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金宗主不必急着将人带来问罪。”
姚宗主扶着门生艰难而起,对金光瑶道:“我仔细想了想,刚才金......泽芜夫人说的那番话似乎意有所指。”
“有所指?”
金光瑶按兵不动,道:“敢问姚宗主,金某所言指的是什么?”
“自然是蓝宗主中毒一事!”
姚宗主道:“泽芜夫人刚才口口声声说蓝宗主在婚宴上只喝了两杯茶,什么都没吃。既然如此,你有何证据断定蓝宗主是因茶中毒,而不是在别处中毒。或者他早就中毒,只是在穷奇道发作了呢!”
金光瑶笑道:“原来姚宗主说的是这件事。不过我想姚宗主大概误会金某了,我刚刚只是说曦臣当天喝了几杯茶,可没说他因茶中毒。反倒是姚宗主提出来‘莫不是茶中有毒’,这才提醒了我们,也许当晚有人趁金麟台办喜事、戒备不严之时,痛下杀手,意图毒害姑苏蓝氏的家主。”
姚宗主被驳的颜面扫地,他倒是真的忘了“茶里有毒”这句话是他自己提出来的,“刚才我犯了糊涂,妄下论断。可凡事都要讲证据,要是泽芜夫人今天能摆出铁证,再让金宗主拿人也不迟。”
聂怀桑抄起扇子砸向姚宗主,撒泼道:“糟老头子,我看你心肝肺都烂透了!这里是金麟台,你让我三哥拿出什么证据?!他连自己家出了内鬼都不能管了吗?要我说,你就是看兰陵金氏不顺眼,人家家大业大比你个小破姚氏威风多了。姚宗主为泄私愤,竟然恬不知耻的挑拨人家父子关系!你是不是想让金宗主背上苛待次子的骂名啊!”
姚宗主被扇骨击中,前额上登时一道红痕,骂道:“狂妄小儿,我可怜你大哥失踪,不与你计较!但你竟然帮着金光瑶说话,挑拨金氏和姚氏之间的关系。难道聂小公子就不好奇,赤锋尊和泽芜君心生间隙,究竟是被谁挑拨?”
“我呸!”聂怀桑对着地上的石砖,啐了一口:“亲兄弟还吵嘴呢,我大哥和二哥吵架碍你什么事儿啊!”
姚宗主冷笑道:“是不关姚某的事,可若是有人挑拨离间,姚某就不能坐视不管了。”
说着他转向金光瑶,胸有成竹道:“泽芜夫人当日从金麟台上滚下来的动静可不小啊,不仅惹得蓝宗主对结义大哥拔剑相向,还让金大公子直接把赤锋尊从金麟台赶了出去。这么说来,如果赤锋尊是在金麟台发的疯,也就不难理解了。”
“姚宗主这是怀疑我谋害结义大哥?”
金光瑶苦笑道:“大哥有恩与我,就算他受人蒙蔽对我有所误解,我也断不可能对他不利。若我害了他,我有何颜面面对曦臣,面对整个姑苏蓝氏!”
姚宗主道:“泽芜夫人虽然是金宗主的儿子,但却不是金氏养大的,说到底知人知面不知心,谁又能保证泽芜夫人没在外面学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用来对付赤锋尊呢。”
魏无羡闻言气得要动手教训这个姚宗主,却被金光瑶拦住。
姚宗主振振有词道:“泽芜夫人先是投靠温氏混得风生水起,等诛杀温若寒后又回到了金麟台,之后更是攀上姑苏蓝氏。说好听点,这叫良禽择木而栖;可说难听点,三姓家奴,反复无常,不可信!”
突然,一道寒影从斗妍厅外刺进来,直直劈向姚宗主的桌案。姚宗主忙起身避开,可剑气凝寒,剑锋霸道,他一时躲闪不及被剑气划伤,锦袍破开一道二尺长口子。
“曦臣!”
金光瑶认识那道剑气,他舍了魏无羡转身扑向门口,急切道:“你怎么过来了!谁让你过来的!你的伤还没好!”
蓝曦臣脸色有些苍白,但精神尚好。他被金光瑶吼了一嗓子也不恼,仍然笑眯眯的,悄声道:“阿瑶,我不放心你。”
金光瑶抓着他的衣襟,怒道:“我的事要你管了吗?!没做过就是没做过,他们还能屈打成招不成!”
江澄冷哼一声,讥讽道:“我看姚宗主不只想屈打成招,还想替曹宗主报仇雪恨呢。”
江澄这句话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臊的姚宗主老脸通红。他正要和曹宗主撇清关系,就听聂怀桑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身体抖若筛糠,不停地求饶道:“姚宗主、姚宗主!冤有头债有主,要怪就怪曹宗主他投靠温氏,你们要是想替温若寒报仇,千万不要找我,射日之征的时候我、我......我根本没有参加啊!”
姚宗主气得差点喷出一口老血,指着他道:“你别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说要给曹宗主和温若寒报仇了!温若寒逆天而行,死不足惜!”
聂怀桑吓得躲进忠仆的怀里,磕磕巴巴道:“可、可曹宗主生前是姚宗主的朋友啊......他投靠了温、温氏,说不定姚宗主也、也见过温若寒呢,我、我又不知道你会不会......会不会替他俩报仇......”
姚宗主脸色酱红,呼吸急促,“你——”
“宗主!”
“姚兄!”
斗妍厅内再次兵荒马乱,姚宗主一口气没喘上来,竟然吐血三升气昏过去。聂怀桑被这阵仗吓蒙了,抱着家仆声嘶力竭地哭道:“姚宗主,冤有头债有主,你做鬼了千万别来找我,呜呜呜呜呜呜。”
蓝曦臣趁乱将金光瑶拉到一旁,低声哄道:“阿瑶,好歹给我留个面子,要算账等回了云深不知处再算。”
金光瑶气得想打他,却又舍不得,最后只能给了自己一下,懊悔道:“早知道我走前就该告诉蓝先生一声,让他看着点你。”
蓝曦臣笑道:“就是叔父让我来的,他担心你和无羡年纪小,在这种地方恐怕要吃亏。所以他骂我说,要是还没死,就赶快滚去金麟台,这么大的事我这个当宗主的不出面,等着谁出面呢!”
金光瑶不知道蓝曦臣是不是在哄他,攥紧他的袖子,道:“曦臣......”
蓝曦臣道:“我知道阿瑶很厉害,不需要我保护,但是有人欺负你我却不能坐视不管。姑苏蓝氏立世百年,从来没有家主仙侣受人构陷的先例,如果他们要拿你问罪,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蓝氏家主突然造访,让斗妍厅内胶着的棋局起了微妙变化。
蓝曦臣被金光瑶和魏无羡一左一右扶着坐到软垫上,趁着魏无羡帮他拿朔月的空挡,蓝曦臣小声道:“这里事了了之后,就赶紧回云深不知处吧。忘机又闹脾气了,煎的药也不喝,一直说苦,我喂不到嘴里。”
魏无羡尴尬道:“泽芜君辛苦了。”
蓝曦臣道:“我倒是不辛苦,只是愁得慌。忘机现在半点也离不开你,你看他都伤成什么样了,还想硬撑着来金麟台找你,简直要气死我......”
魏无羡轻叹道:“下次我走哪就把他带到哪儿吧,哎......真是伺候个祖宗。”
蓝曦臣但笑不语。
待蓝氏这边落座后,守在一旁的侍女便颇有眼色地过来斟茶,却被蓝曦臣挥手赶走。他带着些许歉意对金光善拱手道:“金宗主,你这茶我可不敢再喝了。”
蓝曦臣一句话,在金麟台掀起轩然大波,原来真是茶有问题!
金光善的笑脸几乎快维持不住了,“蓝宗主言重了,婚宴当天的茶都是统一准备的,但别人喝了并未有中毒的症状......所以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蓝曦臣轻咳两声,回道:“曦臣也希望如此,可是叔父和医师验过后均说我是喝了有毒的茶水,才会在穷奇道吐血昏迷。”
提到蓝启仁那个迂腐老儒,金光善瞬间变了脸色。在座的诸位世家家主、公子,有不少都曾在蓝氏听过他讲学。这蓝启仁虽然为人古板,但在仙门百家中威望极高,备受尊敬。依其品行,只要是他说出口的话只有真没有假。
金光善拍案道:“岂有此理!这帮温狗简直无孔不入。我今日必须把金麟台好好彻查一番,还姑苏蓝氏一个公道!来人啊——”
蓝曦臣却道:“不必了,金宗主。”
金光善道:“姑苏蓝氏一向宅心仁厚,但我们千万不能放过这群温氏余孽。实在太猖狂了!所以我金光善必须要当这个恶人,将温氏逆党斩草除根!”
蓝曦臣道:“金宗主嫉恶如仇,乃当世之英雄,曦臣佩服。但事情过去这么久了,温氏余孽恐怕已经逃匿,若此时金麟台劳师动众抓逆党,恐会动摇人心。”
金光善为难道:“这该如何是好啊。可让我放过这群杂碎,实在不甘心。”
蓝曦臣想了想,开口道:“当日大哥和阿瑶在金麟台上起争执,我原以为是我们兄弟三人的私事,就没有跟金宗主详细解释。没成想被姚宗主听了去,这才闹了误会。其实大哥之所以会对阿瑶动手,是因为有聂氏门生来报,说怀桑中了薛洋的埋伏,生死未卜。说到薛洋,我想金宗主应该有所耳闻,此人虽是阿瑶举荐的,可心术不正早已被金大公子撵出金麟台。而大哥被刀灵影响,心神不稳,盛怒之下才会将气撒到阿瑶身上。”
金光善听后恍然大悟,他将视线落向聂怀桑,问道:“聂小公子当真是被薛洋袭击?”
聂怀桑道:“没、没有!绝对没有!我是半道上抓鸟迷了路,被困到山里的......”
金光善道:“抓鸟?!”
聂怀桑怯怯道:“我平时爱养个鸟玩,那天看到山道上有只长着彩羽的鸟飞过去,我一时兴奋就带着家仆进山抓鸟去了。山里雾大,我走着走着......和其他人走散了......”
金光善又道:“那名通风报信的聂氏门生呢?”
蓝曦臣道:“死了。”
金光善道:“死了?!”
蓝曦臣解释道:“怀桑脱险后,我便让大哥彻查此事,可当我们找到那名聂氏门生的时候,却发现他早已被人割喉扔在了水井里。”
江枫眠听后,摇头道:“应当是早有预谋。”
蓝曦臣道:“正是。恐怕不止金麟台被温氏染指,就连不净世也有内鬼。”
江枫眠道:“此事牵连甚广,一时之间难下定论。光善兄,我看不如这样。”
金光善道:“枫眠兄,但说无妨。”
江枫眠道:“这曹宗主虽然投靠了温氏,但毕竟是姚宗主的至交,所以姚宗主一时无法接受事实,出言不逊在所难免。泽芜夫人若是能担待便担待些,不要同他计较。”
金光瑶对江枫眠行了一礼,点头道:“多谢江宗主提点,阿瑶自然不会往心里去。”
江枫眠道:“毕竟是你受了委屈,我看等他醒了,就让他在斗妍厅当众给你赔罪。”
金光瑶笑道:“江宗主言重了。”
江枫眠道:“万事皆有是非曲直,断不能平白无故冤枉好人,更何况是仙门名士。至于怀桑遇险、赤锋尊失踪还有蓝宗主中毒的事情,江某认为所有的突破口,都要从一个人身上下手。”
金光善心急道:“谁?”
魏无羡道:“薛洋。”
见金光善不语,魏无羡继续道:“薛洋这个名字三番两次出现在大家面前,可是我们谁也没见到他这个人。只听说他屠了常氏满门,又行刺了怀桑兄。现在怀桑兄遇刺一事疑点重重,既然如此,我们不如把他抓来问问。那幕后真凶......也许就水落石出了。”
聂怀桑附和道:“对,对,一定是薛洋,一定是他干的!只要把他抓住了,说不定我大哥就找到了!”
金光善沉默半晌,而后道:“即日起,捉拿薛洋归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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