……”
话音刚落,一阵眩晕袭来,雾眠重重地倒在了地上,额头磕在了手术台的边角,淡淡的血迹渗出。
学生们吓坏了,老教授也有些惊讶,场面一片慌乱。
这时冲出了一个男生,简单地检查后那人一面抱起了雾眠,一面喊道:“去医院!”说罢,便把人从解剖室抱走了,连衣物与鞋子都没有换下。
雾眠感觉自己十分不舒服,五脏六腑好像被棍子搅动着,和着血肉像是搅和粥米一样,杂乱无章地,让她十分不舒服。
而最让她不爽的是,她又什么都做不了,除了细细感受这其中的痛苦,再无其他。
这种漫长的折磨,可能像凌迟的处死,绝望的不是刀下人头落地的那一刻,而是刀尖悬在脖颈上方迟迟不肯落下的那一刻,最绝望。
“雾眠!小心!”熟悉的声音响起。
雾眠心里想:这种回忆从前的戏码特么有完没完啊。
有什么重力把她拉进了那人的怀里,雾眠看不见什么,感受与听力却十分清楚。
在落入那人怀抱的那一刻,所有痛苦好像都走远了,她的身体变得轻盈而安静。
“谢谢……”
这是英雄救美的戏码,只是,也是刻意安排的戏码。
眼前慢慢清醒,二人还保持着相拥的样子,车水马龙的道路旁,雾眠透过抱着自己的男人的背后,看见了另一个人。
他带着鸭舌帽,手里攥着一把氢气球,雾眠看不清楚他的眼角,却能帽檐下看到他嘴角的微笑,恰到好处的弧度,迷人而危险。
他挑出一颗红色的氢气球,慢慢松开手,氢气球缓缓飞向天空中,像是一颗冉冉升起的小太阳,突然,氢气球爆炸了,一声巨响,破碎的红色像是漫天盖了下来。
可是街上的人好像都没有察觉,只有她看见了。
氢气球破碎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也破碎了。
医院里病房里,各种仪器滴滴作响,雾眠缓缓睁开眼睛,看到自己身边的东西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挂了,其实也不至于马上,还有那么一些日子。
她艰难地挪动了一下的身体,呼吸着充满消毒水味道的医院空气。
雾眠在心里问道:检查结果出来了?
0244:是的,您的日子却是不多了。
雾眠有些烦躁,说道:知道了。徐文祖呢?
0244:正在赶来的路上……主人,保重……
雾眠深吸了一口气,接下来就是一场恶战了。
病房外。
“毛雾眠的家属?”护士拿着检查单缓缓走了出来。
一个阳光高壮的男生立马走上前,“这里,这里。”
“你是她男朋友?”护士狐疑地问道。
张权植想了想,还是含糊地点了头,说道:“她怎么样了?”
“通知一下她的亲人吧。急性白血病晚期,日子不多了……病人醒来了,可以进去探视。”护士一面说道,一面把手中的检查单交到张权植的手中。
“等等?你说……”张权值陷入了深深的震惊,怎么会……
他拿着手中的检查单,感觉自己像是拿了一个烫手的山芋,掌心一阵火辣辣的疼。
他透过病房的玻璃,看到醒来的雾眠正朝他招着手,他犹豫了一下,收起震惊的表情走了进去。
“学姐……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张权植恢复了以前嬉皮笑脸的样子,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我都知道,不要在学校里乱说好吗?这是我的私事,我不喜欢别人知道。”雾眠打断了张权植的话语,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威胁。
“学姐……”张权植觉得心里堵堵的。
“请让我安享晚年,可以吗?”雾眠微笑着说道,语气中已经透露出了些不耐烦,“你帮我的事情我会记住的,入土之前会回报你的,你想要什么?”
张权植挠了挠脑袋,他觉得自己完全不能消化这件事情,“学姐,不用,但是你……”
不必要的感情线一定要快刀斩乱麻,雾眠秉持着上一个世界的教训,下了逐客令:“我的爱人马上就要来了,辛苦你了。”
“爱人?”张权植有些迷惑,不解地看着雾眠。
“男人,这个可以理解吧。”雾眠觉得自己现在十分暴躁,她只想看到徐文祖,别的什么也不想,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态度很差,可是见不到那个人,她总觉得心底空劳劳的,特别不安。
察觉到了雾眠的烦躁,张权植还是鼓起了勇气:“学姐,那我先照顾你吧……”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病房的门被另一个人大力打开。
雾眠心念的身影终于出现了面前,男人明显是匆忙赶来的,平日里整洁的衬衫此时因为急忙的动作而变得皱巴巴的,头发凌乱地像个刚刚打闹完的小孩,连查牙时的白大褂都没来得及脱下,整个人像是穿越而来的。
他三步并两步走到了雾眠的面前,眼中还带着一丝迷茫与不安,瞬间让雾眠像是回到了小时候,看到了一个手足无措的孩子。
“怎么了?”男人的气息还不太稳定,带雾眠的老教授曾经也是他的老师,老教授是知道他们二人的关系,雾眠一出事立马便给他打了电话。
雾眠拉过他的手,笑着说道:“没事。”她的笑容甜甜的,眼中却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
徐文祖反手紧紧握住她的小手,把人搂到了怀里。
两人目无旁人的亲昵,让房间里的另一个人备显尴尬。他小心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好像也是医生的样子,不太看得出年纪但是一定不小了,更像是雾眠的叔叔一类的人。男人高大帅气,冷面白皮,英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金丝眼镜,哪怕是匆忙赶来,整个也看上去斯文优雅,像是西方古老家族的贵族成员。
张权植捏着手中的检查单,不知怎么办。
“他是谁?”徐文祖终于发现了房间里多余的人,目光像两片锋利的刀片,扫了过去。
“我的学弟,今天送我过来的……”雾眠有些有气无力,最近她都是这个样子,“谢谢你,你可以回去了……”
张权植被男人的目光吓了一跳,看似温文儒雅的男人目光却像三尺寒冰,他点了点头,打算退出房间。
“雾眠的学弟啊……谢谢你,可以把手上的东西给我吗?”徐文祖拦下了要离开的男生,收敛了目光,微笑着温和地问道。
张权植下意识地看向雾眠,只见雾眠点了点头,似乎并不忌讳。
张权植吞了口口水,将手中的检查单交给了徐文祖,然后立马离开了房间。
两人的小动作自然没有逃开徐文祖的眼,他拿起检查单,还没有来的及看,就感受到了雾眠扯他衣角的力量。
“回去看好吗?”雾眠的声音有些小心翼翼,“我想回家。”也许真的生病了,她觉得自己特别脆弱,好像马上就要碎开了。
男人握着检查单的手慢慢收拢,他压下眼底渐染的疯狂与怒意,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抱起病床上的女人之间走出了病房,走出了医院。
小花园里,雾眠裹着毯子正在晒太阳,膝盖上正放着徐文祖送她小猫,小猫比来的时候已经长了一倍,虎头虎脑地长得很是可爱,一双碧绿的眼眸更像是装下了星空般美丽。
撸着毛晒着太阳,雾眠感觉自己真的是在安享晚年。
今天是徐文祖知道她得病的第七天,是感化值降到10的第四天,是他重新杀人的第二天。
怀中的小猫蜷缩在雾眠的怀里,看上去憨厚可爱,小猫无意识地翻身,露出了自己的肚皮。令人感到可怕的是,小猫的肚子上有一条一指长的刀伤,缝好的线还没有拆封,腐烂的肉被割除,新鲜的肉正在长出,小猫的四肢爪子被包裹了起来,也戴上了伊丽莎白圈,防止它舔咬抓挠伤口。
难得冬日的晴空美丽温暖,雾眠却是半点欣喜也提不起来。
一手好牌被她打得稀巴烂,她也算是个人才了。
第356次叹息后,雾眠再次咳出了血。
这垃圾剧情,得病真是太痛苦了,想要徐文祖的抱抱,可是这个野男人又不知道搁哪儿蹲守猎物去了,这一个周几乎都没有太理她。
窝在怀里小猫伸出脑袋好奇地舔着雾眠手腕上的牙齿手链,全然没有因为肚子上的伤口而受到什么阴影的样子。
0244,可以帮我查出徐文祖现在所在的地方吗?雾眠在心里召唤神兽。
0244:可以的,主人您的日子真的不多,要抓紧时间啊,任务如果失败了……
雾眠:知道了……
雾眠躺在椅子上,苍白的小脸看上去淡定而冷静。
傍晚,雾眠开着车到了郊区的一处废弃工厂。
她穿着黑色的衬衫,和长裤,带着黑色的鸭舌帽与口罩,整个人全然笼罩在了黑暗中。给车上锁的那一刻,车灯亮起,照着她苍白的脸愈发脆弱与病态。
她走向废弃工厂,按照0244的路线艰难地寻找着徐文祖新开发的猎杀地。
到了工厂的地下冷藏室时,雾眠发现徐文祖并没有上锁,借着手机的光亮隐约还能看见地面上有拖拽的血迹。
她费了一番力气才打开了冷藏室的大门——久久被废弃,冷藏室已经没有人在用了,但是里面的温度确乎比她想象的还要低。
冷藏室很大,到处是塑料的布帘,长短不一,上面布着棕黑的污迹,已经看不出那是什么了。
雾眠抚开层层的塑料帘子,那触感就像是拨开死人的尸体。
终于在冷藏室的最中心,看到了一个被绑的严严实实的人——一层层的塑料膜把他覆盖着,像是蚕蛹般。
雾眠叹了一口,这是什么新奇的手法。
她走上前,才看见了那人的脸,不是别人,正是张权植。
雾眠皱眉,还好她今天赶来了,张权植可不是之前那些在考试院被杀了也不会有人知道的蝼蚁啊,家里有权有势,还是独子,这要是死了必定会给徐文祖带来不少麻烦。
她伸手试了试他的鼻息,还有呼吸,虽然很微弱,但是一时半会儿肯定死不了。
雾眠艰难地拆开绑着张权植的绳子和塑料,把他放在了那种推运货物的小推车上——这一系列的动作让雾眠不停地喘气,身体确乎是累极了。
她把人推上二楼,藏起来后回到了冷藏室——今晚徐文祖一定回来的,她相信。
傍晚,牙科诊所内,只剩下了徐文祖一个人。
坐在工作室的办公桌前,他一遍又一遍打磨着曾经的那些牙齿,好像这样就能消灭掉他心中的烦躁。
沙沙沙。
嘭。
突然,灯熄灭了,房间内陷入了一片黑暗。
那是跳闸的声音,徐文祖握着牙齿的手微微收紧,黑暗让他愈发沉郁而扭曲。
他起身,走到走廊深处的电闸口,手刚刚放到板扣处——只要按上去,灯光就恢复了。
不知为何,他犹豫了,手指放在板扣处,却迟迟无法向上按去。
“还在犹豫吗?”突然一个声音问道。
徐文祖愣住了,他转过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处,一个黑影站在走廊的入口,正朝他一步步走来。
“还在犹豫吗?”那声音再次问道。
“呵,”徐文祖笑了,他放下了手,转过身依靠在墙壁上,静静地等待那人的靠近。
那人站定,取下宽大的帽子,露出了他的脸。
“你差一点就是我最完美的作品了。”那人再上前,伸出手想要去触碰徐文祖的脸,语气中带着深深的痴迷与愤怒。
那张脸不是别人,正是徐凯。
徐文祖打开他的手,冷笑着说道:“你算什么东西。”
“杀了那个女孩吧,你就是最完美的了。只有杀了她,她才不会离开你。”徐凯靠近徐文祖的耳边缓缓说道,“这是我教你的,你不要忘了。”他的声音是那样扭曲而诡异,宛如地狱的灵曲。
徐文祖沉默。
“你还在犹豫什么?这不是你一直想干的事情吗?你难道觉得你是正常人吗?”徐凯有些愤怒,他不安地咆哮着,质疑着徐文祖的优柔寡断。
“小时候你不喜欢缠着她的那只猫,你杀了它;你不喜欢她的父母,你让我杀了他们;怎么长大了,你还不明白,只有杀了她,她才属于你,只有死人不会撒谎不会逃走,只有这样才没有人能干扰你……”
噗。
徐凯停止了说话了,他睁大眼睛看着徐文祖,胸口上插着一把小刀,只是没任何鲜血流出。
他笑了,无声地笑着。笑到嘴角仿佛要撕裂了一般,笑到嘴角仿佛要咧到耳后一般。
“你不杀她,她也活不了。”徐凯没有张嘴,那句话却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那张徐凯的脸,慢慢演化,慢慢脱落,变成了徐文祖自己的脸,同样的偏执与疯狂,显现在同一张脸上。徐文祖看着那个疯狂笑着的“徐文祖”,目光微微闪动。
他抽回手术刀,看着“徐文祖”大笑地朝后退去,慢慢化成烟沫。
他闭上眼,深呼吸着,再睁开眼睛,已是血色翻涌。
徐文祖打开冷藏室的那一刻,他闻到了熟悉的气息。
脚还没有踏入房间,他就愣住了,接着是手链的震动,牙齿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脆响,好似不耐烦的等待,正无处宣泄。
徐文祖舔了舔嘴唇,走进了冷藏室。
透过层层的塑料布,他看到一个娇小的身影躺在手术台上,一只白净的手腕正转着那条牙齿项链,借着月光,光滑的牙齿泛着寒冷的光泽。
抚开最后,一层布帘,他终于看到了她。
女孩翻坐在手术台上,冲他浅浅地笑着,苍白的小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一笑起来,露出了带着血丝的牙齿和因为疾病日渐削薄的牙龈。
像是吃人的怪物,张开了嘴。
两人隔了不远,却无人再上前,好像都保持着安全距离,在做最后的博弈。
“徐文祖,对不起。”雾眠率先打破僵局,她耸了耸肩,撒娇地说道。
徐文祖没有说话,他细细看着女孩的模样,明明这里只有两个人,他却觉得很嘈杂,耳边各种乱七八糟的声音隆隆作响,令他烦躁。
“你不过来吗?我把你的猎物放跑了……”雾眠晃着两条小腿,悠悠地说道,只是她觉得胸有些闷闷的,不太舒服。
徐文祖仍旧没有说话,他好像听不到她在说什么一样,他把一只手伸进了西装的裤兜里,轻轻摩擦着那把手术刀上的花纹。
他现在觉得十分烦躁,身边的声音太吵了,脑子好像有无数的自己在争吵在打闹,不可开交。
雾眠叹了一口,跳下了手术台,慢慢走向他。
女孩一点点靠近,他却没有忍住退后了一步,撞到了身后的塑料布帘。
“不要往后去了,亲爱的……”雾眠走上前,双手放在了他的耳边,捂住了他的耳朵。那一刻,徐文祖觉得世界安静了,全部都安静,对上那双碧绿的眼眸,他被前所未有的安静笼罩着,女孩的身体柔软而温热,贴着他已经冷透的衬衫,微微有些颤抖。
徐文祖有些紧绷,喉结上下滚动着,“你怎么在这里?”男人的目光有些不定,她却能看见他极力压制的血色与阴郁。
“亲爱的在哪里,我就在哪里。”雾眠笑着说道,目光静静跟随着徐文祖的眼。
“可是你还是要离开我。”徐文祖笑了,他扬起头,慢慢挣脱开女孩的手,语气有些无力,笑容却愈发扭曲。
“亲爱的,我不是说过你不可以骗我吗?你不是也说过只要我不杀人,你救永远属于我吗?你只能是我的……”徐文祖的手慢慢覆上女孩纤细的脖颈,那是人类最脆弱的地方,也是最能试探的地方。
男人喃喃地念着,仿佛不关是说给女孩听,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所以,杀了我吧,徐文祖。”
女孩的声音轻轻地,像是一片羽毛,一片雪花,轻飘地落了话音。
徐文祖的手愣住了,他停留在女孩的脖颈上,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
“杀了我吧,被病折磨死那样一点也不酷。”
“我是为你而生的……死亡不能夺走我,病魔不能夺走我,只有你有这个权利。”
“杀了我吧,把刀捅进我的心脏,让我成为你,只有我能成为你,他们,他,都不配。。”
他的瞳孔闪动,像是经历了一场海啸飓风,眼底一片荒芜破碎。
女孩微笑着,慢慢把头贴在了他的胸膛上,男人的心脏猛烈地跳动着,一下比一下用力。女孩指着男人的心脏说道:“我会在这里,永远都在……我会保护你,他们再也不能伤害你,吵到你……”
“亲爱的,我想要成为你,只有你能看见我,只有你能听见我说话,只有你能抚摸我,只有你有我的记忆……”
女孩的手慢慢覆上男人的面庞,顺着下巴开始描绘他的轮廓,像是要记住最珍贵的东西,唇,鼻尖,眼,眉毛,皱纹,鬓发,一丝丝一点点她都不愿意放过。
男人呆愣在了原地,他对上女孩的眼睛,那双碧绿的,从缝隙里夺走了他的一切的眼睛,此时已经蓄满了泪水,溢出的泪珠顺着女孩的脸颊滑落,宛如贝壳吐了珍藏一生的珍珠。
可是此时女孩的目光却如此熟悉,那样偏执而疯狂,没有痛苦,没有害怕,目光里闪烁着的,是期待与欣喜,是不顾一切的占有。
“是不是我做的错事太多了……所以你还是要离开我……”徐文祖伸手想要帮她擦干净泪水,却怎么也做不到,他的手颤抖着,语气变得稚嫩而不安。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是我此生有幸遇见了你。我不会离开,在你的世界里,我无处不在……把我锁在你的世界里,我们永远不分离。”雾眠踮起脚,轻轻吻在了徐文祖的唇上,泪水顺着唇缝滑进了徐文祖的嘴里,他舔了舔,咸咸的——他想起曾经在床上的时候,他吻过很多次她的泪水,可是为什么那时的味道他都想不起来了。
“这不是也是你一直犹豫的事情吗?死亡不是结束,而是新生。”
也是我的解脱,你的解脱。
雾眠缓缓加深这个吻,第一次,她学着徐文祖吻她的样子,狠狠地吻着他,唇齿之间的咬蚀像是要烙下最深的烙印,那样强势让而充满占用欲。她同样不能容忍啊,她也想他完全属于她,而不是痛苦地纠结着。
一吻终了,雾眠勾着他的脖子,唇凑近他的耳边轻声说道:“我要你也属于我,完完全全的。我才是你最完美的作品。”
“好。”徐文祖抱住女孩,良久,说道。
他笑了,好像想到了什么幸福的事情,满足而欢愉。
他拿出那把精美的手术刀,慢慢抵到了女孩的脖颈上,他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这样的画面,鲜血喷涌,像是盛放的花朵。
雾眠手的覆上他握着手术刀的手腕,笑着说道:“我爱你……你可以说一次我爱你吗?我从没听你说过。”
“我一直觉得\'你是我的\'这句话比\'我爱你\'更加动听。”男人喃喃道。
“你是我的。”女孩轻声说道。
“我爱你。”男人说道。
别害怕,亲爱的,往后,我与你,每一分每一秒都同在,再也没有什么能让我们分离。
这是第一次,他感受到如此滚烫的鲜血。
像是夏季傍晚猛然下起的热雨,带着蒸发的水汽,浇灭整个烦躁的大地。
这是第一次,他感受从温暖到冰冷,从柔软到僵硬只需要那么短短的时间。
像是被拿出冰箱的食物,腐烂的速度比你想的还要快。
这是第一次,他感受到有什么东西从他的眼睛中流了出来,他舔了舔。
像是她吻他的时候他尝到的味道一样的。
他不知道自己待了多久,直到天亮了,细细的阳光撒了进来,五光十色,还飞舞着微小的尘埃,像是人间白日的星辰,像是天神的光辉误落人间。
一个熟悉的声音轻声说道:“徐文祖,该走了,小孩子是需要阳光的……”
他抬头,看见她站在阳光下,金黄的长发如异色的海藻,随着头的摆动扬起漂亮的弧度,碧绿的眼眸生动明媚,淡淡的雀斑点缀在红润白净的脸庞上,她穿着碎花的裙子,右手手腕上带着一条牙齿手链,随着手的挥动发出清脆的响声,她笑着说道:“你看,你下手的时候干嘛挑动脉,这血喷的,回去洗衣服多麻烦……”
世界好安静,只有女孩的声音占据他整个大脑。
徐文祖愣了愣,他紧紧收拢怀中的人,像是抱着什么珍宝,笑着说道:“好。”
阳光下的女孩也笑了,碧绿的眼眸眯成了一条月牙,透着猫一样的狡黠与乖顺。
他抱起怀中的人,慢慢走出了冷藏室,出现在阳光下的女孩紧紧跟着他的步伐,小嘴叽叽喳喳地:“对了,张权植我给藏在储物间,你一会儿记得给警察打个匿名电话,别把人闷死了……”
“还有,今天是尹宗佑出新书《雨夜铁锤杀人魔》的签售会,这可是我给他的故事模板……处理完尸体你可得带我去一趟……”
“还有!以后我可真就跟你寸步不离了,你可不许再出去祸害别人……你只能祸害我……”
“今天总能吃冰淇淋蛋糕了吧,庆祝一下我脱离病魔……”
“对了,咱们家的猫,你可不能动不动给人,哦不,给猫肚子上划一刀了……太凶残了……”
“好。”
好。
你说什么都好,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死亡不能夺走你,病魔不能夺走你,他们不能夺走你。
只有我有这个权利。
小别墅里,已经长大了的黑猫因为一夜情怀孕了——他们一直没有给他取名字,因为懒得想,它的肚子上还有那一条一指长的伤疤,但是显然它已经不记得是谁干的了。
此时它正拖着大肚子,在花园里晒着太阳。
客厅里,男人坐在沙发上,修长的双腿叠交,膝盖上正放着一本书——《雨夜铁锤杀人魔》。男人看得很专注,但是好像对剧情有些不太满意,眉头始终紧蹙着,男人生的煞是好看,冷面白皮,玫瑰唇色,一幅细框金丝眼镜架在高耸的鼻梁上,斯斯文文。他保养得十分得当,一件紧身的高领毛衣衬出了他结实的肌肉,昭示着男人的自律,翻阅书页的手洁白无瑕,好似没有温度的艺术品,节骨分明,修长有力,左手手腕上还戴着一个独特的牙齿手链。
男人依靠在沙发上看书的模样透着淡淡的慵懒与随性,整个人平和极了。
门上的风铃微动,一个娇小的身影从花园跑了进来。
“徐文祖,你说黑猫生下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的?我调查了咱们家附近所有的公猫,我觉得很有可能就是跟那个白猫生的,白猫眼睛是黄色的,有没有可能生出一只异瞳牛奶猫啊……喂,你有没有听我说话,现在可只有你能看见我,听见我,你还不理我……”女孩崛起嘴,十分不满。
徐文祖拿起咖啡杯,轻轻抿了一口,指着书中的一个名字问道:“亲爱的,我觉得你可能需要解释一下。你说这本书是以你说的故事为原型,里面这个叫太九的男人是怎么回事?”
女孩一愣,大大的眼睛里装满了大大的疑惑:“泰九?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啊……那个,我还有事情,我先走了……”女孩扬起假笑,打算悄悄溜走。
“你要是不说我就把猫扔了……”徐文祖合上书本,微笑着威胁女孩,“我觉得这个角色很鲜活,好像真的存在一样……”
“那是尹宗佑写的好,你给我的灵感,他不是还写了你吗……”女孩讨笑着说道,走上前为徐文祖捏着肩,头轻轻放在了他的头顶。
阳光撒进客厅,照出了地上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影子,影子好像是孤单的,可是人却不曾感觉到孤单。
她存在于他的脑海里,他的幻想里,他的血液里,他的生命里,生死相依,彼此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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