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晚计算着时间,不敢磨蹭,生怕慕慎承回来她还没洗完。
她手脚麻利的像是上战场一样的收拾完,站在洗手台前,看了看手机,也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分钟。
眼下,摆在她面前还有一个巨大的难题,换洗的衣服没有带进来,傅晚裹着浴巾趴在门上听了听外面的动静,静悄悄的,看样子慕慎承是还没回来,她现在冲出去,用最快的动作换好衣服,最慢也不会超过三分钟,不可能这么倒霉,就刚好赶上他回来吧。
傅晚像做贼似的的轻轻拉开一道门缝,确定外头真的没人,就光着脚丫,连拖鞋都顾不得穿就往自己放在桌子上的书包那边跑。
这屋里的地面冰凉,还不怎么平整,光着的脚底传来一阵阵寒意,让她不自在的蜷了蜷脚趾。
可这世界上的事,向来无巧不成书,傅晚刚从包里拿出换洗的衣服,还没来得及展开,房间的门就传来了响动,紧接着,慕慎承提着一袋东西从外面走了进来。
最尴尬也不过如此了。
傅晚裹着浴巾,四目相对,慕慎承站在玄关处,没说话,表情意外的看不出什么波澜,他反手把门关上,瞥了眼放在浴室门口的拖鞋。
他弯腰从地上提起傅晚的拖鞋走了过来,放在她的脚边,像是对她现在的这幅打扮视而不见一般。
只是起身时,那两条白皙笔直的腿晃了一下眼,凝白的小腿下面,接连的脚踝线条都像是精雕细琢的工艺品一般完美好看,慕慎承眼色暗了暗,在直起身后,依旧坦荡的像个君子,也不躲,就那么好整以暇的看着傅晚。
她圆润瘦削的肩头顺延着锁骨窝,白皙的皮肤上还有星点的水珠滑过,两条纤细的胳膊防备的护在胸前,一只手抓着衣服,一只手紧紧的抓着浴巾的边缘,在室内的灯光下,闪着耀眼的光晕。
嗯,慕慎承扫了一眼她手里的衣服,几乎可以确定,她里面什么也没穿。
毕竟还是未经世事的小姑娘,绕是寻常再淡定,此刻也不可能有半分泰然,她眼睛里有羞赧,懊恼,震惊和不敢置信,像只弱不禁风的小鹿,待宰一般,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身后,湿漉漉的更显得楚楚可怜。
脸颊有点微红,眉头紧紧皱着,小鼻头上还挂着水珠,似乎是折腾了一天太过疲惫,沐浴过后,整个人即使在防备状态下依旧显得柔软慵懒。
他们两个人面对面的站着,好久谁都没有任何反应,好像谁谁先动就意味着承认自己败下阵来,只有彼此僵持,才能维持那丝毫经不起推敲的势均力敌。
小姑娘身上那股洗发水和沐浴露的味道源源不断的钻进慕慎承的鼻腔,从来不知道,这些普通的香气,只因为沾上了这个叫傅晚的女孩,竟比任何催.情药更猛烈。
慕慎承的喉结滚了滚,极尽克制,可能这辈子所有的忍耐力都用在从他进门之后的这一分钟之内,他清了清嗓子,再开口还是带了沾染燥郁的沙哑:“我去洗澡,给你买了奶茶,趁热喝。”
说完,他几乎是风一样的冲进了浴室,落荒而逃。
傅晚听见浴室里传来噼里啪啦的撞倒东西的声音,随着一声低骂,她跌坐在床上,胸口剧烈的起伏,半天缓不过来,刚刚慕慎承的眼神,她看的清清楚楚。
分分钟就要变身成狼人!
太恐怖了。
慕慎承站在花洒下,满脑子都是白花花的一片,整间浴室还残留着氤氲的热气,这是傅晚洗过澡之后的余温,这里的空气曾缱绻的包裹过她的周身,弥漫过她的灵魂,想到这,他觉得自己要疯。
他单手撑在墙边上,从前从未有过这样贪.欲的时候,即使那些旖旎的梦境都做的比同龄人要少,过去很多年,他一直觉得,自己绝不可能有朝一日被撩拨成毛头小伙一般的不能自持。
更何况人家还没撩,就只是站在那。
他盯着墙面,眼底涌动着暗火,瞳仁是深不见底的漆黑,浑身硬的像铁块一般,刚刚那一刻,他几乎原地暴毙,憋得脑仁疼。
说到底,他终究是打了脸。
在她面前,他脆弱的不堪一击。
————
傅晚换好衣服,听着浴室里的水声,搬了把椅子盘腿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街道,余光瞥见了慕慎承放在小圆桌上的烟。
他这个澡洗的时间可真是够长的。
连日来的发生的变故没来得及让她做出任何反应,慕慎承好像生怕她闲下来,就会胡思乱想一样,想尽办法填满了她的时间,最好是累到倒头就睡他才满意。
可这混乱的日子终究是要理出一个头绪,她害怕生活再一次偏离轨道,她承受不起。
坦白说,她不敢爱慕慎承,她不敢爱任何人,如果这辈子她注定孤身一人,那么她爱谁,谁就会离她而去。
她的父母是这样,楚筝怡是这样,她怕极了,今天坐在赛车上感受那种超脱生命的速度的每一刻,她都真实的害怕着。
身边这个人,终有一天,会注定以一种她无法承受的方式再次离她而去。
这样好的慕慎承,怎么可能不动心,傅晚不过是这世界上最普通不过的凡夫俗子,她妥协于现实,楚筝怡的死更让她认清了一个惨痛的事实,她不能再去祸害别人。
慕慎承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傅晚瘦到让人心疼的背影。
好像所有的生机都被一瞬间抽空,她脆弱的摇摇欲坠,只要一个抓不紧,她就会消失不见。
他的心脏,没来由的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痛彻心扉,连呼吸都弥漫着痛苦的滋味。
傅晚听见他的动静,转过身,眼神有些空洞的看着他,五指纤细白皙,指尖夹着一根没有点燃的香烟。
她的小脸上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什么端倪,水润润的红唇被牙齿轻轻咬着一个小边。
“经常看你抽烟,这东西,真的能解愁吗?”
傅晚垂眸,看向指尖的香烟,声音很低,奶融融的像是在呓语,细细软软,恬静乖巧的面容真就不太适合这幅场景,像极了小孩子的尝鲜,充满探究,一脸好奇。
她本该属于阳光灿烂。
慕慎承大步上前,抬手攥住了她夹着烟卷的那只小手,“不开心?”
傅晚看着他笑了笑,摇了摇头:“没有,只是在想我妈妈,慕慎承,我只是有点想不明白,妈妈为什么要自杀,你说,她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个人?”
慕慎承没说话,视线在她的脸上来回走了一圈。
注意到他的反应,傅晚歪了歪头,还是笑,“你以为我会想不开?不会的,我知道我又成孤儿了,看上去也许挺可怜,但我已经习惯了,不会想不开的。”
又?
慕慎承注意到了她的措辞,可并没多想,只当她是难过的胡言乱语,他理解有些情绪需要沉淀,悲伤总在尘埃落定之后才如潮涌般席卷而来。
他抿着唇,走到椅子对面,在她面前蹲下,轻轻的揉了揉她的脑袋,柔声叫她:“傅晚。”
傅晚的长睫轻颤,垂眸看向他,喉咙里嘤咛着应了一声:“嗯?”
“你还有我,你别怕,我永远不会离开,不管你会不会爱我,我都会在你身边,一直陪着你,好不好?不管遇到什么事儿我都会和你一起分担,不管你长到多大,就算你变成老太太,我也守着你,保护你,好不好?绝对不嫌你丑,不嫌你老,你不能动了我也推着你去遛弯。”
傅晚敛了一下眼皮,无声的笑了:“你是在说我肯定老的比你快吗?要不怎么我都走不动了,你还能走?”
慕慎承弯着一根手指刮了刮她的鼻头,声音又轻又缓,在寂静的深夜里有种沉沉的温柔:“嗯,我会比你老的慢,会比你死的晚,所以你放心,这世界上再不会只剩下你一个人。”
傅晚沉默着看向他,没有再说话。
他懂她的脆弱和无奈,懂她的固执和矛盾,可他却不懂,她害怕的从来不是他的离开,不是让她再次变成一个人。
她害怕的,是他不得善终,没有善果。
————
翌日。
楚筝怡的墓地前。
濛濛的细雨连绵,满山湿寒。
这个春天,终究开始焕发生机,植被的复苏染过山头,墓园里肃杀沉寂,雾气缭绕,经久不散。
楚筝怡从此长眠,若有忘川,只希望她忘记前尘,从此过得快乐一些。
也是个可怜人,如今所有的身后事,都是傅晚在办,虽然简单了些,可对于这个女人来说,已是最好的归宿,她的母亲,兄弟,都没有出现过,从另一个角度看,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墓碑上的照片,是楚筝怡年轻时候的黑白照,标致美人的模样,傅晚长得和她很像。
山上的风有些冷,傅晚拢了拢身上的外套,蹲下来,把一捧嫩黄色的菊花放在墓碑前,像是平常跟朋友聊天一样,笑着问:“你看,这里的风景是不是还算可以?以后你每天都能枕着如画的山水,什么脏活累活都不用再干了,应该也会过得挺好吧?”
“我也会好好的,你放心。”她絮絮叨叨的说着,慕慎承站在一边,不去打扰。
墓园里只有山风吹过,安静而空荡,她柔弱细小的声音被卷进风中吹散在半空中,来不及捕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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