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香暮鼓,山静松声,重门深院鸟鸣幽,蓝氏仙府就坐落在这姑苏城外的寒山云海之中。一花一叶琴与木,一书一剑诗与禅,远望去,层层叠叠的白墙黛瓦绵延山岚,仿佛置身仙境其中。
天女性灵芳自赏,空谷无心花自香,清风一枕,忘机匣琴,虽非伽蓝,但自有一派云隐佛灯的悠然禅意。
然而这份禅意,突然被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哭打破,魏无羡坐在山门前搂着他的小苹果嗷嗷大“哭”,蓝景仪道:“哭什么哭!你又不缺胳膊少腿的,不能自己走上去吗。非要含光君背?”
魏无羡愁眉苦脸道:“谁规定有手有脚就得自己走上去?”
蓝思追不慎上了他的套,茫然道:“......不走上去怎么上去?”
魏无羡道:“躺着上去,背上去,或者让你们含光君抱上去也行!”
人脸皮厚则无敌,孤独求败。蓝景仪从未见过这种口无遮拦又死皮赖脸、胡搅蛮缠的人,忍不住口吐芬芳,道:“呸,臭不要脸!含光君怎么可能背......呜呜、呜呜呜呜......”
话未说完,蓝景仪的上下两片嘴唇便胶黏在一起,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原来是蓝忘机嫌他顶嘴,施了禁言术以示惩戒。魏无羡幸灾乐祸道:“小毛孩子年岁不大,气性不小。让你跟我对着干,嘿嘿,遭报应了吧。”
“呜呜呜呜呜!”
蓝忘机静立在山门前,伸手将他从地上揪起来,冷声道:“云深不知处,禁止喧哗。”
魏无羡听完,啧啧两声,立即指着被禁言的蓝景仪道:“听见没有,说你呐,禁止喧哗。”
蓝景仪拿着剑就要冲过去,但被蓝思追死死拦住,他头疼道:“莫公......莫前辈,其实、其实你还可以骑花驴子上山。”
魏无羡摸了摸下巴,看着蓝忘机道:“蓝湛,我记得你家似乎不允许骑马进山吧。”
蓝忘机淡淡道:“嗯。”
蓝思追急中生智,辩道:“前辈这是驴,并非马。”
魏无羡再次看向蓝忘机,笑道:“蓝湛,可以骑驴吗?”
蓝忘机却道:“不可。”
蓝思追急了,骑驴总比背上去好啊,他道:“含光君!”
魏无羡两手一摊,故意撒泼道:“那就没办法了,我不想自己迈腿,含光君又不肯让我骑驴,那我怎么上去?”
蓝忘机突然道:“我背你。”
魏无羡:“嗯?”
蓝忘机道:“我抱你。”
说罢,他便俯身抄起魏无羡的膝弯,紧紧地托住他的背,稳稳当当地将他抱了起来。蓝氏众子弟大惊失色,正待你一言我一语、吵吵嚷嚷地发表自己的见解时,却发现所有人的嘴都——
粘住了。
魏无羡在一浪或不满或鄙夷的呜呜声中,被蓝忘机抱进了云深不知处。
白玉阶下,古木庭前,漫山遍野的槁叶疏疏作响,盘亘多年的寒气终于散去,浮来片片暖光。魏无羡转首望去,规训石上密密麻麻刻满家规,恍惚间,已是又一世——
君在深云深,天阔梦漫漫;
我在云梦云,一别天地宽;
所思不可见,夷陵一水间;
所见不可思,两情共谁言;
人间有离合,月有缺与圆;
问灵十三载,修得一忘羡。
(诗名为《忘羡》)
魏无羡数着规训石上新刻的一千多条家规,道:“蓝湛,我们完了。”
蓝忘机侧首,静静地看着他,道:“怎么?”
魏无羡道:“我刚才看到你家规训石上又新增了一条,叫什么‘站如松,坐如钟,行如风’......还有结伴而行禁止拉拉扯扯,再加上以前的‘云深不知处内,禁举止亲密’......乖乖,了不得!我刚一回来,就犯了三条家规,你叔父还不恨死我......不行不行,蓝湛救我!”
沉寂了十三年的吵闹声重新回荡在耳边,蓝忘机的嘴角泛起淡淡的波痕,等魏无羡声音小下去一些,才道:“犯也无事。”
魏无羡茫然道:“嗯?为什么。”
蓝忘机垂下眼睛,任云间的枝叶投下一片婆娑的影子,道:“我也犯了。”
所以,我陪你一起。不论是抄书,还是罚跪,不管是阳关道,还是独木桥,陪你一起走到黑。
正所谓,忘机自有禅心静,一遇无羡便破功。魏无羡感受着蓝忘机胸中快要迸发而出的心跳,笑道:“含光君,你和我这个魔道头子厮混在一起,还要不要你的名声了?”
蓝忘机闻言,未置可否,只是道:“你非魔头。”
魏无羡反问道:“夷陵老祖不是魔头,那是什么?”
蓝忘机一字一句,说得极慢,却掷地有声,郑重道:“蓝氏次子,名湛字忘机者,丧偶十三年,今‘妻’还,乃夷陵老祖魏无羡。”
寥寥数句,不过二十六个字,道尽三生三世的心酸,胜却千言万语。
魏无羡百感交集,正待张口说话时,就见自大门之内,涌出十余位白衣素雪的负剑修士,为首一人负手而立,腰间悬一白□□箫,和一把寒冰玄铁剑。望之,翩然若渊底玉蛟龙,暄风青童,兰泽妍姿,踏云路而登仙,迎朔月而裂冰。
蓝忘机在七步之外站定,微微俯首见礼,道:“兄长。”
魏无羡活了两世,对这种情况已经颇能厚着脸皮应对,他心安理得地横在蓝忘机身上,对蓝曦臣拱了拱手,恭敬道:“泽芜君。”
蓝曦臣依旧一派春风和煦,就是见到两人这么诡异的动作,也仿佛没看见一般,笑容半分不减,温和道:“忘机,今天遇到什么喜事,这么高兴?”
常言道,人生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挂名时。娶了老婆当然高兴,蓝忘机微微扬起嘴角,道:“我找到了。”
蓝曦臣闻言微讶,目光明显在魏无羡身上流连地久了些,沉默半晌,才道:“既然有‘贵客’到,须好好待客,不可怠慢,莫再重蹈了之前的覆辙。”
蓝忘机闻声垂首,应道:“是。”
目送蓝曦臣离去,那群蔫儿头蔫儿脑的少年终于解了禁言,趁蓝忘机嘱咐门生的空挡,一哄而上,将魏无羡严丝合缝地围在中间。
和含光君举止亲密,还能让泽芜君网开一面......天!蓝景仪拽着魏无羡的胳膊,仿佛受了极重的打击,天打雷劈道:“你你你你你你,你真是含光君的老婆?”
魏无羡自豪道:“当然喽!我怎么会骗你们。”
蓝思追激动道:“莫前辈,我们都以为你胡说的。”
魏无羡摸摸鼻子,道:“这种事儿是能瞎说的事儿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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