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映入眼帘的血腥一幕击垮了钱安怡的心理防线, 心脏传来一阵窒息般的剧痛,她猝然发出一声惊恐至极的尖叫,惊骇之下晕了过去。
第二天是周三, 系里边还有课,康芝芝起床洗漱完了,都没见钱安怡从卧室里出来,心里边不禁泛起了嘀咕难道是早就走了
不能够吧, 难道自己睡觉就这么死, 一点动静都没有听见
试探着走到卧室外边,康芝芝敲了敲门“安怡,安怡你还在吗”
昏睡中的钱安怡被这敲门声惊醒,猛地从睡梦中醒来,回想起自己昏迷过去之前见到的那一幕, 她且惊且怕, 又强撑着不敢承认梁蕾找上门来的事情,嘴里不住地念叨“是梦, 肯定是梦, 别自己吓唬自己”
康芝芝没听见卧室里边有动静,心里更加奇怪,加大了敲门的声音, 大声问“安怡,你醒了吗今上午还有课呢”
钱安怡猛然回神,声音不太自然的说“啊,醒了醒了,谢谢你啊, 昨晚上我熬夜了, 差点起不来”
“我还以为你早早起床走了呢。”康芝芝放下心来, 去镜子前化妆去了。
钱安怡慢慢坐起身来,脑袋却还有些混沌,猛地甩一下头叫自己清醒点,指尖却触碰到了入睡前压在枕头底下的那本金刚经。
回想起见到梁蕾的那一幕,她情不自禁的打个冷战,不住地宽慰自己“都是幻觉,是假的,假的”又小心翼翼的将那本书抽了出来。
金刚经的封面干干净净,一点血渍都不曾沾染上,钱安怡放下心来,随意翻了一翻,脸上刚刚挂上的笑容便凝固住,彻底转为悚然。
钱安怡,钱安怡,钱安怡。
书的内页用血写满了她的名字,红彤彤一片,字迹狂乱,难掩愤恨与怨毒。
“啊”钱安怡一声惊叫,猛地将手里边的金刚经丢到了床下。
不是梦,也不是幻觉,昨天晚上梁蕾真的来了
康芝芝刚涂完粉底液,就听钱安怡卧室里有动静,她不大放心,说“安怡,你没事吧要是不舒服的话,就跟导员说一声,请个假就行了。”
请假这怎么行
康芝芝要是走了,就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儿,梁蕾再来怎么办
钱安怡心头悚然,忙说“我没事,刚刚有只蟑螂飞过去,吓了我一跳”
“蟑螂我的妈呀,可别,”康芝芝听得发愁“这东西一生就是一窝,还特别不好杀,不行,得买点蟑螂药放厨房里,我记性不好,你记得提醒我一下。”
钱安怡胡乱答应了一声,穿着拖鞋下了床,对着地上那本金刚经看了会儿,终究还是不敢用手触碰,找了张卫生纸隔着,小心翼翼的从地上拿了起来。
这东西没法当成普通垃圾扔,但要是留在身边,又觉得瘆得慌,烧掉倒是一个好办法,但这周围哪有什么能点火的地方
钱安怡正犯难,康芝芝却已经收拾妥当“我先走啦。”
“别,等我一起”钱安怡赶忙叫住她。
在这么个当头,她怎么敢叫自己落单
康芝芝脾气挺好的,看了眼时间,说“那你快点啊。”
钱安怡把睡衣脱了,胡乱找了身衣服套上,想着洗把脸就走,打开卧室的门跟康芝芝对上视线,康芝芝就愣住了。
“安怡,你脸色也太难看了点,黑眼圈也这么重,不会是熬通宵了吧”
不需要照镜子,钱安怡都知道自己笑得有多勉强“是啊,快五点了才睡觉,你要是不叫我,都不知道会睡到几点。”
匆匆忙忙的洗了把脸,两人背上包一起出门,一路上钱安怡神情都有点恍惚,反应也比平常更慢。
康芝芝担心的看着她“安怡,要不你还是回去吧,我看你状态不好”
钱安怡强笑着说“真没事,到时候趴课桌上睡一觉就好了,反正年轻,能补回来。”
她态度这么坚决,康芝芝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上课的教室要途径梁蕾的专属舞蹈室,钱安怡浑浑噩噩的上了楼,走到拐角位置的时候才想到这一点。
她心里边充满了抵触,但是已经走到这儿了,再专门绕路从另一边楼梯去教室,又显得心里有鬼,叫人怀疑。
钱安怡紧紧地挽着康芝芝手臂,硬着头皮从那间舞蹈室门前走了过去。
康芝芝觉得今天的钱安怡真是太不对劲了,奇怪的看她一眼,说“安怡”
钱安怡闻声抬头,视线正好望到舞蹈室的门上,透明的玻璃上挤着一张狰狞血腥的面孔,眼珠里充满了血丝,正怨毒的瞪着她,赫然就是梁蕾。
“啊”钱安怡大惊失色,大力将手臂从康芝芝臂弯里抽出,尖叫着往前边跑。
这时候是课间时间,走廊里学生不少,看她就跟个疯子似的,赶忙往走廊两边躲。
康芝芝还没反应过来,呆呆的看着钱安怡跑远了的背影,同班的女生小心翼翼的过去,说“她怎么啦”
“我也不知道,突然就这样了。”康芝芝说。
梁蕾刚去世没多久,闹鬼之说甚嚣尘上,女生下意识回过头去看了眼不远处的舞蹈室,小声说“她是不是撞鬼了呀。”
康芝芝听得汗毛倒竖“别瞎说。”
这件事闹得不大不小,只是影响终究不好,没多久辅导员就找几个班长和团支书开会,让别瞎揣测,更别在高校搞什么鬼神之说。
开完小会之后又问梁蕾班的团支书“那个女生呢让她过来一趟。”
钱安怡的精神状态的确非常不好,所有见过她的人都能得出这个结论,精神涣散、眼下青黑,妆都没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暮气,又有种掩藏在惶然之下的焦躁不安。
辅导员看了一眼,眉头就皱起来了,找了个没人的办公室进去,和颜悦色道“是精神压力太大了要不要看看心理医生我知道梁蕾的事情给你们造成了很大的冲击”
假如说现在精神高度紧张的钱安怡是一颗炸弹,那梁蕾这个名字就是点燃炸弹的信子,辅导员话音刚落,钱安怡就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神情激动不已“不要提她不要提她我不想再听见她的名字”
辅导员没想到她反应居然这么大,不禁被吓了一跳。
她毕竟是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心想即便因为同学自杀而留下心理阴影,这反应也有点太过了,还是说梁蕾的死,其实另有隐情
辅导员心里边生出几分狐疑,只是警方那边已经宣布自杀结案,她也不好贸然说些别的,意味深长的看一眼捂着脑袋惶恐不安的钱安怡,她说“这样,我给你开个假条,你回去休息一下吧,这一周就别来上课了,好好调整一下状态。”
钱安怡压根没听见她都说了些什么,惨白着一张脸左顾右盼,唯恐梁蕾那张血肉模糊的面孔忽然从某个角落里钻出来。
上课时间早就到了,走廊里没什么行人,钱安怡茫然的站在办公室门口,看一眼手里边的假条,烦躁而惶恐的扯了扯自己的头发。
都乱了
什么都乱了
该死的梁蕾,明明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兴风作浪
一阵风从走廊另一侧吹来,叫她的思绪略微清醒了些,也将潜藏在心底的那份恐惧全然唤醒。
不能落单,不能给梁蕾害自己的机会
钱安怡勉强定了定心,到了自己班上课的门口,敲敲门喊了声“报告”。
老师说了声“进来”,钱安怡顺势把门推开,里边学生们随之抬头,视线触及到她脸庞的时候,神色都不由自主的变了变,有的皱眉,有点担忧,还有人低头跟旁边人小声议论。
老师还不知道前不久走廊上发生的那一幕,看钱安怡脸色青白,周身都笼罩着一股灰败暮气,也给吓了一跳,没怎么问,就说“去坐吧。”
钱安怡僵硬的说了声“谢谢老师。”
别人吃惊,康芝芝只会更吃惊,今天早晨刚起床的时候,钱安怡脸色就不好看,没想到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不仅没有改善,反倒越来越严重了。
老师开始讲课,钱安怡木然的坐在底下,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康芝芝小心翼翼的推了张纸条过去“安怡,下课之后我也请个假,跟你一起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吧。”
钱安怡脸上勉强挤出来一个笑“我没事,睡会儿就好了。”
说完她也不管台上的老师,用书包垫着头,把卫衣帽子往头顶一扣,合上眼强迫自己睡觉。
卫衣的帽子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康芝芝只能看见她一小片面颊,那是不正常的白,隐约透着点青,看着有些瘆人。
之前一个宿舍的舍友发了条微信给她,斟酌着语气,说“芝芝,安怡她没事吧”
康芝芝看老师不注意,偷偷摸摸回复“你看呢”
舍友停顿了几分钟,才发了条消息过去“她不会是被鬼缠住了吧”
康芝芝看得心头一跳,然后手机页面一闪,又收到了一条短信“你还在跟她一起住吗注意安全啊。”
康芝芝看完那短短一行字,心头仿佛是被压了一块巨石,忧心忡忡的回复了个笑脸,没有再聊下去。
她有心事,钱安怡的心事更重,或许是因为这一天经历的事情太多,她梦到了许多从前的事情,还梦见了梁蕾。
令人妒忌的、该死的梁蕾
长得漂亮,先天条件好,功底好,一路顺风顺水,得到了所有她想得到的东西
连她一直暗恋的程峰,都成了梁蕾的女朋友
真正叫钱安怡涌起杀意的也是因为程峰,梁蕾有了这么温柔英俊的男朋友还不知足,居然在外边勾搭了一个老男人,玩脚踏两条船的把戏
这个令人作呕的婊子,真亏她还整天在学校里装的冰清玉洁。
杀了她
钱安怡内心深处忽然涌现出这样一个想法,并且很快就付诸实践。
梁蕾死了。
死得好啊。
可她现在又回来了。
带着满心杀机和那副血肉模糊的躯体。
你还回来干什么
你以为我会怕你吗
睡梦中的一切迅速淡去,显露出来的是梁蕾狰狞可怖的面孔,钱安怡怕的浑身发抖,汗毛倒竖,却还是强撑着不叫自己倒下。
梁蕾近了,更近了,钱安怡嗅到了梁蕾身上的血腥味,也见到了她白皙面颊下破裂零碎的皮肉。
四目相对,梁蕾血红的嘴角裂开,露出一个瘆人的笑,猛地朝她扑来。
“啊滚开”
钱安怡猛地发出一声尖叫,惊恐至极,随手抓起什么东西拼命的拍打“不要再缠着我了,滚,滚啊”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震惊了所有人,康芝芝被吓得倒在旁边女生身上,坐在钱安怡前排的两个女生惊声尖叫,书本都来不及收拾,就从椅子上跳起来跑到了别的地方。
老师原本正在操控电脑放幻灯片,见状也唬住了,看一群女生都被吓得不轻,就壮着胆子往钱安怡那儿走了走,教科书卷起来推了推她肩膀“钱安怡钱安怡你还好吗”
钱安怡又是一声尖叫“不要碰我,滚”
老师被她吓得不轻,又怕真出什么事,一边疏散教室里的学生,一边给辅导员打电话“您还是过来一趟吧”
这边话还没说完,钱安怡的神志就慢慢恢复了,老师站在教室门口避她如毒蛇,同学们在教室外神色惊慌,回想一下自己刚才太过剧烈的反应,她本来就惨白的面孔更是透着一层死人的灰色,提上书包转头就跑。
学生们原本还守在外边,看她跟个恶鬼似的从里边出来,忙不迭逃着散开,钱安怡谁都没看,提着包迅速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康芝芝被吓呆了,六神无主,不知该怎么着才好,从前跟她一起寝室的几个女生聚在一起,小声说“梁蕾那事,不会跟安怡有关吧”
康芝芝没说话,另一个女生怯怯的打量了其余几个人,说“我觉得有可能,要不怎么我们都没事,就她这样呢。”
“芝芝,你还是搬出来跟我们一起住吧,安怡的状态你也看见了,她这么个精神状态,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呢”
康芝芝越想越怕,被她们一劝,眼泪都出来了“万一安怡她回去了,我怎么跟她说”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想这些干什么”几个女生商量了一下,就约着上完课之后叫上男朋友陪康芝芝回去一趟,简单拿点能用得到的日常东西就赶紧溜之大吉。
煎熬着在学校上完课,康芝芝叫几个女生和他们的男朋友陪着回到租住的房子里,房门打开往玄关那儿一看,她心头马上“咯噔”一下。
钱安怡的书包胡乱的丢在地上,卧室门闭的死紧。
她没敢做声,其余人也一样,迅速进去收拾了点要紧东西,没敢惊动钱安怡,就赶紧溜之大吉。
这时候钱安怡已经听不见外边的动静了,只觉得梁蕾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出现,她把之前收到的黄符找出来满满当当的贴了一屋子,却一点都不觉得安心,胡乱抖开被子,鞋子都没脱,就直接钻进了被窝里。
辅导员接到上课老师的电话,就觉得事情要糟,一边打电话给上级领导汇报,一边从系通讯录里边找钱安怡的名字,想先联系上本人再说。
没接,没接,还是没接。
接连三个电话过去,对方都没有接。
情况往上一汇报,分管领导神情凝重“马上就是舞蹈系六十年庆典了,梁蕾才刚刚出事了,要是再有个什么意外,媒体还不知道会怎么说呢”
斟酌再三,他说“还是报警吧。”
康芝芝作为住户之一,由辅导员和警察陪同打开了门,客厅跟之前她离开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钱安怡的书包静静的躺在地毯上。
洗手间里没人,厨房没人,她居住的卧室没人,只有钱安怡居住的卧室里传来含糊不清的呢喃声,像是恶魔的低语。
康芝芝在警察的示意下敲了敲门,轻轻喊“安怡你在里边吗我能进去吗”
呢喃声没有停,她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再喊了一遍,结果没有任何改变。
几个警察对视一眼,示意康芝芝靠后,猛地打开了门,定睛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房间里窗帘拉着,黑乎乎一片,角落里摆着供桌,上边是香烛和祭品纸钱,再往屋子里看,墙上贴满了黄色的符纸,鲜红色的符号盘踞其上,给人一种诡异阴森的感觉。
钱安怡坐在供桌前边念念有词,忽然不理会几个来客,警察们看得心里发毛,“哗啦”一声把窗帘拉开,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驱散了那股森寒之气,也唤醒了恍然失神的钱安怡。
“你们干什么关上,快关上”她歇斯底里的大叫。
康芝芝看到了她的脸,阳光下透着不正常的青白,两颊凹陷,双目无神,周身都萦绕着一股死气,说她不是人,而是一只恶鬼都有人相信。
见到她的人心里边都不自觉的会冒出一个念头来她没有多少时间了。
辅导员打电话给钱安怡的父母,让他们来把人领走,期间又免不了扯皮争吵,闹到最后还是办了退学手续,那间空置着的女生宿舍,是彻底没人敢去住了。
之前是因为梁蕾,现在是因为钱安怡,整个舞蹈系人心惶惶,程峰也跟着活的提心吊胆。
钱安怡的事情学校下令封口,但院系内部或多或少都会透露些消息出去,据说钱安怡是撞了鬼,还有人说梁蕾的死跟钱安怡有关,她是被恶鬼寻仇了。
无论哪一种猜测,都叫程峰有种非常不妙的预感。
他怕了。
夜晚,成了程峰最难熬的时候。
这天晚上程峰早早就上了床,睡到半夜被尿憋起来,就下了床准备出门上厕所。
男生宿舍的布局跟女生宿舍大体一致,都是一层楼公用一个厕所,从前他胆子大,迷迷糊糊走出去撒泡尿再回来继续睡,今天本来也应该是这样的,只是宿舍门刚拉开,冷风那么一吹,程峰看着楼道里忽闪忽灭的感应灯,忽然就迟疑了。
走廊深处仿佛潜伏着一只巨兽,不怀好意的觊觎着他,随时都能将他一口吞下。
他强忍着尿意关上门,视线在房间里一扫,落到了一个空汽水瓶上,纠结了几秒钟,就忍着恶心,拧开瓶盖开闸泻水,完事之后拧上瓶盖丢出窗外就行了。
窗户拉开了一条缝,冷风旋即灌了进来,程峰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就见乌云蔽月,黑压压一片,不见一丝光彩,不知怎么,后背忽然间有点发毛。
随手将汽水瓶丢到楼下,他把窗户关上,正要转头,忽然瞥见玻璃窗上正贴着一张血肉模糊的面孔,鼻梁断裂,眼珠充血,像是一种可怖的画作一样,死死的盯着他
程峰的头皮一下子炸了,一股寒气顺着脚底直冲额头,猛地后退几步,就见那玻璃上干干净净的,没有一丝血渍,好似刚才看到的那些都是他的幻觉。
“假的,都是假的”
程峰艰难的扯动一下嘴角,转身想回去睡觉,这时候就见床帐猛地往旁边一挑,很快又落了下去。
就像是进去了什么东西似的。
好像是被钉在了地上,程峰脚步凝固,一动也动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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