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月俪

    魏无羡道:“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蓝曦臣放下茶筅,敛眸微盻,道:“忘机,你如何看?”

    蓝忘机道:“明争暗斗,各怀鬼胎。”

    蓝曦臣对着黑盏中茶之粥面,霜雪柔落,浮于绀青,遮住一方树影残月,笑道:“我以为忘机会答‘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蓝忘机道:“兄长。”

    蓝曦臣道:“你说的不无道理,所以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此事不仅牵连仙门名士,还有我的结义兄弟,不宜过早下论断。”

    魏无羡道:“那泽芜君的意思是......”

    蓝曦臣淡淡道:“静观其变,而后徐徐图之。吾之蓝氏不愿参与纷争,然树欲静而风不止,你与忘机也要做好准备。凡事不可强出头,但亦不必过于隐忍,失了蓝氏风度。”

    言罢,又状似无奈地摇摇头,自语道:“从小到大,我就任性这一次,没想到竟惹来这么多麻烦。”

    魏无羡好奇道:“泽芜君任性什么?”

    蓝曦臣道:“还能是什么。古往今来,英雄难过美人关,魏公子不也是吗。”

    魏无羡知他所言何意,便不再细问。然而转念又想起那方锦帕之事,于是横了蓝忘机一眼,阴阳怪气道:“可美人难过卖酸摊!”

    蓝忘机直身端坐,而手却在桌案下有意无意的抚过他的腿根,摸得魏无羡毛骨悚然,瞬间安生了。

    蓝曦臣面色如旧,似乎对二人“眉来眼去”已然习以为常,笑道:“忘机这爱喝醋的毛病是该改改,回头把魏公子酸跑了,我看你怎么办?”

    蓝忘机头一次被兄长当众取笑,略有些手足无措,“兄长......”

    蓝曦臣道:“罢了罢了,算为兄多管闲事。你也别在我这碍眼了,去看看叔父回来了没,如果叔父回来就请他来寒室一趟,我同魏公子再说会儿话。”

    蓝忘机道:“为何兄长不去?”

    蓝曦臣道:“叔父年纪大了,多走动于身体有益;你还小,跑跑腿应该的。”

    魏无羡一边忍笑,一边赶蓝忘机起身:“我说,蓝湛,你现在话怎么这么多啊,烦死了你,快去快去。”

    蓝忘机无奈地看他一眼,然后转身离开寒室。

    待蓝忘机走后,蓝曦臣又拿出一只银兔毫盏,与其面前所陈茶盏釉色别无二致。若说不同,则是蓝曦臣所用为鹧鸪建盏,内壁釉面纹如油滴,光彩曜变似星辰,世人谓之曜变盏,点茶家尤珍之。

    魏无羡一面看着泽芜君调羹点茶,一面在心里感慨了一把姑苏蓝氏之富贵:银兔毫盏,值绢五千匹,曜变鹧鸪盏更是可遇不可求的无上神品,价逾万金。

    如此说来,金子轩那浩浩荡荡的近百箱纳征礼,在姑苏蓝氏眼里当真不算多。

    蓝曦臣撤了茶筅,挽袖将兔毫盏放魏无羡面前,笑道:“这是阿瑶带来的枳花茶,我让忘机尝过但不合口味,今日正好有闲,也让你尝尝。”

    魏无羡端着那价重五千匹绢的银兔毫食不知味,要他品茶还不如喝酒。胡乱品了一番,便放下茶盏,问道:“泽芜君可是有话要讲?”

    蓝曦臣却道:“我以为魏公子有话要对我说,这才顺水推舟将忘机遣走。”

    魏无羡踌躇半晌,终于下定决心道:“魏婴心中有疑惑未解,但又怕问出来惹泽芜君生气。既然今夜时机难得,我就斗胆问出口,还请泽芜君别怪罪。”

    蓝曦臣悠然道:“魏公子在我心里等同忘机,我怎会生气。你问便是,我一定据实作答。”

    得了蓝曦臣的保证,魏无羡心中有底,于是他道:“敢问......金光瑶的话泽芜君到底信了几分?”

    蓝曦臣并未回应,而是淡淡道:“你怀疑阿瑶和这些事有牵连?”

    魏无羡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是恭敬道:“请泽芜君明示。”

    蓝曦臣摇了摇头,笑道:“魏公子,你虽然只有双十年纪,却比忘机要稳重多了。罢了,今夜并无他人,我们聊聊心里话。”

    说着,他将茶盏的残汤倒入旁边的青金蓝釉盆中,重新煎水调羹,然后道:“若说半分没怀疑过,自然不是真的。其实我与阿瑶相识这几年,一直在反复思索,我原以为自己很了解他,但后来发现我并不了解,可现在我却觉得,自己似乎能理解他了。”

    魏无羡道:“金二公子思虑过重,确实有些......”

    难猜。

    蓝曦臣道:“其实我要感谢你,那日在金麟台上并未拆穿阿瑶的把戏。至于他如何从金麟台上滚下来的,我想没有谁比魏公子更清楚了。”

    魏无羡惊讶道:“我以为泽芜君不知......”

    蓝曦臣道:“我知也作不知,没什么分别。大哥性情刚烈,眼里揉不下沙子,因错杀修士之事,总是对阿瑶更严苛些。不过我倒更赞同魏公子所说之言,得饶人处且饶人。以己度人不是什么明智之道,可惜大哥听不进劝,我也只能将阿瑶护在云深不知处。”

    魏无羡深以为然,赤锋尊和敛芳尊两个人越少见面越好!

    于是他佩服道:“还是泽芜君看的通透。”

    蓝曦臣替他换了杯新茶,道:“也不算通透,我只不过从你身上有感,进而想明白了些事情。”

    魏无羡震惊道:“我?”

    蓝曦臣道:“初见魏公子时,不仅叔父头痛,我也烦忧。魏公子随心而行,在云深不知处真是独树一帜,像我们这么古板的世家,自然接受不了。为此我还犹豫过,是将忘机的念头掐断,还是一力撮合。”

    “可忘机却来找我,他说你年少在外流浪,吃过很多苦,即使被江氏收养,也是散养长大的。如果有违家规,要罚就罚他好了。你知道吗魏公子,这是忘机第一次和我说这么多话。”

    魏无羡说不出话,但眼中垂满温柔。沉默半晌才道:“他从不和我说这些。”

    蓝曦臣道:“我弟弟千好万好,就是话太少了,一向做多言少。忘机从小看似什么都不缺,但其实拥有的很少,而魏公子是他一门心思所想的,也是他第一次和我提出要求,所以我知道不能不管了。”

    魏无羡想起蓝曦臣的重重妙计,拱手笑道:“多亏泽芜君相助,不然我早被蓝先生扔出云深不知处了。”

    蓝曦臣微微颌首,算领了他的谢意,然后道:“之后我抛开浅见重新了解魏公子,越看越觉得忘机的眼光实在太好。所以后来我想,我也该重新去认识阿瑶。魏公子早年颠沛流离,大概多少也能理解阿瑶的苦楚。他因母亲出身勾栏院而总被人欺负,虽然天分很高但却因家贫延误了修行的时间,这辈子无法精进。即使认祖归宗,金光善也并未把他当儿子看。如果这些事都落在我头上,难以想象现在是什么光景,但至少不会有机会与你在这里闲谈喝茶。”

    魏无羡犹豫了下,开口道:“想不到泽芜君都明白。”

    蓝曦臣看着窗外的月影,慢慢道:“‘未知全貌,不予置评。’这句话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实在太难,我和忘机都未做的很好。但我希望,至少在阿瑶这件事上无愧于心。不管他是反复无常、阿谀奉承,还是善于做戏,都是他拼命活下去的手段,站在我的立场,实在无法出言斥责。我看到的阿瑶,是个聪明通透又很知恩勤勉的人,但若放着他不管,恐怕会走歧路。”

    “所以,我现在回答你方才的问题。”蓝曦臣收回目光,对着魏无羡道:“你们可以半信半疑,但我自然是全信。”

    魏无羡道:“泽芜君这些话,有跟金二公子说过吗?”

    蓝曦臣眼中浮满温柔:“自然说了,我只是在等答案。”

    魏无羡打趣道:“那我是不是要提前向泽芜君道喜?”

    蓝曦臣道:“过几天也不迟。”

    茶又品完一盏,趁着煎水的功夫,蓝曦臣道:“魏公子的问题问完了,可否回答我一问?”

    魏无羡正色道:“泽芜君请讲。”

    蓝曦臣笑道:“你和忘机打算什么时候完婚?”

    魏无羡冷不丁被这一句呛到,差点喷出口茶来,尴尬道:“我和蓝湛其实已经差不多了,只是少几道虚礼,不如算了吧。”

    蓝曦臣道:“那怎么行,我等魏公子一句大哥可是等了好几年。之前没让魏公子改口,是因为忘机害你‘失了’清白,要是再占你口头便宜,实在不像话。本来江宗主与我约定的也是及冠之后就礼成的,所以下月你师姐出嫁后,我看我们也寻几个好日子,风风光光的把后三礼走完,了我件心事。”

    与蓝曦臣对谈完之后,蓝忘机还未回来,魏无羡便一人披着月色,慢慢晃回了静室。刚进门不久,就有门生送来温水。

    原本他与蓝忘机是共浴的,但今夜蓝二公子估计被他叔父抓去听训,一时半会儿也逃不回来。于是魏无羡自己宽衣解带,跨进浴桶。

    时年已及冠,这位云梦江氏大弟子慢慢蜕了少年郎的青涩,长成一位风流佳公子。刀裁眉,青云发,形貌昳丽,笑时艳比芍药,盈盈暗香起;忧时若潇潇暮雨,见之断肠。

    观之,更叹此君几多风情,能入相思梦。

    魏无羡百无聊赖的趴在浴桶上,玩了一会儿水,见等不来蓝忘机便失了兴致。随后拿起红绳将自己的湿发胡乱一绑,围着块布巾出了浴桶,举着灯台去紫檀柜中翻找里衣。

    近日时节变换,紫檀柜中的衣物又重新置办一圈。其材质和做工也越来越精巧,看得魏无羡瞠目结舌。前世的蓝忘机虽然也对他照顾的十分精细,但还未到如此令人发指的地步。这世不知是不是少年夫妻的缘故,蓝忘机并未像前世那样沉闷,反倒是竭尽所能的讨他欢心,不管他需不需要,能不能用上,全部捧到他面前。

    以前魏无羡听了烽火戏诸侯的故事,总当一笑话,听听就罢了。当时他还同江澄嘴贱,说这世间怎么有那么傻的人啊,下如此大的血本竟只为博美人一笑。

    可如今看来,故事虽是故事,却也是真的。

    前世心意未通时,他并未与蓝湛有过太深的交集。年少时不懂情,多半嬉笑打闹浑浑噩噩而过;后来他失了金丹,亲人接连惨死,兄弟反目,又沦为万人唾骂的魔头,根本无心去想风月之事。至他死前,与蓝忘机的每次相见均以分道扬镳告终,有些记忆,淡到他都记不清了。

    可是蓝忘机却记得,一丝一毫,不曾忘记。

    正是这些淡到他都记不清的往事,支撑着蓝湛日复一日熬过十余载。若没有献舍,这一生一次的心动,就要用一辈子的等待来还。

    也许正如青蘅君所言,忘机最像他。

    真的是......太像了。

    大概是心有所感,又或者是与蓝曦臣对谈的缘故,魏无羡竟然从一众或黑或白的颜色中,挑出件赤红的里衣来。服之,若晚霞轻裹,璀烂如其人。

    方才沐浴已将水全部用完,魏无羡掂量了下时辰,估摸着蓝忘机也快从蓝启仁处脱离苦海了,于是便靸着一双蒲鞋,边系衣带边往外走,打算让门生再送几桶温水过来。

    可人还未出门,就碰上了刚刚回来的蓝忘机。

    蓝二公子先是一怔,而后盯得魏无羡骨寒毛竖,他疑惑道:“蓝湛,你怎么了......”

    蓝忘机不答,而是突然弯腰将他扛起,走回内室。

    魏无羡被蓝忘机的肩膀硌得差点隔夜饭都吐出来,怒道:“含光君,你抽什么风呢?!”

    蓝二公子将他丢到卧榻上,欺身压上,低声道:“兄长同你说了什么?”

    魏无羡有心闹他,拒绝道:“去问你哥啊。”

    蓝忘机也不理他,反而专挑他喜欢的地方又亲又摸,很快就把某人弄服了,讨饶道:“行行行,我告诉你还不行么,我说我全说。你哥催着咱俩完婚,说他等我改口叫他大哥等烦了,让你别磨磨唧唧的,尽早走完剩下的三礼,把我娶了。就这点破事儿,你至于恩将仇报嘛你,啊......啊!蓝忘机你是不是人啊,又不打招呼就进来,我、我......蓝湛住手,快住手......”

    蓝忘机伏在他耳畔,轻声道:“你呢?”

    魏无羡被这狂风骤雨击拂地溃不成军,半委屈半愤愤道:“蓝湛,我发现你坏透了,什么时候问不行,偏要这时候问!嗯......慢、慢......对我好点......我刚才说道哪儿了,哦对!你说现在都这样了,我能说什么?我还能说什么啊,不满十六岁就被你拐走了,你不负责谁负责。”

    蓝忘机淡淡的“嗯”了一声,虽然声音依旧平板无波,但魏无羡却能从中听出他的欣喜。

    然而下一句,蓝二公子开始翻陈年老账,“当年在云梦,你说不要我负责......”

    魏无羡简直想回到过去把自己掐死,为了活命,他只好软着嗓子哄道:“我当时不是为了气你嘛,谁让你把我掀下床了呢。你也不为我考虑考虑,面子上多过不去啊。”

    蓝忘机突然道:“你往汤里掺酒?”

    冷不防旧事重提,魏无羡心中一惊,暗道大祸临头,小命危矣!忙臭不要脸地谄媚道:“二哥哥,蓝二哥哥,我就是一时糊涂,下次不敢了,真的再也不敢了。二哥哥威武,魏婴知错了,饶了我吧......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二哥哥大人有大量,再饶我一回!”

    蓝忘机却道:“不行。”

    魏无羡抗议:“为什么?!”

    蓝忘机道:“家规。”

    魏无羡立即道:“家规可没这一条。”

    蓝忘机道:“明日添上。”

    魏无羡:!!!!!!!

    一月后,良日。

    落日熔金,暮云合壁,云梦绾红妆。

    湘岸雨过,风送凌波去;鸳鸯对眠,晚浴莲塘羞。江厌离端坐在铜镜前梳妆,只见她身着蹙金绣翟纹红罗衣,头戴金花八宝凤冠,肩披云霞五彩帔子,耳缀双明珠,钿璎凤钗,云裾霓裳。而镜中那张淡若泉水的脸,忽然有了艳色,丹唇外朗,柔情绰约。远远望去,皎皎若云畔晚霞,又飘摇似银塘风荷。秀色难掩,荷花映玉颜,当真是云梦之佳人。

    魏无羡不知从哪里寻来一枝并蒂莲,兴冲冲地跑来送给江厌离。他轻轻推开房门,霎时间珠帘屏开满荷香。

    他道:“师姐,师姐!你看这是什么,喜欢吗?”

    虽说红莲不及美人妆,但莲生并蒂,一种情深,两花同心。从此云梦盟心两意通,来年照影金麟画屏中。

    江厌离接过莲花,欢喜地连连点头道:“喜欢,很喜欢,辛苦我们羡羡了。”

    为了找这样一支并蒂莲,魏无羡两日两夜不眠不休,和蓝忘机一道跑遍了云梦大大小小数十个莲塘,终于寻来这只双生莲花。

    魏无羡看着江厌离,慢慢红了眼睛:“不辛苦,羡羡一点都不辛苦。我师姐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阿羡啊,我的羡羡啊......

    江厌离开口刚想说些什么,却忽闻院外丝竹歌响,锣鼓喧天。

    兰陵金氏迎亲的队伍到了。

    素来强硬的虞夫人已经忍不住哭了,江枫眠亦眼眶发红,不舍的背过身去。这时江澄一步一挪地从门外走进来,半蹲半跪在地上,哽咽道:“阿姐,时辰到了。金家的人已经在外等候,让我背你上轿吧。”

    江厌离缓缓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生活了二十多年的闺房,忍不住泪如雨下。而后她忽然抓住魏无羡的手,哭着说:“你与阿澄之间,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阿澄性子沉稳,可我们阿羡那么善良,若是师姐走了,羡羡受欺负了怎么办。”

    魏无羡眼底有光浮现,他忍着泪道:“师姐......”

    江厌离道:“不论什么时候,只要三岁的羡羡饿了,只管到兰陵来找师姐。师姐给你做莲藕排骨汤。”

    说完,她狠下心不再去看这个从小跟着她长大的师弟。然后拜别父母,由江澄背着出了门。

    魏无羡一直远远地跟在后面,不断在心里安慰自己,那只姓金的孔雀虽然花哨了点,但待他师姐真心实意,勉强可以过眼。

    但等到江厌离坐上花轿的那一刻,他终于忍不住了。

    “师姐!师姐!”

    江厌离听见声音,忙掀起轿帘一角,向外看去。

    只见魏无羡在后面追着花轿,如同小时候跟她身后一样,跌跌撞撞地边跑边喊道:“师姐!要是金子轩欺负你,就来姑苏找我。他打不过我,我替你揍他!”

    蓝忘机忙追上去拦住他,见魏无羡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手忙脚乱的替他擦泪。

    听到这句话,满朋宾客哄堂大笑,而金子轩的脸则黑如锅底。同行迎亲的金光瑶也忍不住取笑他:“子轩哥,魏公子从小到大都拿大嫂当亲姐看,你可要万事小心啊,千万别慢待了大嫂。要不然一大一小两个舅子,哪个都惹不得。”

    江澄将他阿姐送上花轿,就回到了魏无羡这边,鄙夷道:“都多大的人了,就知道哭。”

    魏无羡顶他道:“哭嫁哭嫁,不哭怎么算哭嫁!你姐出门子的时候,你不是也哭了嘛!”

    江澄说不过他,碍于蓝忘机在场又不能同往常一样打闹一番,只能对天翻了个大白眼,负气离去。

    金光瑶见江澄上马入了送亲队伍,忙走到魏无羡身边劝慰道:“魏公子别哭了,这送亲的队伍马上就要启程了,你和江公子都是牵头的人。以后你若是想江姑娘,随时都可以来金氏探望。”

    此次迎娶江厌离,金子轩似乎下了血本。远远望之,浩浩荡荡,半副凤仪半銮驾,十里红妆十里长,一路吹吹打打,直闹到金麟台上去。

    虽然金子轩开屏到尾巴翘上天去,看上去非常欠揍。但这次婚事之奢华堪称仙门之最,为众家艳羡,所以也算圆了魏无羡的心愿。

    前世未能看师姐出嫁,今生终是风风光光的将师姐发嫁了。

    入夜,整个兰陵花烛涌动。

    为了留金子轩那厮一条小命在,魏无羡、江澄轮番上去挡酒,后来实在挡不过来,便拉着金光瑶一同上阵,这才勉强护着金子轩全须全尾地入了洞房。

    魏无羡喝得想吐,醉意也逐渐上头,刚想喊蓝忘机一道下金麟台透透气的时候,这才发现似乎已经许久不见他的踪影。

    甚至连蓝曦臣也不见了。

    于是魏无羡将江澄拎到外面,问道:“你看见蓝湛没有?”

    江澄揉揉额头,道:“哦,你说含光君啊,他和蓝宗主出去了。”

    魏无羡道:“出去?去哪里?蓝湛为何没和我说一声就走!”

    江澄道:“哦对,蓝忘机说看你正高兴呢,就不扰你了。他托我带个话给你,说他去和兄长办点事情,明天回来,让你在金麟台等他。”

    魏无羡的酒瞬间醒了,今日他师姐大婚,蓝湛和蓝曦臣绝不会无欲无故不辞而别,除非是出事了!于是他焦急道:“蓝湛走了多久!他有没有告诉你他们去哪儿了!”

    江澄茫然的看着他,道:“大概一个时辰了吧,好像说去穷、穷......”

    不待他说完,金光瑶突然慌慌张张跑下金麟台,华服散乱,甚至连乌帽都跑歪了,可他完全不顾自己的仪态,对着他们二人惊慌失措地大喊道:“魏无羡!魏无羡!”

    敛芳尊甚少叫他全名,不论何时都客客气气地,一丝风度不乱。

    见他如此行状,魏无羡心里咯噔一声,慌忙迎上去,催促道:“金兄,出什么事了?!”

    金光瑶死死抓住他的领子,焦急道:“蓝氏弟子浴血报信,说赤锋尊在穷奇道发狂杀人,二哥和忘机前去阻拦,中了埋伏!现在身受重伤,生死未卜!”

    当听到“穷奇道”三个字的时候,魏无羡的脑中突然一阵轰鸣。

    然后什么都听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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