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揖让而升,下而饮,其争也君子。
自开山先祖蓝安起,姑苏蓝氏立世百年,素来恪守君子之道,不争口舌、不论是非,超然于俗世之外。但“射有似乎君子”(君子立世做人就像射箭一样),虽然胜负乃兵家常事,若“失诸正鹄”(没射中箭靶),自当“反求诸其身”(不怪靶不正,只怪自己箭术不行),但不可不争也。
果然,待行过“倚旌”、“诱射”之仪后,蓝忘机便揖礼上堂,稳稳地站在了自己的射位上。
依蓝家人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行事作风,蓝忘机定然不会在习射场上让着温宁,也不会惯着温晁那个小王八蛋。
魏无羡心急如焚,趁着蓝忘机低头佩戴护臂的空当,连忙凑过去提醒道:“那个......蓝湛,一会儿意思意思就算了,千万别较真儿,怎么也得给温家留个面子。”
蓝忘机抬头看了他一眼,回道:“为何?”
魏无羡拉着他背过身,一面假装替蓝忘机整理护臂,一面小声咬耳朵道:“温晁这个人,好大喜功,心胸狭窄!如果你赢了温家人,恐怕要给你叔父和大哥惹麻烦。”
发而不中,则不怨胜己者,方为君子之道。但温氏自诩万人之上,弃“礼义廉耻”如敝履,纵然“顺我者不昌”,但“逆我者必亡”,鱼肉百家,天打雷劈。魏无羡看见温晁那张脸就恶心的想吐,前世家破人亡、垂死乱葬岗皆拜此人所赐,万一蓝湛再被他盯上......
不行。绝对不行!
魏无羡心道:不管了,三十六计溜为上计。他是真的一刻也等不了了,拉着蓝忘机恳求道:“蓝湛,我们不比了行不行。射箭也没什么好比的,权当放水让他们一回。就说......就说你身体抱恙,吃坏了肚子,别比了......”
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身为名门世家,哪有不战而逃的道理。蓝忘机不知魏无羡心中所想,只是伸手将魏无羡拨到一边,曲起修长的手指,敲了他脑门一记,摇头道:“淘气。”
魏无羡急了,说道:“蓝湛我没有胡闹!是温晁那个小王八,他——”
一股小风儿拐着弯儿吹过,正在和同族兄弟吹嘘的温晁突然背后一激灵,接连打了三个喷嚏,鼻涕沫子横飞,极为不雅观。他气急败坏地叫骂道:“哪个兔崽子背后骂我!”
“......”
温晁大概顺风顺水惯了,连打个喷嚏都要大惊小怪一场。见无人承认,便继续大声嚷嚷道:“他奶奶的到底谁骂的,快点滚......哎呦!”
奇异的是,温晁这个“滚”字还没说完,忽然屁股一痛,就像被人踹了一脚似得,噗通一声摔到地上,栽了个狗啃泥!
温晁连连呸了几声,才将嘴里的草根吐出来,捶地怒吼道:“谁踹我!是谁!到底是谁!给老子滚出来!”
魏无羡慌忙按住蓝忘机的手,不着痕迹地将他藏在身后。江澄冷哼一声,道:“我离你八丈远,你看我干什么?”
温晁打量了江澄一阵,又在魏无羡和蓝忘机之间游移了几分,见他三人着实站得远,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踹他一脚,于是转头喝道:“是不是你们?!”
听温晁这一骂,温家子弟一哄而上将他从地上扶起来,前仆后继的涌上前,大呼道:“冤枉,冤枉!真不是我们!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踹你!”
不知是不是嫌温晁不够倒霉,竟有人喝彩祝吉道:“方才表兄打了三声喷嚏又栽了一跤,喜事登门啊。看来今日猎场之围,必定拔得头筹!”
虽然温晁爱听人恭维,但不至于什么货色的屁都接。眼下这马屁显然全拍在了驴蹄子上,温晁扒拉掉脑袋顶上鸡窝似得杂草,闻言破口大骂道:“蠢材!狗娘养的自己摔一跤试试。还头筹,如果今天我没得第一,我就让你过头七!”
温家那群牛鬼蛇神被他这么一吼,皆四散而去,顷刻间挪空了温琼林周围的位置。温晁被气得头昏脑涨,也没空去查究竟谁踹了他,指着温琼林喝道:“傻愣着干嘛,让你射箭,你倒是射啊!”
温琼林握着弓箭,战战兢兢地应道:“好......好,马、马上......”
“司射!司射!”(主持射仪的人)
温晁扯着嗓子喊道:“还不滚过来喊开始,磨磨唧唧的干什么!”
依礼,习射应当是上射、下射轮番上堂射箭,但岐山温氏向来唯我独尊,自然不会遵从什么狗屁礼仪,等司射宣完“无射获,无猎获!”(不许射伤报靶者!不许惊吓报靶者)后,便忙不迭地赶两人上场共同比试。
魏无羡这会儿当真是如坐针毡了,单看这两人挽弓的姿势,他就知道要坏事——
温宁依旧射不中,蓝湛必射中无疑!
但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忽然有什么丝软的东西飘到他的脸上。
魏无羡抬头一看,不知何时、甚至于不知不觉之间,穿林拂叶的和风已然将蓝忘机那条飘逸细软的长长的抹额,吹到了他眼前。
霎时间,豁然开朗。
在心中默背三遍阿弥陀佛之后,魏无羡眯起了眼,大喝一声:“蓝湛!”
蓝忘机引弓如满月,头也不回道:“何事?”
魏无羡道:“你的抹额歪了!”
蓝忘机顿了片刻,道:“安静。”
魏无羡继续道:“我没骗你!真的歪了,我帮你正正!”
说动手就动手,还不待蓝忘机反应,他一把拽住了那条飘来飘去的抹额,在箭即将飞出的瞬间,将它扯下了蓝忘机的额头。
而与此同时,温家阵营却爆发出一阵响亮的欢呼声。温晁目瞪口呆道:“琼林!想不到你真射中了!”
温琼林再次被闹了个大红脸,站在原地欲言又止。江澄悄悄地将背后捣鬼的那一套毁尸灭迹,然后踱过去捡起蓝忘机那支射脱靶的箭,幸灾乐祸道:“想不到蓝忘机还有射脱靶的一天。”
不过,射赛之事,自古以来几家欢喜几家愁。这厢魏无羡手里拿着那条抹额,顶着蓝二公子十分难看的脸色,厚着脸皮赔笑道:“蓝湛......我不是故意的,它真的歪了......啊!蓝湛,你放开我,疼,你拉的我好疼呀!蓝湛!蓝湛!”
蓝忘机此时印堂黑云笼罩,简直恨不得活吃了他,当即扔了扳指和护臂,一路推推搡搡将他拖进一处隐秘的林子里。
魏无羡垂死挣扎,高喊道:“蓝湛!蓝忘机!忘机兄!蓝二哥哥!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蓝忘机忽然道:“不敢什么?”
魏无羡眨眨眼睛,佯装啜泣道:“不敢扯你抹额......哎呀,蓝湛!你竟然敢打我!啊!啊!痛痛痛!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呜呜呜呜呜呜.......”
只见蓝二公子将他摁在树上,三两下剥了裤子,扬手啪啪几下,将雪白的屁股上打出几道微红的手印,冷声道:“错哪儿了?”
魏无羡“哭哭啼啼”地扯着嗓子嚎道:“我不淘气了,再也不淘气了。我要悔婚!”
啪啪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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