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魏无羡一觉醒来,已是姑苏深夜。
金鱼户钥花千点,玉虎丝牵月一痕。静室外,有一溪松月,有云英英。风初凉。竹影过三桥,惊动一池泉水。
爱彼之貌容兮,香培玉琢。
羡彼之良质兮,冰清玉润。
指尖沿着那张好看的轮廓描摹了一遍又一遍,魏无羡才不舍地挪开蓝忘机横亘在他腰上的手臂,轻手轻脚地爬下床。
忽然,屋内的灯火亮了。
蓝忘机翻身而起,一下子将他扑到在床上,睡眼惺忪地问道:“魏婴,你要去哪里?”
“屋里有些热,我想去冷泉凉快凉快。”感受道腰间的双手越搂越紧,魏无羡伸出手指捏了捏他的鼻尖,笑道:“蓝湛,是不是我动静太大吵醒你了?”
蓝忘机轻轻地摇了摇头,惊醒他的不是床铺挪动的声音,而是怀中无人空落落的感觉,“夜晚风大易受凉,明日晌午我陪你去。”
“也好,省的大半夜泡冷泉再被叔父骂。”魏无羡一面说着,一面动作利索地脱了下身穿的小衣,上身只留睡觉防风用的蓝绫白里兜肚,兜肚上绣着蓝氏护身经文,云纹月白,更有瓣瓣莲花点缀。夜色风景宜人,魏无羡暧昧低语道:“不过蓝二哥哥,我还是好热。”
蓝忘机故作镇定道:“心静自然凉。”
魏无羡贴到他耳边,道:“那我心不静怎么办?里外都热,像火烤一样在烧。”
蓝忘机迟疑片刻,从枕头下摸出一本翻得卷折的《观音心经》,苦口婆心地规劝道:“太晚了,要不然你读读经,可以平心静气。”
“......”
读你个七舅姥爷!
魏无羡劈手夺过那本碍眼的《心经》,“啪”的一声甩到角落里,“蓝忘机,你敢去捡一个试试,老子拆了你的静室!”
好汉不吃眼前亏,经过内心一番激烈地审时度势,蓝二公子最终收回了捡经书的手,兀自庆幸道:还好只是前朝的拓印本,要是真迹可还了得。
眼瞅着魏无羡缩到床铺的一侧,蓝忘机试探地问道:“魏婴?”
话音刚落,就见迎面飞来一只白嫩的脚丫子,魏无羡左右开弓,存心要把某人踹下床,边踹边道:“好啊蓝湛,是不是人到手了就嫌我烦了?以前从来不会拒绝我的,你给我滚下去,这是我的床!我不需要你陪!”
蓝忘机一手握住那纤细的脚腕,一手按住他的腰,慢慢沿着平滑的腰线顺到兜肚里去,手指在肚脐周围打转摩挲,唇边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呢喃道:“羡羡,别生气。”
魏无羡被他叫的心中一软,“不要以为学我师姐说话,叫几声羡羡,我就会放过你。蓝二公子,我们一码归一码,今天不解释清楚,你以后都想别上我的床!”
蓝忘机四肢并用,死死压住这只张牙舞爪的小灵狐,不疾不徐地说道:“但这里是云深不知处。”
魏无羡挣脱不开,凶巴巴道:“云深不知处怎么啦,云深不知处就允许你嫌弃我啦。”
蓝忘机摇了摇头,逗弄他道:“住我的房,睡我的床,做我的人,还赶我走,似乎......不妥。”
魏无羡怄气道:“有什么不妥的,我睡了这张床,这床就是我的。”
蓝忘机眼中闪过一丝极其醉人的笑意,问他道:“那你睡过|我,我也是你的吗?”
魏无羡被这明晃晃的情话臊红了脸,语气不自觉间软了下来,手指绞着身下的薄纱,小声嘟囔道:“谁要你个小古板,脾气大又难哄,我才不要......”
蓝忘机手上用了劲儿,独断道:“不行,必须要。”
“你说要就要,我多没面子啊。”今夜,魏无羡铆足了精神跟含光君唱反调,一脚蹬开他,爬下床去捡自己的小衣,“人家都说夫妻二人相识久了,有什么七年之痒,算算时间今年应该是我们认识的第七年。依我看你这是皮痒了,仗着我心软让着你,三天两头上房揭瓦......哎呀!蓝湛,要死了你,你这是干什么呀,快松手!”
伴随着数声或甜腻或呼痛的叫声,被数落半天的蓝二公子将这只顽皮的小灵狐拦腰拖了回来,沉声道:“叫相公。”
哟呵,胆子大了喂,敢在你魏爷爷头上动土。
魏无羡誓死不从,嘴硬道:“不叫。”
蓝忘机再次耐心地问道:“叫不叫相公?”
魏无羡紧紧咬着下唇,任头发在锦衾上散出层层柔云,他似快乐又似痛苦,额头上渗出晶莹的汗珠,“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这样......算什么君子。”
月情起,爱缱绻,蓝忘机低沉的声音萦绕在耳边,“我不想做你的君子,只想做你的相公。”
魏无羡恼羞成怒,嚷嚷道:“口出狂言,含光君你家规都背到哪儿去了!是不是要把叔父气死你才甘心。”
蓝忘机泰然道:“叔父会习惯的。”
比如今天下午就很习惯,认命领了只兔子作元凶,“和颜悦色”的离去。
当然这和颜悦色只是相对而言,如果魏无羡当时还醒着,一定会误以为蓝启仁想吃人。
简直太可怕了!
感受着有一波没一波的浪潮,魏无羡渐渐适应之后,脑子里终于有空闲去想别的事情:“今天下午你把我点睡之后,到底是怎么跟叔父说的,他会不会找我秋后算账?”
蓝忘机道:“不会。已经抓住了元凶。”
魏无羡奇怪地看着他,道:“元凶?元凶不就是我吗,难道叔父还要罚我吗......啊,蓝湛,你下手温柔点。”
蓝忘机俯身咬了一口那嫣红的下唇,“叫我相公。”
不要这么生硬的岔开话题!
魏无羡轻轻踹了下他的大腿,“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蓝忘机认真道:“我说的是正经事。”
魏无羡被他耍赖皮的严肃模样逗笑了,“你的正经事还真特别啊。”
蓝忘机小心避开这句话,直截了当地问道:“能感受到我吗。”
感受、感受个屁啊!
魏无羡吸气道:“一般人家男主外、女主内,所以有夫妻之分。不过现在在外面的似乎是我吧。”
蓝忘机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赞成道:“你说的对,我确实在里面。”
魏无羡挑起他的下巴,调戏道:“乖,叫声相公来听听,相公疼你。”
蓝忘机轻咳一声,顾左右而言他:“我跟叔父说,兔子害了病,所以啃食灵草自救。”
又岔开话题!
魏无羡较真道:“我没问你叔父。”
蓝忘机道:“刚才问了。”
魏无羡伸出两指弹他一脑瓜崩儿,叹道:“你怎么话这么多呀。”
蓝忘机不满:“你以前怪我太闷,我不闷。”
魏无羡无奈道:“现在话也太多了。”
蓝忘机道:“话多不好吗?”
好好好,怎么不好!特别好!上天了都!
魏无羡懒得跟他计较下去,抬头轻吻,堵住了那张不停开合地嘴唇。
所以说,拥有“话多的”含光君也是种甜蜜的负担啊。
而云深不知处的另一边,则完全是另外一幅景象。
夜已过亥时,金光瑶散发披衣,举着灯盏寻到花园中,“曦臣,你在里面吗?”
听到熟悉的声音,蓝曦臣回神,慢慢从昏暗的树影中走出来:“这么晚了,你还没睡?”
金光瑶笑道:“你不在我睡不着。”晚风吹乱了那一头如缎乌发,将十分秀丽的面庞衬得有些朦胧,“还在想忘机和无羡的事?”
“嗯。”蓝曦臣低低应了一声,拉着他走回寒室,“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整件事都像是冲着忘机和无羡来的。”
金光瑶道:“可是子轩哥的调查有了眉目?”
蓝曦臣皱眉道:“我不知这算不算眉目,不过金宗主传信说,自你父亲死后金麟台发生了一系列怪事。”
金光瑶道:“怪事?”
蓝曦臣道:“我也说不好,只是感觉有些古怪,就像是冥冥之中厄运在跟随着我们的脚步。第一个出事的,是为你父亲守灵的老仆。他在墓地守了七天七夜之后,突然发疯砍死了自己的妻儿,还有个襁褓中的孙儿,只有儿媳妇当晚回娘家逃过一劫。”
金光瑶惊道:“当日在金麟台的时候,怎么没有人提起这件事?”
蓝曦臣道:“这件事也是金宗主刚查出来的。大概是底下人觉得晦气,故意没有禀报,这才拖了这么久。”
金光瑶难得动了气,啐道:“这群该死的奴才,胆敢欺下瞒上。”
蓝曦臣轻轻搂了搂他的肩膀,示意他别生气,“阿瑶宽心,生气伤肝肾。”
金光瑶让他给说乐了,揶揄道:“你不也整日为忘机着急上火的。还好意思说我?”
蓝曦臣笑道:“我发现你越来越会顶嘴了。”
金光瑶听罢淡淡地哦了一声,随即换上一副略显“娇弱”的面孔,好似两人初见时那唯唯诺诺、小心翼翼的模样,一心一意地讨好他道:“二哥别生气了,阿瑶知错了。”
蓝曦臣:“......”
金光瑶越演越上瘾,明亮的眼睛里蓄满雾气,楚楚可怜道:“二哥是不喜欢阿瑶了吗,连二哥也要赶阿瑶走吗?”
蓝曦臣:“......”
金光瑶泫然欲泣:“二哥——”
“停,打住。”
一番较量之后,蓝宗主甘拜下风,“阿瑶,二哥知错了。”
倏的一下,眼里惹人怜爱的水雾全都收回去,简直游刃有余,金光瑶笑眯眯地问道:“你不是以前最吃这套吗?”
蓝曦臣道:“谁都有年少无知的时候。”
虽然无知撞墙的感觉一言难尽,但不试一下,又怎能领教小花妖的地厚天高?
金光瑶遗憾道:“曦臣,我发现你越来越不好骗了。”
蓝曦臣忍不住捏了捏他那张得意嘻嘻的脸颊,“质问”道:“敛芳尊,你总算有点良心。还记得几个月前你把二哥骗得好苦,每日担惊受怕,都快被你吓死了。”
金光瑶被捏的连连叫唤,呼痛道:“二哥,阿瑶好痛,快松手!再捏真的要破相了。”
蓝曦臣闻言慌忙松手,紧张的捧着他的脸,担心道:“怎么了,快转过来让我看看,我这刚才没使劲儿......”
“嘿,二哥!”
金光瑶捂着脸颊转过来,突然大喝一声吓了蓝曦臣一跳,迅速破涕为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哈,二哥你又上当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蓝曦臣抓着他,不疼不痒地拍了几下出气,“你个小没良心的,又骗我。”
金光瑶直直撞进他怀里,“可是二哥喜欢呀。认命吧蓝宗主,你就喜欢我这个坏阿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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