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晚站在更衣室门口等着,车队的那帮小孩不敢靠近,隔了老远站在通道口,又在起哄,吹了几声口哨。
她逆着光,瞥了一眼,垂下眸子,没什么反应,指尖无意识的抠了抠掌心的褶皱。
慕慎承打开门,从里面走出来,站在她面前,好半天见人没什么反应,才开口叫了声:“傅晚。”
傅晚抬头看他,动作有些迟缓,明显刚刚是在走神,神情涣散。
她心里头总像是夹着一只巨大的夹子,走不出来,也闯不进去。
慕慎承弯腰抓过她的手,扣住牵着就迎着光线往外走,笑眯眯的带着点哄孩子的宠溺:“走,哥哥带你去开心开心。”
傅晚跟在他身后,才发现他换了一身黑红相间的赛车服,单手抱着头盔,气质还是那样的懒散,但又掩饰不住的散发着属于一个赛车手的吸引力。
她敏锐的察觉到,面对赛车的慕慎承,透着从内而外的自信和势在必得的霸气,与先前面对所有事情的时候完全不同,那目光中得天独厚的优越感是天赋和实力赋予他的底气。
那不是狂妄和自大,是让人挪不开眼睛的光彩夺目。
工作人员把慕慎承选的车从车库里开了出来,拐弯停在赛道上,车队的孩子们刚刚还嬉皮笑脸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就变了副表情。
慕慎承带好自己的头盔,一双凌厉狭长的眼睛从翻开的挡风盖中露出来,他从旁边的架子上挑了一个小号的红色头盔,站到傅晚面前,给她扣上。
随着短暂的憋闷过后,傅晚调整了一下,那头盔她带着也算刚刚好,慕慎承看着她的样子轻笑一声,声音唔隆隆的不太明朗,他弯下腰,平视着傅晚,隔着头盔,拍了拍她的脑袋:“你这样子,还挺可爱,走,今天队里吃大餐,第一名不用掏钱,剩下的所有人平分。”
怪不的,那些小孩的脸色都变得那么难看了。
其他人都已经就位,慕慎承也带着傅晚上了车,他站在副驾驶门外,帮她把安全带一一系好,勒紧,又半蹲下扶着车子下坎,笑着问她:“坐过赛车吗?”
今天的慕慎承格外爱笑,也特别温暖。
说话的语调总是像在哄小孩。
傅晚低头看了看被背带式的交叉安全带五花大绑的自己,摇了摇头。
“坐过跑跑卡丁车。”
慕慎承一愣,笑意有些收不住,掀着眼皮看她:“行吧,我这跟那个差不多。”
说完,他站起了身,帮她关上了副驾驶的车门,绕过车头,坐进了驾驶室。
系好安全带,他伸手把傅晚的挡风镜拍了下来,然后带上手套,发动了引擎。
门窗紧闭,室内狭小的空间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阻隔了外界所有的叫喊和欢呼,之前在赛道上跑着的那些玩家们听说慕慎承要跑,都停了车过来看,空出的赛道只有风吹过。
灯牌开始倒计时,巨大油门带动着轮胎的抓地响动,傅晚整个人被紧紧的箍在椅背上,她只能被迫向前看,等待推背而出的那一刻的到来。
旁边的人双臂微微弯曲着,双手搭在方向盘的两侧,轻松的等待着,手指距离挡片不过半寸,傅晚看不清他的眼睛,却能看得出来,慕慎承在享受,他享受赛车的每一个时刻,从容不迫的面对着这相对漫长的等待。
慕慎承扫了傅晚一眼。
她莫名有一点不安,侧头看向他。
他几乎整张脸都在头盔里面,其实什么都看不清楚,可那一刻,傅晚分明觉得慕慎承透着七分野性,有些骇人。
“怕不怕?”
傅晚听见了他的声音,在直击耳膜的轰鸣声中,他们也能清晰的听到彼此的声音。
她沉默了一会,转回了头,重新看着前面的赛道,最后,五秒,竟变得如此漫长。
她在引擎又一次轰鸣时,轻声说了句:“不怕。”
话音落下,慕慎承的油门踩到底,车子冲了出去。
惯性拉扯下,巨大的推背感把傅晚重重的甩在了座位上,没等她调整好,一个急转飘逸,整个人又被安全带固定着往另一个方向拉扯,赛道旁的广告牌急速后退,五颜六色的什么都看不清楚,身后的车影不断,速度最快的,也总差了慕慎承半个车身位。
傅晚完全没有办法思考,身体随着飞驰的赛车往各个方向晃荡,视野和画面无法集中,她想骂人。
不是说这玩意跟跑跑卡丁车差不多吗?
慕慎承替我问候你大爷!!
又一个急刹漂移,然后猛轰油门,车子像是快要飞起来一般,再次提速狂蹿。
在极致的惊恐过后,傅晚却意外体验到了一种撒野的快.感,那是种冲破肉.体和灵魂羁绊的速度与激情,极致的疯狂带给她极致的酣畅,越是害怕,越有些变态的想,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那种近乎自虐的冲动,像是在溃烂的伤口上,重重的再撒上一把盐。
剧痛过后,只剩兴奋。
她大概是疯了,所有的呐喊压在喉咙里,那是不为人知的畅快。
终于,车子如同脱缰的野马冲破了终点线,刹车声伴随着轮胎在地面摩擦起的一层白雾,慕慎承像是统治世界的王者,带着俯视一切的松散猛打方向,迎面顶头停在了刚好刹住的第二名的车头前。
傅晚没反应过来,甚至忘了害怕。
她的心跳早就已经不属于她了。
慕慎承摘掉头盔,歪头对着挡风玻璃外面的一排车子笑。
太嚣张。
外面的工作人员呼呼啦啦的跑过来,于毅从外面敲敲车窗,慕慎承看了眼傅晚,放下车玻璃。
“不给人留半点活路啊,第一次带妹子上车,这么拼命?”
傅晚不太喜欢跟陌生人打交道,更何况这人又是女主的哥哥,她挪开眼,没出声,自己解开安全带,刚想摘头盔,却被慕慎承按住。
慕慎承攥着她的手,眼睛还是看着于毅,笑的不怎么正经:“带着你的人去吃饭,别在我面前碍眼,今天老子心情好,饶了他们,下次不放点血谁都别从想从这出去。”
于毅看了眼傅晚,也识趣的不再打扰他们,伸进一只手拍了拍慕慎承的肩膀:“走了,你加油。”
于毅走后,慕慎承解开自己的安全带,探过身子,帮她把头盔摘下来,头盔拿掉的瞬间傅晚觉得自己的脑袋刚刚肯定是顶了一个铅球,这会儿突然摘掉,轻飘飘的还有点不适应。
“还能站起来吗?”慕慎承嗤笑一声,调侃她。
傅晚这次没跟他计较,只点了点头,自己打车门,从车里钻了出去。
等双脚落地,她才真切的感受到,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
————
吃过晚饭,两个人又回了那个快捷酒店,对面昨天停业的便利店开了门,傅晚进去买点东西,让慕慎承自己先回去烧点开水。
慕慎承路过前台的时候,服务员还记得他,毕竟像这样颜值的两个人在小镇上并不常见。
服务员笑呵呵的叫住慕慎承,有些献媚的说:“小哥哥,今儿那些茶商走了,有房间了,要不要给你调个舒服的单人房?”
慕慎承原本已经迈出的步子倏然收住,他皱了皱眉,冷笑着瞥了服务员一眼,开口带了点威胁意味:“没房间,你也没跟我说过这话,更不能跟和我一起的那女孩说,听明白了吗?”
服务员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脸上的笑意也僵在了那里,机械的点了点头,腿不自觉的有些发软:“明白了,明白了。”
傅晚回来了。
新的毛巾,牙刷,牙膏买了一大堆。
她蹲在地上,把东西分门别类,每样东西都是两份,她其实知道这少爷住不惯这里,也知道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她没办法用他想要的方式报答他,就只能想到这些琐碎的东西。
慕慎承看着她手里的动作,靠墙站着,“给我买的?”
他知道,她不是过分讲究的人。
“嗯。便利店也没什么好东西,这地方太小,只能这样了,我先去洗澡了。”说完,她站了起来。
其实蹲了没多长时间,此时却觉得脚和腿都有点不太听使唤,细细密密地发麻。
傅晚小幅度地转了转脚踝,拿起自己那套洗漱用品,慢吞吞的走进了浴室。
锁上浴室门,她背靠在门上,好半天才又重新打开,对着还在原地一动没动,目光意味深长的慕慎承开口道:“你……能不能再出去一会。”
慕慎承走到门边,低头贴近她,笑着说:“我以为你是不太在意让我欣赏一场皮影戏呢。”
说完,留下满脸通红的傅晚走出了房间门。
听见落锁声,傅晚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破门,用的居然是磨砂玻璃,有什么用?!
重新回到浴室关好门,玻璃的镜面和隔断里雾气蒸腾,水蒸气凝聚在一起,顺着浅色瓷砖墙面滑下去,一汩汩源源不断,花洒开到最大,热流冲刷而下。
傅晚站在花洒下,闭着眼睛,感受着水流眷顾身体的每一寸,连带着一整日的疲惫都冲散了大半。
这些天,到底是发生了太多事情。
她真的是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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