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为什么江家大宅会有这种东西?

    简如想不明白,也没时间寻找答案。

    像黑暗中潜伏的捕食者,亦或者某种悄然滋生的藤蔓。

    它纠缠着攀附而上,力度并不算大,却有种把骨头碾碎的错觉。

    简如心下一紧。他不是第一次与鬼魂接触。

    从前刚诞生能力,尚不知如何与其相处的时候,也有过乱七八糟的记忆。

    ——被追逐,被吓哭,悄悄躲到角落却被找出来,然后被无孔不入的烟雾纠缠着嬉戏。

    现在想来,即使带来了无数阴影,那也真的仅仅是“嬉戏”而已。

    和如今比起来,称得上小巫见大巫。

    之后发生了什么,简如已经有些记不清了。

    四肢满是诡异的酸软感。从小腿蔓延,桎梏在肌肤上。

    那“东西”没什么攻击性,仅仅是纠缠在身侧。

    但当四周一片寂静,伸手不见五指时,身边有非人之物躺下……

    突破温暖的被褥,压制住四周,只是为了共享那份温度……

    简如想,任谁也无法安心入眠。

    不知等了多久,半梦半醒间,第一缕微弱的曦光突破窗帘。

    手腕上的力度松了些。简如心中一跳,猛地掀开被子,竟就这么挣脱了。

    他不敢回头看。甚至连鞋都差点没穿好,险些被干净柔软的地毯绊倒。

    手腕酸软无力的拧开门把,跌跌撞撞的跑向走廊。

    现在是早上几时?

    五点、六点?

    过深的纠葛剥夺了时间感知,一时只剩自己细碎的喘息声。回过神时,已是带着冷汗,站在某扇门前。

    简如能听见自己未定的心跳。

    刚才的缠绕感尚未散去,不知是不是错觉,腕间与脚踝甚至被摩挲得发烫。

    大宅一片寂静,窗户隐隐传来寒鸦的啼鸣。

    面前的门平平无奇,背后走廊却深不见底,好像下一秒就要将自己吞噬。

    要进去吗?

    犹疑不过一瞬间,身后便传来轰鸣。

    那声音很吵。

    宛如一只怪物,拖着巨大的身躯碾在地毯上,奔向自己的猎物。

    身后是阵阵阴风。没有回头,也不再犹豫,简如敲响了面前的门:“江先生!”

    没等多久,也许是下一秒——门就应声而开。

    缝隙里,男人眼神深沉。

    坐在轮椅上,他双手交叉,打量着清晨的不速之客。

    从染上薄红的脸颊,到被奔跑牵连着掀开的,丝质睡衣下美好的肌肤。

    因为刚运动过,还在微微喘息着。

    大清早扰人清梦,简如紧张的舔了舔下唇。

    江暮南还穿着睡衣。布料一丝不苟,看不出丝毫熟睡的痕迹。

    ……很难想象一位双腿不便的人,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摆弄好轮椅,然后推开门的。

    莫非他没有休息吗?

    思考不过一瞬。背后轰鸣未散,像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即便心知不体面,他也只能心一横道:“……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话音刚落,便口干舌燥起来。

    江暮南眼神微变。

    好像没想到对面人会提出这种要求,他一时沉默。

    眼前是一名病人。

    别说是生着病,就是普通人,大清早被叫醒,心情也好不起来。

    ——简如心下微动,愧疚感按捺不住般的,从每一丝毛孔溢出来。

    正想着怎么解释,便见对方道:“……做噩梦了?”

    简如一愣。若以原身而论,这的确是个切实可信的理由。

    ……毕竟是位连被指甲划伤,都得好好包扎的人物。

    他于是试探着点点头。江暮南好像有些疲惫,揉了揉眉心,随后让出进门的通道:“……进来吧。”

    没有多问,也没过多的打量。

    那一瞬间简如是感激的。少部分来自于原身的娇贵,更多则是在感慨男主的好脾气。

    还是他熟悉的那个男主。

    无论何时都留有涵养。即使被吵醒,也举重若轻,稳重大方。

    迈步而入的瞬间,脖子却是一凉。

    简如险些以为那邪祟又追上来了。

    摸了一把脖颈,才意识到是黄宝石项链滑落时,带来的诡异错觉。

    房间内一片寂静。

    窗帘拉得很紧。偶尔有风吹过,也掀不起一丝一毫的波澜。

    因为没开灯,色调大致是沉重的黑灰。

    随眼一瞥,便能轻易发现床对面书桌上,正亮着唯一的光源。

    电脑屏幕上是难以读懂的复杂报表。

    ——凌晨六点没到,连下人们都还在休息的时间。

    江暮南却不知醒了多久,桌上摆着的咖啡的热度都已经散去了。

    ……如此的辛苦。

    简如眼神微动。

    虽然读过数次原文,知晓江家面临的境况并不轻松。

    但像这样直观的感受,却也是第一回。

    一时间,简如险些忘了自己过来的目的。

    只想伸手揉开男人眉间的疲惫。

    迎着他的眼神,江暮南若无所觉,指了指身侧的床褥。

    那被子微微掀开,床褥上甚至没有凹痕,非常的平整干净。

    “睡吧。”男人眉眼沉静。

    他好像很忙,匆匆说了一句后,就回归到书桌前。

    轻微的键盘敲击声中,房间重新寂静下来。

    没有多余的视线打量,留给人足够的安全感。

    简如试探着走过去。淡淡的如雪般的味道,便凝聚在了身周。

    带了些许的凌冽,非常好闻。

    男主无不良嗜好,不抽烟,除了应酬外也很少喝酒。

    整个房间包括床具,给人的感觉便也一样的可靠又干净,轻易便驱散刚才的惊惶与不安。

    简如于是低着头,拍了拍自己的衣角:“我去换一身……”

    “不用了。”江暮南没有回头:“床单每天都会换。睡吧。”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合衣坐下。清冽的气息,就这样包裹住了自己。

    有些陌生。

    同时也有浅淡的不习惯。

    哪怕是小时候,也很少这样堂而皇之的赖在别人床上。

    可一晚没合眼的疲倦感,又不愿意将人放过,轻易便席卷四肢百骸。

    床褥总有着满满的吸引力。

    没过多久,简如便抗拒不住的躺下了。

    这张床要偏硬一些。与肆意享受的原身不同,江暮南似乎时刻标榜着简约、严苛,以及极端的自律。

    就连床铺也保留了一样的作风,由内而外散发出一丝不苟。

    简如眯起眼,透过双睫间的缝隙,隐约能看见男人工作的背影。

    再看不见追随而来的黑影,只有安心不由自主弥漫。

    也许是太过疲惫,青年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均匀而细微的呼吸声中,江暮南侧身瞥了他一眼。

    许是被折磨得狠了,那人在床上缩成小小的一团,只露出半张熟睡的脸。

    借着冷然的灯光,能隐约看见紧闭的唇缝。

    睡姿带着淡淡的戒备。

    那张唇分明是引人探究的,却埋在双臂间,藏得很深。

    江暮南眯了眯眼。不满于对方的警戒,他伸出手,想突破青年的防备线。

    手刚探出一半,却见那人若有所觉的转了个头。

    根本无需谁的试探,便自顾自眉眼舒展,像猫儿一样的凑了过来。

    四肢放松,发顶还安心地蹭了蹭宽厚的掌心。

    弄得人痒痒的。

    江暮南动作一顿。

    那股奇怪的感觉不停在四肢百骸流淌。

    ——不知身边是何物,仅仅嗅到自己的气息,就展现出现在这般信赖……

    即使被卖了,也只能怪他毫无戒心。

    身侧,屏幕还显示着昨晚的对话框。

    是亲戚冷冰冰,而又迫不及待的“关心”。

    “关心”着他为何没有出席会议,几乎字里行间,都在迫切的追问他“是不是身体出了点儿什么小毛病”。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那般的假惺惺。

    连伪装都不会了。

    他却没时间理会,只仔细体验着掌心绵实的温度。

    下巴小巧又白皙,叫人很想捏上一捏。

    江暮南于是便这么做了。

    被掐得疼了,青年眉头稍微皱起。

    男人便适时放松,瞧见他眉眼舒展开,又试探般的握紧了些。

    这种一手掌控对方情绪的感觉,让人很上瘾。

    打量着他可怜兮兮皱起的眉,江暮南终于松开那处小巧的下巴。

    摸过对方毛茸茸的头顶,察觉到青年唇角微弯,他眯起眼。

    非常新鲜般的,手停留在头顶,任由人依赖着。

    简如是被一个电话吵醒的。

    醒时窗帘依旧一片黑暗,睡眼朦胧间,不知今夕何夕。

    江暮南不知何时已经走了。房里一片静谧,只剩自己的呼吸,和铃音在疯狂的作响。

    待他捞过电话,才意识到时间已经接近中午。

    “你怎回事?”电话那头的女人咄咄逼人。

    她似乎很生气,嘴皮子动得很快:“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都没接?”

    简如眨眨眼,在原身记忆库中寻找对得上号的声线:“……妈?”

    女人冷哼一声。有着这个名头,她好像就身处不败宝座,立马有了底气。

    “还知道我是你妈?不是睡糊涂了吗,简君孺?”

    简如揉了揉眉心。

    对面女人,可不是个好相处的——会把简君孺塞到势颓的江家,料想也知道,这人并没有安什么好心。

    毕竟原身,只是个身份低微的“私生子”。

    人生的前十几年,甚至没有任何的名号,只在外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

    果不其然。稍后电话那头,被称作妈妈的女人就开始咄咄逼人。

    “你和许二少是怎么回事?”明明血浓于水,女人却丝毫不关心自己的儿子。

    她只是用一种急切的,仿佛带了些命令的口吻道:“怎么得罪人家了?许家那边都找上你爸了,知道吗!”

    简如抿紧唇。他刚想说什么,就听那边传来些许的嘈杂声。

    女人嗓音一转,变得甜腻腻的:“噢小宜醒啦,怎么啦?想吃芒果啊,行,阿姨去喊张姨啊,张姨——”

    将电话那头的他放在一旁,转而招呼起其他人来。

    ……说来可笑。即使正牌简太太去世得早,女人早早住进了简家,却从未有过名分。

    她总是做着嫁入豪门的美梦,使劲浑身解数,讨好着简家的每一个人。

    ……却唯独忘了自己的亲儿子。

    甚至要走他不少资产,转而补贴起其他生活优渥的“弟弟妹妹”们。

    下巴有股莫名的刺痛感。

    搓了搓那块肌肤,简如等着女人招呼完那便宜弟弟,才换了个地方,继续与自己通话。

    对着电话那头,她冷声继续警告:“可别真把自己当个宝了。趁着二少没发火,赶紧给人道歉去,说不定那蓝宝石还是你的呢。”

    “……”

    那语气,根本没把对方当作人格平等的“人”。

    幼时的简君孺,曾被女人“严加管教”。

    好的没学到,怎么在男人面前保持身价,好卖个好价钱,却学了个十成十。

    他年少无知,早被调弄得毫无反抗能力。

    简如却不是如此:“我不会去的。”

    “你说什么??”

    “妈,我都嫁到江家来了。”简如有些好笑。

    当年,不正是这群人让原身跟的江暮南么?

    让嫁也是他们,让走也是他们。

    哪有这么随心所欲的事?

    “我和江先生,是合法伴侣。”简如道:“不知二少是怎么误会的。但他如何想,实在与我无关。”

    言下之意,是他不想管,也懒得管了。

    本就应该如此。

    不必为着那点儿虚无缥缈的血缘,而不断伤害自己。

    这话一出,对面简太太却听得是又惊又怒:“你怎么能这样说?”

    就像一直养着的小白兔,有朝一日突然便聪明了,不再任人拿捏一样。

    她顿时激动起来,直到深呼吸几下,才稍微平复一点。

    “把你嫁到江家,是为了给你更大的生存空间——咱简家家底有限,可供不起那优渥的生活。”

    知道怎么说话才是对方的死穴,女人声音又温柔下来:“君孺,江家都成了那样,谁忍心把自己的孩子送过去受苦?”

    “不过是让你把江暮南当做跳板而已。你这孩子真是死脑筋,可别太善良了。”

    “善良”?

    难怪简君孺,会形成这种三观。

    简如一时都快气笑了。

    放在他的世界,这便是来自原生家庭的高阶PUA了。

    说着“优渥的生活”。

    分明也是想借原身之手,剜上一块儿肥肉。

    揉了一把头发,他眯缝着眼从床上爬起来,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

    一边打理自己,一边不疾不徐的回应道:“许二少都说了些什么?”

    简太太皱起眉。电话那头青年的态度,可不是她熟知的那般好拿捏。

    她于是试探道:“他哪能提什么,只是二话不说,跑来找你爸的麻烦……”

    “那不就得了。”简如语气轻松:“他什么也没提,怎么就成了我的问题。说不定,是他俩生意上有摩擦呢。”

    “君孺!”简太太顿时怒不可遏:“这是你该有的态度吗?你爹做生意勤勤恳恳,怎么可能得罪许少那样的人物……”

    这话说得,色厉内荏,恐怕查都没查一下。

    碰见比自己有权有势的,立马就退避三舍……

    简如不说话。电话那头的女人,俨然把简君孺当成了自己的私人财产。

    不在乎对方的尊严,也不在乎他经历过什么。

    只是不停的掠夺、敲打。

    就连原著中简君孺被许钿玉设计,流出了不雅照片时。

    这个女人的第一反应也不是出头或安慰,而是毫不留情为了所谓的“声誉”,将人赶出了简家……

    想到这儿,简如顿时没了虚与委蛇的心情。

    正想挂断电话,脖颈却传来冰凉的触感。

    简如顺手一摸,除了黄宝石吊坠,竟意外触到了一枚圆润的铜镜。

    ……不是他曾挂在江暮南脖子上的那枚。

    比之要更古朴,更雅致。

    不知是用怎样轻柔的力度,才小心翼翼,一点儿也没把人吵醒的将它塞好。

    非常的体贴与细心。

    简如突然就平静下来。

    焦躁顷刻散去,他握紧脖颈间的铜镜。

    “行。那请您转告二少,即使真有什么事,也别来找我——江先生最近忙。我不想无关人士的出现,扰了他的心情。”

    抢在对面女人发飙前,他将铜镜塞回胸前,眉眼舒展道:“这话对您说也一样。我还忙,就先不聊了。”

    “君孺,简君孺!”对面的怒吼不停:“翅膀硬了是不是,江家有什么好?你可知许少已经拿到了陈老的邀请函,到时候寿宴一开,只要邀你作男伴,在宴会上认识那么一两个陈家人——”

    “嘟”。简如已然将电话挂断。

    陈家人?

    手边是陈老寿宴的请帖,说的是感谢江暮南赠予的寒玉,非要人收下。

    微信里,则是大设计师陈元琅恰巧传来信息。

    语气非常熟稔,说的是衣服已经做好,问他多久去取。

    熟得就差随便串门儿了。

    简如想了想,回了个“现在”,就推门而出。

    门外阳光正好。身上气息柔和,隐隐还包裹着房间里那股子冷冽的味道。

    刚才那一觉,睡得太舒服了。

    尤其醒来发现自己脖子上的铜镜,那感觉称得上春风拂面。

    揉了揉腕间,简如心情很好,目光扫视过走廊间。

    下人们正打扫着卫生。

    意识到他从江先生房里出来,却谨记着侍者的本分,低垂着眉眼,什么也不问。

    “林尧。”

    “诶!”只除了一个被喊到名字的。

    将手中香炉递给别人,林尧拍了拍手,应声站了出来。

    最近的他,隐隐有成为青年身边红人的趋势。

    只是这个“红人”,在旁人眼中看来,并不是那么轻松的差事。

    ——毕竟简君孺是出了名的喜怒无常。

    即使这两天看起来心情还不错,鬼知道又在悄悄打什么主意?

    林尧却不这么认为。

    一个人个性伪装得再好,也总有没绷住露馅的那天。

    但在林尧看来,这些日子的简君孺却真像换了个人似的,是真的转性了。

    在他身边工作,甚至称得上轻松有趣。

    时不时见识到新鲜事物不说,老板还长得养眼,脾气又挺好……

    林尧心下满足,再带简如出门时,甚至有胆量闲聊了:“简先生,您脖子上的黄宝石……呀,这怎么有两个坠子?”

    江先生送的黄宝石项链,早不是什么秘密。

    早在昨晚,就传遍了整座江宅。

    林尧本打算打趣自家老板,却意外发现了其他东西。

    于是盯着那枚铜镜,好奇的问道:“这也是江先生送的么?”

    简如微微一笑,摸了脖颈间温暖圆润的铜镜一把。

    对方好奇的目光下,他没有隐瞒的意思,点了点头道:“是啊。”

    “哇——”林尧夸张的赞叹一声。

    这么古朴,难以寻到的铜镜。

    加上如此漂亮的,价值不菲的宝石……

    “江先生真上心,您一定可开心了!”见青年心情很好的模样,他又随口问道:“怎么两条都戴出来了,您更喜欢哪一条?”

    毫无疑问。黄宝石吊坠的价值要更高。

    如果以简君孺的口味来算,必定是这条赢了。

    林尧却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他好奇的打量中,简如笑了笑。

    那表情实在称不上兴奋,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先摩挲了一下黄宝石坠子。

    想到它的价格,脖子越有些沉重;稍后触到铜镜,那股沉重感才散去些许。

    这算是二人第一次交换的礼物吧。

    眉眼瞬间变得轻松起来。对于铜镜爱不释手,喜爱感远超另一条昂贵吊坠。

    简如心情很好,眼角弯弯的撒了个小谎:“……都喜欢。”

    “——因为都是江先生送的。”理所当然般替他解释,林尧笑嘻嘻的闭上嘴,再不多话。

    车内一时安静下来。

    没谁看见,淡色的污浊不断从铜镜中诞生,丝丝缕缕的黑凝聚在一起。

    那黑凝成影子,像一座信号塔,遥遥将讯息送去远方。

    举着手中铜镜,打量着青年放松的神情,江暮南表情有些微妙。

    似乎对简如的回答不怎么满意,他墨色的眸子眯了眯。

    ……真的都喜欢么?

    无论怎么看,在收到这枚铜镜后,青年的表情都比上次要放松许多。

    ……为什么呢?

    明明那是昂贵的黄宝石。

    是更喜欢价值低的小东西?

    ——还是说,他信了那些随口胡诌的谎话。

    为了提防夜间入侵的“邪祟”,所以煞费苦心?

    江暮南淡淡的笑了。

    明明是在办公室,却好像拥有了某种奇特的满足感。

    他手指在铜镜上轻点,宛如透过镜面,触到了青年柔软的脸颊。

    非常的轻柔,却也带着丝丝……怀疑与恶意。

    到市内还有一段距离。

    陈家寿宴在即,简如自然不是去玩儿的。这次下山,除了去找陈元琅取衣服,还有更重要的事得去做。

    从前在《倾厦》原著中,陈老的寿宴,是江家跌入谷底的转折点。

    那么这次,陈老的请帖,必须成为江家回归上流社会的第一步。

    他先去了礼品店,将自己委托包装的礼物收了回来。

    又去了某家商场,购置了不少玩意儿。

    最后进的,却是某家高端名片店。

    在外忙碌了一天,等二人终于回归,早已是夜幕夕沉。

    连江暮南都回家了,正端着杯茶细细品味。瞧见两人大包小包的回来,当即挑眉问道:“怎么了?”

    宅内侍者们都有些惊讶,却又像情理之中。

    那副模样,怎么看像是去外血拼了一阵。

    即使江家条件紧张,果然也拦不住简君孺购物的心思。

    这些东西得花了多少钱?

    莫不是小办张卡都掏没了吧?

    没时间搭理隔壁打量的目光,简如几步上去。他健步如飞,手上提着的包正印了陈元琅工作室的牌子:“衣服做好了,我顺便去挑了些东西。”

    按捺不住的兴奋,他将包裹打开,给人展示自己手上的衣服:“要换上试试吗?”毕竟过两天就是陈老的寿宴。

    现在不试,过阵子也就迟了。

    江暮南没有反驳。他挑眉,看着简如手上崭新的西装。

    被熨烫得妥帖,领带则是深蓝色,带有暗灰色条纹,非常的有格调。

    “领带是我另外配的。”见江暮南一直在打量,简如咳嗽半声。

    这些东西都没花什么钱——毕竟简君孺收到过的礼物太多,随便卖两件奢侈品,其实就有钱可用了……

    那还是简如第一次这么肆意的购物。

    从前摸都不敢摸一下的奢侈产物,就这样收入囊中,想来也是十分神奇。

    他本来还有些肉疼。

    不过联想到这儿本就是书中世界,花的钱再多也是虚拟的,瞬间就没感觉了:“需要我帮你吗?”

    话音刚落,便觉得自己是逾距了。

    购物的兴奋感还残留在身上,他险些忘了,男主最不喜欢别人干涉自己,或者把他当病人对待。

    正有些忐忑,却见对方竟然点了点头:“好。”

    简如的眼神须臾便亮了。

    既然江暮南同意,便没什么好多虑的了。扶上轮椅,简如当即把人推回房间。

    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却由于昨夜睡了一觉,有种莫名的紧张感。

    简如摇摇头,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他推开衣帽间的门,自顾自准备好西装套装,才朝人转过头。

    他本以为江暮南已经脱好衣服了。

    哪成想这人根本没动。

    只是抬着眼打量着青年,江暮南眼神深沉,颇有些捉摸不透。

    简如不由自主咽了口唾沫。

    ——都是男人,罢了。

    门被锁好。青年半跪在男人面前,附身拉开拉链。

    当那双苍白无力的腿暴露在空气中时,却全没什么旖旎气息,反而满满都是心疼。

    这双腿还残留着些许肌肉。

    从它的形状上看来,江暮南从前应是很注重锻炼的。只是在一场车祸后,不可避免的遭受疾病与萎缩。

    与此同时,一道深深的划痕从左大腿,一直蔓延到右边膝盖。

    由缝针的痕迹看来,当时伤口不知有多深,又有多疼。

    简如一时没动。保留着单膝跪地的动作,他眼神全落在江暮南腿间伤口上。

    这股凝视,令男人本能的眯起眼。

    他们离得太近了。就连青年的每一次吐息,都尽数喷洒在伤痕上,点燃一片奇妙的暖意。

    “不疼。”眼见青年说不出话,江暮南双眸微眯。

    他不知道青年为什么做出这幅模样。

    明明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现在却盯得这么深。

    莫非还在心疼自己吗。

    “我的腿,当时是没知觉的。”

    他说得轻描淡写,简如却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那些带给江暮南最深的伤,那场夺去他至亲之人生命,害得他昏迷数月的车祸。

    就这样被一句话,轻轻揭过了。

    突然按捺不住,简如轻轻抚过那些早已愈合的伤口。

    就好像哄小孩儿一样,往伤痕间吹了几口气。

    “康复治疗有用吗?”简如其实是知道结果的。

    原著中说,男主的腿虽然恢复了些许的知觉,但却直到死去和化鬼,都没站起来过一回了。

    而那些许的知觉,带来的并不是什么好事。

    只是让他在每个阴雨连绵的天气,都不得不忍受痛苦的来袭。却倔强的不让人知道,一次次沉默着扛过去。

    江暮南点点头。他见青年眼神变得十分悲伤,有些不解的眯起了眼。

    便见这人拂过他腿间,认真道:“过段日子,我学着给你按摩吧。”

    说不定会好些呢。

    哪怕是一点点也好。

    脖颈上的铜镜微微晃着,与江暮南相处的这段日子里,简如从没这样心疼过一个纸片人。

    待西装裤妥帖的穿好,遮住腿上狰狞的伤疤,气氛才终于好了些许。

    待穿上外套一看,简如的眼睛逐渐亮了起来。

    ——果然很适合江暮南。

    陈元琅不愧是顶级设计师,宛如拥有魔力,轻松便找出每个人最具有优势的特点。

    而后再通过对布料的设计与剪裁,将特点无限放大。

    并不仅仅是身形。

    江暮南遭受的磨难颇多,每次却都能一个人扛过,浑身有宛如松竹一般的独特气质。

    配合着西装下摆细致的竹纹,轻易将他这股气场烘托到极致。

    拿着蓝灰色系的领带,简如想了想,在他脖颈间寄了个温莎结。

    依旧是半跪着的,双眸十分认真,落在微动的喉结下方。

    细细缠绕,稳重大方。

    “——好了。”

    这一身着实好看。

    虽算不上惊艳,却自有股稳重大方的气场。轻易便能吸引他人的目光。

    江暮南自己应该也是比较满意的。

    盯着镜子望了片刻,他甚至露出久违的笑容:“你的呢?”

    简如一愣。

    江暮南穿得规规矩矩,自己却还是一身休闲装,确实有些奇怪。

    想了想,他便拿起另一个袋子。只是都打算脱衣服了,江暮南却还是没动。

    ……好吧,反正都是男的。

    再说自己刚才也看过他了,礼尚往来,不吃亏。

    ——再说了,男主才不会想这么多呢。

    有些唾弃自己飘忽的思维,简如背过身子,褪去身上的衣衫。

    从背上漂亮的蝴蝶骨,到两条修长笔直的腿。

    以及昨晚不知被摩挲了多少次的,手腕间勾人的红痣。

    皮肤白得甚至有些扎眼,他动作却很快,几下便坐下,换好了衣服。

    白色小西装,搭配血红的胸针,好像胸口绽开了一朵巨大的花。

    像是被谁不小心射中,即将燃烧生命,带来最后一丝樱花逝去之美那样。

    “很美。”江暮南低声叹道。

    不愧是设计鬼才。这令人惊艳的效果,配上青年雪白的肌肤,轻易便能吸引全场的眼球。

    二人站在一起,便是纯白与纯黑的交相辉映。

    热烈碰撞,却又相伴相生。

    简如的袋子却还没拆完。

    穿着小西装,他折回袋子前,捧出两双鞋。

    ——江暮南眼神微动。

    在他出事后,鞋这种东西,便许久没有认真挑选过了。

    反正都是用不上的东西。

    ……只需要拿着从前的几双,反复穿戴、做做样子便好。

    而且他经历过那些后。

    也不希望有谁再去刻意选购了。

    简如却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手中鞋子做工精良,款式大方。就连内侧都柔软而精致,考虑到皮鞋的性质,专程挑的舒适又好穿。

    可他分明是一双废了的腿。

    ……不用做到这个地步。

    江暮南的眼神有些动摇。他看着简如又在面前单膝跪下,垂着眼睛,仔细将那双皮鞋给他穿上。

    动作非常的轻柔,好像担心哪里用力,便惊扰到了这双沉默的废腿。

    就连鞋带都一丝不苟。从头穿起,打了个非常漂亮的结。

    他将轮椅转过去。镜子里的人,就变得井井有条,一丝不苟起来。

    即使坐在轮椅上,也看不出他是个病人。

    “看。”简如附身凑近。

    贴在江暮南耳边,他的声音非常轻柔:“这一身,还满意吗。”

    那声音离自己太近。挠得耳朵一阵瘙痒。

    江暮南抬起眼。如果不是姿势不合适,他现在就想捧起青年的漂亮的脸蛋。

    然后凑近那双无辜的眼睛,直到在里面寻到自己的倒影……

    然后……

    焦躁奔涌而上。做不了什么大动作,江暮南只是盯着青年。

    像要透过一个对视,看透他最深处的骨血。

    简如只是笑。完全不知自己撩拨了些什么,他又原样跪下将衣物换好,差使着人去把西装熨好。

    “这个袋子里,是我为陈老准备的礼物。”指了指装满勋章的盒子,简如手一转:“这个,则是给你准备的。”

    江暮南没说话。

    简如也不打算再讲什么,只是有些调皮的凑近道:“你不好奇吗?”

    “江先生,我喜欢你能找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事。”将袋子拿过来,简如打开袋口。

    那分明是一张张崭新的名片。

    江暮南抽了一张出来。

    与他拥有的成堆名片不同,这上面的商标,和江家全无关系。

    ——是他处于半放弃状态的,个人计算机,产业。

    “产线应该还没关吧?”紧张的挠挠头,简如凑近到:“我调查了很久,专程找人设计的……”

    南星-江暮南。

    是他电脑品牌的名字。

    “其实除了电脑,整个互联网相关的行业,前景都非常不错。”简如说。

    《倾厦》的世界线中,互联网尚没这么发达。

    如果江暮南真的打算奋力一搏,说不定会变得像现世的比尔盖茨那样,留下自己的名字……

    不过他也只是想想。具体怎么打算,还得由江暮南来定。

    “总之,我完全支持你的一切决定。”

    无论是继续守护江家。

    还是另起炉灶,做自己的事业。

    简如说,拍了拍江暮南的肩。

    男人久久没有回话。简如心中一紧——莫非,自己这个礼物是选错了?

    他正忐忑,便见江暮南缓缓抬起头,将那些名片都纳入怀中。

    “谢谢。”他甚至笑了。

    笑容淡淡的,令人捉摸不透:“……我很喜欢。”

    还是第一次收到这样的礼物。

    身边无论是谁,都没有站在这个角度上回望过自己。

    母亲与弟弟需要自己守护。

    江家那群人需要时刻提防。

    而下属,却又只需要他来做决策。

    ……没谁问过他,这张卷子是不是做烦了,要不要另起一张。

    江暮南打量着青年。

    他看见简君孺很开心似的,把自己推出了房门。

    又好像十分满足,吃饭的时候双眼都时不时眯起。

    那副模样,称得上非常的生动,且新鲜诱人。

    江暮南握紧手中的碗筷。

    他吃得慢条斯理,每一丝、每一缕都要在齿间碾尽。

    眼神却是落在青年脸上。

    好像正迫不及待,评估着眼前的一切。

    ……真希望,现在就到晚上啊。

    他会选择哪一条路?是来自己的卧房,还是默不作声缩回原来的房间、掩耳盗铃。

    江暮南甚至隐隐期待着,青年会不好意思来打扰自己。

    这样,晚上的他就能尽情的探索对方的……每一丝反应。

    可惜很快,江暮南就发现自己想错了。

    青年没有去任何一间房里。他甚至没有留在别墅,刚吃过晚饭,就喊着林尧出了门。

    那副模样,让他瞬间就想起了简君孺的本来面貌。

    ……是了。

    江暮南眼神深沉。明明在自己出院前,简君孺还是那副熟悉的模样。

    是盛开在豪门贵族间,一朵热烈的交际花。

    不过几天相处而已。

    只是在他身上,施展了勾引其他人的招式罢了。

    自己怎么就这么轻易,相信了他的把戏?

    实在有些可笑。

    黑沉沉的房间里,江暮南的表情算不上好看。

    他唇角拉平,正垂着眼压抑怒火,突然收到了青年的信息。

    ——是“版主”那个号。

    ——虽然是用来逗弄人的玩意儿。

    这人却怎么还好意思,和别的人发信息?

    眯起眼,笑容中带上些怒意。江暮南点开消息栏,眼神扫过对方发来的消息。

    “……真是非常感谢你。昨晚我是在朋友那儿睡的。等今早醒来,一切似乎已经结束了……”

    “现在我正在去医院的路上。如果想让病人的身体尽快好起来,有什么能用上的方法吗?”

    医院……?

    对方消息发得有些絮絮叨叨,前面一大段都是在表达感谢。

    江暮南扫到最后,才若有所进,又举起手中的铜镜。

    镜子里,青年抱了一大束百合花。他正在走廊见逡巡,等好不容易找着想要的门牌号,才长出一口气,随后钻了进去。

    ……房间里躺着的,赫然是还在住院的江太太。

    江暮南挑起眉。那点心头灼烧的,轻易便能将人吞噬的怒火,不多时就消散无踪了。

    ……原来,他是去探望母亲了么?

    连江暮南自己,都险些遗忘的义务,却由简君孺做到了。

    那人捧着一大束百合,在江太太激动想坐起来的间隙,动作温柔却坚定的把人按回去。

    而后,就从袋子里摸出个苹果开始削。

    时不时还瞅一眼手机屏幕,似乎一边谈笑聊天,一边等着某人的消息。

    ……是在等自己吧。

    江暮南反应过来。他摸出手机,又看着简君孺发来的消息,不知不觉便盯了很久。

    随后,才缓缓打下一行字。

    “多和病人说说话,多吃水果,病自然就会好。”

    打完这句,却不自觉啧了半声。

    ……这次竟然说了实话。

    实在是不太符合自己的习惯。

    收到消息,简君孺立马很开心似的点开。过了片刻,才见他又回复道:“我知道了,谢谢你。”

    末尾还加了个小小的微笑表情。

    看起来真的很满足。

    江暮南眯起眼。正打算放下手机专心盯着铜镜,便见又是一条消息传来。

    “你有什么爱吃的东西吗?我们这儿水果还挺有名的,能给你寄点过来吗?”

    寄东西?

    江暮南思索片刻,联想到了自己的地址。

    他于是坚定地把手机放去一旁,选择不回了。

    久久没等到回复,简如或多或少有些失望。

    也许是自己逾距了吧。不过认识几天,不愿意暴露地址很正常。

    ……没关系,总有能帮到对方的时候!

    想到来日方长,简如的心情再度好了起来。

    和江太太聊了会儿天,他便收起手机,留在医院陪床睡了。

    却不知遥远的江宅,有人不太高兴的皱着眉,留在房内空等了一宿。

    陈老的寿宴,不日便到了。

    位置定在陈家的别墅之一,从早上开始,这里便变得热闹起来。

    整座城内的权贵,都像嗅着腥味儿的猫,前仆后继奔向这座宏伟的宅邸。

    车库停满了豪车,有的加长豪车甚至停在了外面。

    每一个人,都想拼尽全力与陈老搭上关系。

    可惜,身为寿星,他自然也要等晚上吃饭的时候才出来。

    提早到的人,大多是扑了个空。一时间,众人大都分散在整座宅邸,随便找了件娱乐便休息起来了。

    简如二人到的时候,能看见侍者在门外疏散众人停车。

    来者众多。里面的车库早没了位置,也只能委屈这些豪车找个露天的地方歇着了。

    白色宾利到的时候,侍者却没有指挥它往外停。

    而是非常罕见的隔开一条路,示意宾利车开进去。

    “那是谁的车啊?”有不少人注意到这处稀奇,纷纷摇下车窗询问。

    侍者们却摇了摇头。片刻后,才终于有人答道:“好像是陈三少的朋友。”

    “还好你这儿有地方。”

    终于停下,简如长出一口气,推着江暮南下了车。

    他们停车的位置,是陈元琅工作间的正后方,此时一片寂静,并有没什么人来。

    “只要小简需要。”陈元琅笑眯眯道。知晓寿宴会邀请两人,他怎么可能不做足准备。

    打量着简如穿在身上的西装,陈元琅眼神欣赏,逐渐变得狂热起来:“真适合你……”

    宛如他的专属缪斯,不过是看到简如的穿着,陈元琅已经激动起来。

    如果可以,估计他现在就会飞奔回画室,又给青年设计出数套服装来:“还允许我为你做设计吗?”

    两人关系早变得不错,简如也就没再推脱:“你想的话。”

    之间的相处模式,倒是又看呆了一群侍从。

    草坪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扎了几个彩色气球。不得不说,陈老这寿宴过得真是十分童趣。

    “你俩有什么打算?”陈元琅问:“看书,下棋,钓鱼,或者去我的工作室?”

    简如倒是没什么想法。如果可以,他只想找个地方坐着。

    陈元琅便默认他们选择了最后的选项。刚带着人走几步,电话声便响了起来。

    “……行,我知道了。”匆匆应了声,陈元琅挂断电话,双眉微皱:“小简,你们先上去坐着吧,我先去处理些事。”

    主人家都这么说了,简如自然也没意见。

    推着江暮南,他跟着侍从一路往上。宅子里就是这点好,普通客人进不来,也省得被人逮住,又是一阵寒暄。

    等电梯的间隙,他朝窗外望去。几十米远的地方,正巧是一片湖泊。

    除了几名悠闲钓鱼的,还有不少富家千金们撑着伞,在湖边散步嬉戏。

    她们正在寒暄。隔得这么远,都隐约能听到嬉闹声。

    无非是赞叹着谁谁的首饰难得一见,谁谁的小孩又拿了个马术冠军。

    光是听着,就与这些话题格格不入。

    简如正分神,突闻江暮南开口。

    那声音低低的,好像暗藏着叹息:“后悔了?”

    “什么?”简如完全没反应过来。

    “湖月。”江暮南扬了扬下巴。不远处,一枚闪亮的蓝宝石十分显眼,正挂在某位富家千金的脖颈上。

    简如想了半天,才意识到这是刚来到这个世界时,许钿玉用来勾他出去的石头。

    “你没去拍卖会,这蓝宝石还是被许钿玉拍下了,只不过送给了别人。”江暮南说:“便是这位易家千金。不过说实在的,她和湖月完全不配。”

    这样纯粹通透的蓝宝石,就要配清丽绝伦的美人才对。

    易家千金却浓妆艳抹,实在是有些糟蹋了。

    “哪来什么配不配的。”简如不由失笑。

    江暮南很少开这种活跃气氛的玩笑,简如拍拍他的肩,一脸无所谓。

    谁拍下,就是谁的了呗。

    他对什么大蓝石头又不感兴趣。

    “我喜欢你送我的这块。”简如说:“古朴,雅致……”

    江暮南听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这人说的竟是脖子上那枚铜镜。

    不多时电梯到达,二人一起迈步进去。

    窗外,易家千金却若有所觉,回头遥遥望向某扇窗户。

    “怎么了小公主?”有人遥遥喊她:“看什么呢,这么仔细?”

    易千阙狐疑的摇摇头。

    自己刚才,好像瞧见了简君孺的身影。

    ——不过这事细想起来,又不太可能。

    已经有许久,简君孺没有出现在上流圈子的聚会中了。

    豪门间阶级森严,每个圈子都有每个圈子的聚会。

    能收到多少邀请,更能展现出每家拥有的实力。

    而江家的近况……

    即使有姓江的人出现在派对中,估计也是以江暮南叔叔为首的旁系。

    而江暮南,反倒早被默契的除名了。

    连普通的聚会邀约都无法收到,就更不可能出现在陈老寿宴中了。

    “没事。”她于是只摇摇头,心情很好的,又在阳光下欣赏起自己的蓝宝石。

    ——也只有自己能配上这么漂亮的东西了。

    也不知,许二少愿意送给她这么贵重的礼物,二人多久能订婚呢?

    下午两三点,受邀而来的人,就到的差不多了。

    他们中,有远近闻名的商人,有享誉天下的慈善家,甚至还有好几位说出大名便会蝉联热搜榜的明星。

    除了一位影帝是受邀前来聚餐,其他几名只不过是来表演节目的而已。

    “我记得江昱文这小姑娘,早几年就进了娱乐圈吧。”瞧见这位影帝,简如随口和江暮南聊着天。

    工作室的窗户外,闲逛的人是越来越多了。商人们大腹便便,互相恭维着。

    身为在场唯一的影帝,男人弗一出现就成了人群焦点。

    场内竟还藏了不少他的影迷,纷纷要求合影。

    江昱文是男主的亲妹妹。因为执着追梦,十几岁的时候便去跟了组,至今还在外打拼。

    从前江家资源充足的时候,还时不时能给她介绍个好角色。

    如今江家势颓,她却还是不愿回归,吃了不少苦头。

    《倾厦》这本小说中,基本每个姓江的人,最后的结局都讨不了好。

    江昱文自然也是一样的。执着追梦的途中,却接连遭遇打击。

    最后,她甚至被送上江家竞争对手的床,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江暮南点点头。自从化鬼重生,他对自家亲情血脉的感情,便越来越淡薄。

    简如却不知道。还以为对方是曾经的男主,得了肯定,顿时盯着远方影帝的背影,默默思索起来。

    那眼神,毫无疑问又落到了江暮南的眸中。

    这是又看上谁了?

    还是仅仅在发呆?

    江暮南发现,自己对于简君孺的评价,已经愈发撕裂了起来。

    一方面,他的无数回忆与经验都在提醒,这个人老练又狠毒,不值得被信赖。

    另一方面,他与青年无数次的相处,却又不断挑战着他固有的认知。

    究竟哪一面,才是真正的简君孺?

    究竟是抱着怎样的目的,才这样接近自己?

    越是有这种想法,就越想剥开他的底线。

    却在一次次交锋中,越发疑惑起来。

    最终,凝聚成一个问题。

    ——为什么会是他?

    为什么会是简君孺?

    “时间到了。”

    回过神时,肩膀正搭上一片温暖。

    青年双手搭在他背后,缓慢又坚定地推动着轮椅。

    江暮南瞥了眼时钟,这才发现时针,竟不知何时指向五点。

    不知陈元琅在忙什么,丢下两位客人,晚宴马上就开始了。

    他们算动身得晚的。等到了草坪,只看见一片狼藉。

    晚宴前的活动几乎全都在这里,此时人虽已经散去,但铺张的桌椅用具都还来不及收拾。

    池边儿甚至还有未收的垂钓工具。

    橙色的醒目漂浮在水中一上一下,拉扯的固定在地面上的鱼竿紧绷——鱼儿好不容易上钩,却已是人去楼空了。

    推着江暮南经过,两人注意到了这里的小动静。不过他们都不怎么放在心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夜色笼罩,什么都看不太真切,偶有比他们还晚的,一时也看不清来者是谁。

    等发现轮椅上坐着的的确是江暮南,都纷纷露出惊讶的目光。

    几乎所有人,都聚集到了主厅。

    门没有关牢。乐团悠扬的琴声,就这么从缝隙间飘出来,给窗外月色笼罩上一层古典的朦胧之意。

    瞧见又有客人,侍者拉开大门。一派金碧辉煌间,红毯无限向里延伸。

    还是第一次碰见这样的大动静。

    简如悄悄深吸一口气。待心跳平静了些许,才推着江暮南,就这么走了进去。

    “吱呀——”

    能来到陈老寿宴的人,非富即贵。

    有些来得早的,也没浪费时间;早在刚才有限的攀谈间,极大地拓宽了自己的交际圈。

    不过是觥筹交错,已经谈下了几千万乃至上亿的项目。

    有的则与影帝导演聊上了天,终于整合好所有资源,插足梦寐以求的文娱产业。

    陈老晚宴师如此神奇,给了人这么多惊喜。以至于每次推门声起,众人都或多或少投去了视线。

    只等遇见下一位超级富豪,便举着酒杯上场谈天。

    然而令人没想到的是,来者不是什么富绅,却是无比熟悉的人物。

    ……熟悉,又陌生。分明该是许久没见,自己将自己桎梏在山上。

    却又如此自然的,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江……江暮南?

    瞧见那轮椅,众人脑海间,不由自主便闪过这个名字。

    是了。这么年轻就身陷轮椅,除了江暮南外,再没有别人。

    众人目光一时变得复杂。有人憎恶着他的出现,更多的则是单纯在好奇。

    可江家那几条产业,不是被瓜分得差不多了么?

    听说车祸后,江暮南在医院昏迷了整整两个月……

    听说他的股份都被瓜分蚕食,如今早就所剩无几……

    这样的人,竟没有苟延残喘……

    他是哪儿来的财力,能得到陈老的青眼?

    这还没完。

    正疑惑间,更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出现了。

    推着轮椅,青年一身白色小西装,唇角含笑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面容精致,胸前红花如血般盛开,分明是引人眼球的张扬模样。

    整个人的气质却十分沉稳,好像和艳丽的外表不搭,只是仔细推着手上的轮椅。

    目光全落在江暮南身上,好像一点儿磕磕碰碰,都舍不得人遇上似的。

    是简君孺。

    那个传闻中水性杨花,不择手段的豪门男妻。

    ……江暮南和简君孺。这对令人困惑的组合,就这么闯进大厅,轻易便攥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疑惑惊讶的视线交杂,有一道特别引人注目。

    许钿玉眼神毒辣,正死死盯着眼前成为焦点的两人,一口银牙险些咬碎。

    ……简君孺,竟然真的就带着姓江的来了。

    自己前几日对简家的敲打,仿佛敲在了空气里,根本没落到青年头上。

    刻意打自己的脸一般,他们拾掇得干净体面。

    就这么出现在了陈老的寿宴,也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这人怎么敢……

    “钿玉,许钿玉?”易千阙晃了晃身边人的胳膊,眼神担忧的往场中央落去。

    待发现他盯着的是简君孺后,眼神突然便僵了僵。

    ——她也知道,自己脖子上的“湖月”,是被人挑剩下的。

    只是没想到,下午的预感很快成真,自己这么迅速就碰上了正主!

    乐曲依旧悠扬。

    众人的打量不止一瞬,直到现在还隐隐萦绕在身侧。

    简如却也毫不退缩。他只是俯下身子,很亲密似的凑到了江暮南耳边。

    “……那边两个穿西装的,是国内有名的律师工作室,专门打遗产官司。”

    “蛋糕前正喝着酒那个,有名的新锐小说家,所写的悬疑小说在国外畅销,目前正在寻找影视投资。”

    “端着酒杯四处走的……”

    不知做了多久功课,他语气平稳,轻松为江暮南指出数位值得注意的人物。

    过后,又话锋一转。

    “角落里喝着酒,没什么人搭理的那个,目前正在搭建电商平台。”

    眼前人其貌不扬,在《倾厦》里后期的地位,却相当于现实生活中的马爸爸。

    原著中,江暮南与他也有过几次接触。可惜每次都阴差阳错,到最后对方成就霸业,江家却成了历史洪流中,微不足道的一点波涛。

    ……这一次,一定要有所不同。

    简如凑近了些,眼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要过去聊聊么?”

    江暮南望着他。

    青年的每一次举动,都更让他确信,眼前人所知道的东西,并不比自己少。

    就连角落里的人都不肯放过,非常自然的牵线搭桥。

    ……但他为什么,是简君孺?

    好像横亘在中间的一道钉子,每想起这个问题,便无形间一次又一次的划分出隔阂。

    江暮南一时捏紧了轮椅把手,缓缓点头。二人一道向角落走去,所到之处,人潮自动分开,好像奔涌的浪花。

    角落里那人捧着颗蛋糕,正专心致志的挑出糖豆,扔进嘴里吃掉。

    直到两人到了面前,他才反应过来似的,忙不迭擦了擦嘴:“找,找我啊?”

    王志超一脸茫然,魁梧的身子在角落舒展开来。

    与这里绝大多数人不同,他并非出生豪门,只是偶然有了创业的想法,所以才会拉着一群朋友,说干就干。

    钱还是以前开店挣的,称得上白手起家。

    不知怎么便得了陈老青眼,受邀混进一群富家子弟中。

    察觉到自己的格格不入,干脆选择闷在角落,独自填饱肚子。

    反正也插不进这些人的对话。

    反正这群有钱人,也一点儿看不上自己……

    觉得自己是在浪费时间,王志超甚至隐隐有些后悔答应了陈老的邀约。

    现在,身前却陡然站了两个人。

    他的精神劲儿一下就起来了。

    简如朝他点点头。青年笑眯眯的,模样十分温润,非常吸引人眼球。

    王志超眼睛都瞪直了。他刚飘飘忽忽想找人握手,便被轮椅上那人直接拦住了。

    瞧见角落里的几人攀谈起来,众人打量的视线,才终于散去不少。

    不管江暮南怎么会出现在这儿,至少他还记得自己的身份……

    分明是连他自己也知道,没法再和上流圈子谈到一起。

    才会刻意到角落,与那不知名的小喽喽攀谈吧!

    思索间,最后一名客人也入了场。

    时钟指向五点三十。大门应声而关,与此同时二楼的某间小房间,却突然打开了门。

    宴会的主角,便这么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陈老!”

    “陈先生!”

    底下是此起彼伏的招呼声。陈老朝底下挥挥手——他眼神在中间逡巡一圈,待捕捉到江暮南这个小角落,才算安心的收回目光。

    只要这几名有潜力的年轻人在,其他人说什么做什么,也都无所谓了。

    他咳了咳嗓子,晚宴开场前,照例讲起了话。众人都很给面子的仔细听着,等陈老讲得差不多了,端着酒杯下了楼,便有一道一道的人潮汇涌了过去。

    “生日快乐,陈老!”

    “这是我挑了半天的玉玺……”

    通往二楼的路,霎时便被围得水泄不通了。

    明明晚宴才刚开始,这群人却生怕陈老看不见自己似的,拼命往前挤。

    王志超守在角落,不由盯出一阵恶寒:“这群人怎么这样啊!”像丧尸一样!

    “继续刚才的话题。”江暮南不如他那般容易分散注意力:“接受我的投资么?”

    王志超于是把注意力又拉了回来:“这个,得先问问我的合伙人……”

    眼前都是些什么人啊?

    近千万元的资金,说投就投!

    王志超挠挠脑袋,一脸的不可思议。就这,听刚才的八卦说,还是马上颓败的水准呢。

    那眼前江家鼎盛的时刻,得有怎样的风光……

    两人在认真谈生意。简如推着轮椅,便显得有些无聊了。

    他还记得下午和江暮南的谈话,此时为了江家妹妹,仔细寻找着影帝的身影。

    待捕捉到他准备出门,似乎是想去一趟花园,霎时眼前一亮。

    “我出去一下。”凑近江暮南的耳朵,青年低声道。

    依旧是那副温和有礼的模样,关系看起来十分亲密。

    见江暮南点点头,才郑重其事的对着身前人笑了笑:“江先生就先托付给你了。一定要等我回来哦。”

    毕竟这晚宴上,可有不少吃人不吐骨头的大亨在的。

    王志超赶紧颔首,目光又飘过去了。等青年离开,话题就自然转到了他身上:“江总,这位是您的助理?”

    也太敬业,太养眼了点。

    这就是有钱人的快乐吗?

    王志超现在还没什么钱,却也志存高远。

    就在刚才他立下了第一条志向,便是有钱后,能找到像刚才那人一样好看又贴心的员工。

    当然若是能挖到这位墙脚,那就再好不过了……

    江暮南淡淡瞥了他一眼。看清这人脑袋里飘的粉红泡泡,便毫不留情的戳破:“他是我伴侣。”

    “啊,噢……什么!”这才意识到自己盯上的是别人的老婆,王志超吓出一身冷汗,眼神立马就化作了羡慕。

    瘸成这样,都能找到乖巧的夫人。

    这人也太幸运了吧……

    不止他一人,在挂念抽身而去的简君孺。

    察觉到青年去了花园,有至少两拨人同时默契的抛下应酬,端着酒杯找人去了。

    和热闹的前厅比起来,花园要显得冷清许多。

    端着酒杯出来,却恰巧没再见到影帝的身影。

    简如在小花园转了两圈,不可思议的摇摇脑袋。

    怎么会刚出来就看不见了?

    百思不得其解,他刚想抽身回去,迎面便撞上了不速之客。

    陈萦朵摇摇晃晃的坠在身后,不知道跟了多久。

    看见她的一瞬间,简如其实是有些愣神的。

    对这名原著中嚣张跋扈的小女孩,他的印象,实在算不上好。

    可对面人却一反常态垂着脑袋,好像很瑟缩似的。又似乎有什么话,必须不吐不快一般。

    好歹到了晚上。更深夜寒,简如于是几步上前:“陈小姐,你怎么啦?”

    话问到嘴边儿,女孩却仍旧一言不发,只用一双恐惧的眼神,在他身周徘徊。

    好像特地在确认,有没有谁跟在旁边似的。

    “……我有话跟你说。”最终吐出的,就是这么干巴巴的一句。

    简如不明所以。陈萦朵却不许人逃避,一把将其拉住,扯到喷泉后藏着。

    两人根本不熟。简如不舒服的动了动。

    他可没时间陪小孩玩什么游戏。

    正疑惑间,小姑娘却突然凑过来。

    她双眼溢满恐惧,一开口就吸引了简如的全部注意力:“我,我知道……你也撞鬼了,对不对?”

    简如神情一凛。

    陈萦朵咽了口唾沫。神经质般的打量着四周,她话说的愈加迅速:“我知道的,我知道……你必须小心,那东西就在你身边。他的目标本来是我,然后找上了你……”

    ……几乎听不懂,这姑娘在说什么。

    简如的目光染上疑惑。陈萦朵却非常急切,一把将人扯住:“你必须相信我!”

    她的声音带上嘶吼。

    简如拍了拍她的胳膊:“好啦,我信你……”

    话是这么说的,手却暗暗收紧,先把人从衣袖上扯下来再说。

    “即使要信你,也得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对不对?”

    陈萦朵深呼吸。像是刚意识到自己有义务解释,小姑娘沉声道:“它们,它们是很多道影子。”

    “会跟着你入梦,在梦里折磨你,反复虐杀……”

    ……有这么夸张吗?

    本来听到影子时,简如的注意力还算集中。

    听到后面,就有些怀疑了。

    “真的啊!”陈萦朵双眸溢满恐惧。瞧见简如一脸不信,简直急得快哭出来:“它们没有这么对你吗?你就没有觉得自己饱受折磨,已经死过无数次……”

    简如摇摇头。陈萦朵像被人扼住喉咙,一下便失了声音。

    “小姐,如果你觉得哪里不舒服,我可以送你回去。”简如一把将人扶起。

    根本没找到影帝,他的耐心已经被耗尽了:“先去陈元琅那里?”

    “不要!”破罐子破摔般,陈萦朵尖叫起来。

    她将人一把拉住,已经懒得铺垫了:“我们两个一起想办法,一定能干掉他的!你就甘心受折磨吗?他就埋伏在你身边,小心身边最亲近的人——对,就是小心他,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疯子——”

    “你们在聊什么?”

    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陈萦朵的话语便像被掐紧,消失在了半空。

    “聊天呢。”简如不禁失笑。

    这小女孩神神叨叨,估计是前段日子被鬼惊扰到,受了什么刺激吧。

    “你怎么来了?”他转身,和江暮南打了个照面。

    男人人畜无害的坐在对面,分明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模样。

    “和王志超聊完了。”江暮南微微皱起眉:“我刚听到,她说要你小心谁?”

    简如几步便过去,十分亲昵的推上轮椅:“没有,你听错了。”

    要是真被听到,不得不说还挺尴尬的。

    自己撞鬼时,愿意把被窝借出来的,可不是别人,正是眼前男人。

    有谁会怀疑这样一位正直善良的朋友呢?

    “你怎么出来了?”简如低下头,凑近江暮南道:“外面风大……”

    陈萦朵的牙齿咯咯作响。她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见到谁如此亲昵的对待一只鬼魂。

    分明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恶鬼。

    却还在青年面前,被当做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一般,好端端护着!

    江暮南瞥了她一眼。那眼神似乎写了讥诮,不过一眼,就冻得陈萦朵牙齿打颤。

    不过他似乎很受用于青年的照顾。在对方温声细语的问候间,到底是什么也没做,乖乖被推着回去了。

    陈萦朵双腿僵硬。察觉自己逃过一劫,她刚提起裙子,急匆匆想往里屋跑。

    就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非常不巧地,恰巧跌进了喷泉里!

    再度回到大厅,陈老身周终于空了下来。

    心知时机已到,简如推着江暮南,缓缓往那边走。

    众人的目光又不由自主凝聚了过去。江暮南究竟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是否得到了陈老的青睐……

    就在这瞬间,便终于可以看出来了。

    “陈老。”两人顺利交锋。

    江暮南朝人颔首。所有人的暗自打量中,陈老一下拍上人背心,显得非常熟稔:“好小子,你可算来了!”

    众人瞬间惊掉了下巴。

    别说是他们,就连简如都露出了吃惊的神情。唯独江暮南不为所动,只是冷漠的朝人颔首。

    “和王志超聊了吗?”陈老问。

    看见人点点头,便露出舒心的笑容:“那快跟我走一圈。我有几个朋友,要带你引荐引荐。”

    简如推着轮椅,迎着众人目光,跟随在陈老身后。

    他也觉得不可思议,悄悄凑近问江暮南道:“你们竟然这么熟?”

    “多亏你告诉我,陈老爱茶。”江暮南回应道:“投其所好罢了。”

    简如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他并不觉得聊茶而已,能混到这种地步。

    不过江暮南这么说,那便是好的吧。

    一派羡慕嫉妒的目光中,众人这才意识到,江家似乎攀上了高枝儿。

    估计等过了今晚,江家卷土重来的消息,便要席卷整个豪门圈了。

    被带着见了一群又一群的商贾,简如替江暮南挡了不少白酒。

    到了最后,已经是双颊酡红,眼神都醉醺醺的。

    江暮南是最先察觉到异样的人。即使到了这种程度,青年也丝毫没有露怯。

    只是话越来越少,脚步越来越迟钝,最终有些跟不上节奏而已。

    “陈老。”江暮南于是停下了轮椅。

    指了指背后醉醺醺的青年,男人眼神沉静:“有休息室么?”

    “唷,怎么都醉成了这副模样?”陈老摇摇头:“小王,你带他去醒醒酒吧。”

    “我送他。”江暮南却说。

    丝毫不在意厅内的富豪商贾,他眼中只有喝得烂醉的青年。

    落在陈老眼中,却成了靠谱的又一代名词。

    “行。”他于是停下引荐的动作,非常大度的挥挥手:“去吧,我等你回来。”

    江暮南便驱使着轮椅,带着人慢慢往那边走。

    不得不说,简君孺喝醉了还是很乖的。

    只像个木偶似的乖乖跟在身后,叫他一声就答应,问什么答什么。

    只是对名字的反应比较迟钝。反倒什么“喂”“这边”,听得还要快些。

    陈老给江暮南准备的休息室,自然是最顶尖的一批。

    面积比得上星级宾馆,沙发更是软得像床一样。青年刚进门,就十分自觉的往沙发上一扑,再无其他动静了。

    “不好意思,能去拿些醒酒的茶么?”

    对侍从吩咐一句,休息室里便只剩他们二人了。

    江暮南凑近沙发。青年睡得心满意足,睫毛像两把秀丽的小刷子,一下下的扇在人心上。

    江暮南拿手指戳了戳他的脸颊。

    很烫。

    看样子是真醉了。

    ……真没想到,陈萦朵那样当面提醒,他都能当没听到。

    简君孺,真是个这么迟钝的人么?

    疑窦丛生,却也懒得一一核查。江暮南只是有些兴奋,不由自主的咧开唇角。

    他还是第一次见着,这么愿意相信自己的家伙。

    ——虽然时不时有些小破绽,却不知对方是刻意忽视,还是真的粗枝大叶。

    又像猫儿一般,头顶察觉到熟悉的掌心,瞬间就凑过来了。

    ……如果是演的,那他演的真好。

    江暮南想,顺手解开青年两颗纽扣。

    雪白的肌肤明晃晃的展示在眼前,找到了热意的出口,简如干脆挣扎两下,多扒拉开了几颗。

    男人的眼神,瞬间就变得奇怪起来了。

    热意逐渐升高。他古怪的凝视间,醒酒茶终于是送了过来。

    非礼勿视。

    不打扰人家小两口,侍者递完茶水,便忙不迭退开。

    江暮南单手接过,另一只手将青年的脑袋拖高,把茶抵在他唇边:“喝吧。喝了就舒服些了。”

    简如迷迷糊糊间的抗拒,就这么被男人三言两语化解开了。

    他乖乖喝下茶杯中的事物。有几缕来不及吞咽的,便沿着下巴滑落,一路滴进了胸口。

    江暮南找了张帕子,仔细擦过青年肌肤。

    正打算伸进衣领时,却被青年拦住了。

    那人似乎很不好意思,双颊红彤彤的,喉咙里满是呜咽:“江,江先生……”

    江暮南于是向他望去:“嗯?”

    那手却不停歇,还打算往里面擦去。青年躲闪不及,只能嘟嘟囔囔的扭起来。

    “别……我,我不是gay……”

    放在别处,可能就是醉酒后的一句胡话而已。

    江暮南的动作,却突然就这么顿住了。

    ——他清楚的知晓,简君孺是个什么性取向。

    毕竟若不是热爱男人,也不可能在嫁进江家后,还发生那么多故事。

    即使是醉酒后,也不该在性取向上撒谎。

    脑子里横亘的疑惑,像是突然被点通了。

    江暮南眯起眼。他缓缓端起眼前人小巧的下巴,心跳不知怎么,倏地收紧。

    “……你是简君孺吗?”

    他问,眼神十分凝重,唇角却诡异的凝起。

    像是期待着对方的回答,能让自己突破某种猜疑链一样。

    对面,青年眼神茫然。

    呆呆地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睫,青年凝视他片刻,缓缓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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