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嘻

    夜黑风高夜，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民兵们一鼓作气，举着铁剑与盾，大喊着冲进了王宫。

    王宫的长廊里空无一人，寂静、黑暗。士兵们凭着热血往里头冲，将领抓紧了手中的剑，急急的往宫殿的最深处走去。

    王位唾手可得！

    一大群人乌泱泱的步进了议事大厅，光滑的地板，精致的浮雕，金灿灿的圆柱，无一不刺激着众人的眼球。

    当所有目光都不由自主的聚集到那个最重要的位置，众人皆是一愣。

    王座上。一位俊美的男人，坐在那里。

    漆黑的长发隆在一侧，衬得皮肤雪白，嘴唇鲜红，他漫不经心的坐在那里，却让所有人都挪不开眼。

    将领略一晃神，大惊，面色难看道：“国王在哪里？你是谁？”

    “一个美食家。”男人只回答了后半句话，懒懒的抬眼，所有人的脊背上升腾起一股战栗感，只能立在原地，不得动弹。

    月光下，男人俊美而神秘，鸦羽般的睫毛微微颤动，影子高瘦且纤长，蔓延到众人的脚边，安静的就像一幅唯美的画卷。

    将领的剑尖直指男人，怒斥道：“离开王座！否则你将失去性命！”

    男人浑然不觉，微微一笑，眼底闪过一丝红光。

    足下的影子突然如墨般疯狂蔓延，笼罩住整个大殿，一片沼泽悄然而生。

    “腿！我的腿！”前排的士兵最先沦陷，不过眨眼工夫，半面身子都陷进了黑暗中，双手无力地挥舞着，没过头顶，指尖。

    所有人大惊，疯狂的后退，逃跑的速度却及不上黑影的蔓延，拖拽着被吞噬。

    “诅咒……是魔鬼的诅咒！”有人跪在地上，双手握紧身前的十字架，颤抖的祈祷，可神没有赐予他怜悯，不消片刻，十字架落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有人惊慌失措的爬上了柱子，像一只滑稽的猴子，满脸涕泪的哭喊着：“不要！不要吃我！”

    黑雾如影随形，顺着他的脚踝往上，像涌起的波涛，浪花过后，剩下一根空荡荡的柱子。

    魔王失望道：“不够美味啊。”

    拉长的腔调折磨着众人的神经。

    “没关系，我不挑食。”

    这是一个漆黑的夜晚。

    城堡外爬上漆黑的浓雾，不断蔓延，目光所及之处皆为焦土。

    又一个被魔鬼吞噬的国家。

    魔王打了个哈欠，起身，两侧的窗帘无风而动，徐徐拉开，露出华贵的衣角，恐惧的面容。

    狼狈的贵族簇拥着他们臃肿的国王，颤颤巍巍的在男人脚边跪下，争先恐后的亲吻他的鞋背。

    魔王嫌弃的挪了挪脚尖，巨大的翅膀凭空出现，在身后缓缓张开，遮天蔽日。

    蝠翼轻轻扇动，卷起狂风，将这这王宫里的幸存者吹得东倒西歪。

    “十年后，我会取走你们的灵魂。”

    魔王的身后，黑色的漩涡悄无声息的出现，渐渐将他淹没。

    *

    身体像陷入泥潭一样酸软无力，不听使唤。

    什么情况？

    魔王费劲的想要睁开眼，就听到耳边有个奇怪的毫无起伏的声音道：“第98463次运行成功，实验体脑电波已激活，波动范围正常，未出现异常。”

    “抽离脑电波，导入星……”低沉磁性的嗓音近在咫尺，尾音却像割断的绳索般夏然而止，路谢尔的大脑瞬间混沌，意识昏迷。

    不知过了多久，他自黑暗中醒来，入目的是一片没有尽头的白。

    路谢尔眯了眯眼，黑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红。

    他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周围，手腕微微转动，忽地发现自己正悬浮在一束纯白的圆柱光束当中，不着寸缕，身体轻盈的舒展着，没有半点最开始时的沉重感。

    这是哪里。他不是应该回到地狱，清点他的战利品吗。

    路谢尔沉思片刻，试探着挣脱光柱，右脚轻而易举的踏了出去，落在纯白的地面上。

    他低着头，视线由自己的脚尖往上，落到自己细直的腿，再落到自己一握宽的胳膊。

    摊开手心，是熟悉的掌中痣；摸摸脑袋，头顶两鼓小角，埋在头发里。

    尖耳，短发略长；肩胛骨收紧，蝠翼轻轻扇动，又乖巧的缩了回去；身后的倒三角小尾巴朝下微微一晃，表明了本人现在情绪不佳。

    恶魔的特征都在，可他这副纤细瘦弱的模样，哪是魔王啊，简直就是那种路边被魔随意践踏的弱鸡小魔。

    路谢尔不悦的蹙眉，试图用黑魔力凝出一面镜子，然而憋劲了老半天，他的手心里什么都没出现。

    怎么回事，这里没有魔素吗。

    路谢尔心头一怔，抬起头认真打量周围的环境。

    纯白，六面长方体空间，除了他刚刚所处的光柱，什么都没有。

    连门都没有，这是个什么地方，周围全是白色，真刺眼。

    难道……他被人类圣职者封印进了什么白色方块里？

    路谢尔点点下巴，心想人类可真是狡猾，拿完了好处，转头就找上帝制裁他。

    他想到这儿，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困了。

    赶紧解决吧。

    他步伐轻快的走到墙边，随便选了块地方，屈起的指节轻轻一敲。

    白墙瞬间瓦解出一个碗口大的洞，瓦解的细微颗粒又迅速重组，墙面恢复。

    路谢尔的笑容僵了一瞬，表情怪异。

    即使空气里没有魔素，恶魔的身体里也有魔素，他刚刚凝聚了身体里十分之一的魔素，用来破解这间屋子的防御，结果却失败了。

    别小看这仅十分之一的魔素，这可是魔王的黑魔力，就这么一点量，就可以瞬息间摧毁掉一个以亿为人口单位的国家。

    凭他对人类的了解，最强的人类也不过敌他百分之一的能力，怎么可能会制造出这种连他也打不破的封印呢。

    “警报，实验体数据异常，自动清除异常数据。”

    路谢尔一愣，这个声音不是最开始听到的……

    空气中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抽走了，他的身体虚软，意识模糊，很快又陷入昏迷。

    “……数据板正常吗？”

    “HP888，MP888，均为正常限定范围。”

    “性格模板呢？”

    “温柔体贴型，撒娇不腻人，恋爱主动，不爱吃醋，是最受男性欢迎的top 1 性格模板，最喜欢的姿势是后入式，便于中-出……”

    “……删去性倾向内容，保留主要性格。”

    “好的主人，修改成功。”

    ……是最开始的那两个声音，但这些话他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人类的语言结构已经变化这么大了吗，他该不会一睡睡到千年以后了吧。

    路谢尔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还想再多偷听几句，就听见那道低沉的嗓音问：“醒了？”

    装不下去，路谢尔干脆睁开眼，入目的依旧是刺眼的白，还是原来的那间白色的屋子，只是这白色背景的中央，多了一个人类。

    那人类长相俊美，刀削般的脸庞棱角分明，一双深邃幽深的眼睛，眸光却隐藏在半敛的眼睑下，显得懒散且漫不经心。

    他穿着一身白大褂，里头是衬衣西裤，正坐在一把悬浮的椅子上，修长有力的双腿交叉，身体闲适地靠在椅背上，手指轻点椅柄，发出有节奏的叩响声。

    “意识清醒吗？”那人类开口道，语气很平淡。

    路谢尔没有回答，他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这个穿着奇装衣服的人类，余光一瞥，发现自己不知何时也穿了一身同样奇怪的白衣白裤。

    他的视线顿了顿，重新与人类对视，反问道：“是你把我关在这里？”

    路谢尔没有去问这个人类的名字，但凡有点常识的圣职者，都知道名字不能告诉恶魔，他不会这么自讨没趣。

    人类皱着眉看向他，那表情很怪异，仿佛他哪里有毛病：“一号，他的基础认知测试通过了吗？”

    “实验体基础认知测试已通过，测试结果为95分。”

    “那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对不起主人，马上进行实验体数据复查。”

    主人？身份？

    路谢尔脑袋里忽然冒出一个不详的念头……难道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跟一个人类签下了恶魔主仆契约？还是他做仆人的那种？

    不会这么倒霉吧，他完全没有感觉到契约束缚啊。

    “复查结束，并无异常情况。”

    “继续复查。”

    路谢尔露出困惑的表情，打断他们的对话：“你们要查什么？”

    “复查结束，并无异常情况。”

    人类深深皱眉，他手一扬，滑出一个透明的面板，手指在上头飞快的跃动。

    路谢尔一惊，还以为对面要使出什么光魔法，无法使用黑魔力的他脑袋高速转动，忽然伸手一拍，打断对方的施法过程，“有什么话好好说，不可以使用暴力哦。”

    他的手指尚未接触到那人类的手背，只觉得眼前一花，对方已经反握住了他的手腕，“……嗯？一号，这就是你所说的温柔体贴？他为什么会主动攻击我？”

    路谢尔：“……”动作好快，这个人类怎么回事……这一定是个假人类。

    他，路谢尔大魔王，不可能被一个人类抓住手腕！

    “对不起主人，实验体测试均为模拟实验，与真人互动时有0.1%的偏差，实际运行中也会出现概率为1%的思维混乱反应。”

    “一号建议您适当的对实验体进行认知引导，促进实验体的自我学习能力，培养默契，增进感情。”

    人类沉默：“……”

    什么增进感情啊？

    路谢尔满头问号，以为这个人类会继续复查复查的操作时，对方开口了——

    “你叫谢尔，是我的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