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算是尘埃落定,他们也该离开了,毕竟折腾了这么些时日,不过离开前,有些话该说的还是要说的。
马上就是令巫的生辰了,但他的生辰不是除夕那日,实际上要比除夕早了月余,除夕是那真祥瑞的生辰,可真祥瑞出生时,就已经死了。
清晨,当殷叙要敲门时,门自里面蓦地被拉开。
“你醒了?”
“小舅舅?”
两人同时说出,互相对视一眼,莫名地笑了起来。
片刻后,令巫望着他手中拿着的盒子,问道:“这是何物?”
殷叙垂眼,道:“送你的。”
“送我?”令巫不敢置信,笑道,“为何要送我礼物?我生辰还早。”但说到生辰二字时,令巫神色明显暗淡了些。
他这一辈子都在用别人的身份活着,生辰自然也是过别人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真正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令巫微变的神色,殷叙捕捉到了,他淡声道:“不是生辰,便不可收礼了吗。”
“也不是。”
顿了顿,令巫侧开身子,让开了道让殷叙进了房里。
殷叙将盒子置于桌上,道:“看看?”
令巫点头,随后走过去将盒子打开,但这一打开,他却忽然怔住了。
令巫:“这衣裳...”
同先前殷叙在画中所画,如出一辙。
见他愣住,殷叙以为他不喜欢。
他从未送过他什么东西,也不知该送何物,只知晓金觅喜欢的便是他喜欢的,但又不可能去寻了金觅喜好之物送他。
忽然有些挫败。
果真林舒陶说的不错,你可以算尽天下事,可就是算不准令巫到底在想什么。
片刻后,殷叙道:“若你不喜欢,我便再...”
但话说一半,却被打断了。
“喜欢,我喜欢。”令巫自盒子中将衣裳拿起托在手中,“很好看,谢谢你小舅舅。”
“喜欢便好。”
知他喜欢,殷叙松了口气。
“可小舅舅为何要送我衣裳呢?”令巫一边托着衣裳一边好奇问道。
其实能收到殷叙的送的东西他是开心的,而且知道那画中之人不是林公子后,心中还莫名地轻松了,虽然不知何故,但方才因为生辰的阴霾也扫去了不少。
“很适合。”殷叙道。
闻言,令巫点点头,又谢了他一次。随后,令巫道:“我去试试给您看看!”
殷叙没想到他会试给自己看,怔然片刻,回神后令巫已经转身进了屏风后。
屏风间隔有缝隙,令巫身上本来的衣裳落在了脚边,他脱衣裳时抬起了胳膊,肤若凝脂,白璧无瑕,那若有似无的朦胧感伴着衣裳摩擦的飒飒声,齐齐地落在殷叙的眼里耳里,一种莫名地燥热感忽然升起。
嗓子有些干。
不能再看了,意识到自己有些不对的殷叙蓦地转身,到了一杯水给自己,一饮而尽,可耳边的声音还在继续,让他根本忽视不了。
忽然,一道开门声响起,但此后,房里就静了下来。
屏风后换衣裳的令巫有些奇怪,但却没放在心上,等他换好出来,房里殷叙却没了踪影。
“殷公子您怎么不进去?”
阿续的声音蓦地响起。心道奇了怪了,这大冷天的在门口站着做什么?
小舅舅怎么出去了?
令巫心里疑惑,正要快步走过去也出去,但手刚放到门边就听到:“同你家公子说明日启程回镜海。”
“阿续知道了。”阿续应道,随后疑惑道,“但...您为何不自己说?”
殷叙:“...”
最后他什么也没说,在阿续疑惑的目光下,快步离开了,就像在逃离什么似的。
阿续望着殷叙的背影,小声念叨:“这俩人...未免也太奇怪了...”随后他摇了摇头,转身轻敲门,然后将门打开,就看到了令巫站在门口。
“啊!”阿续抚着胸口,“公子您您您,您怎么也在门口啊!”
令巫没说话。
阿续又打量他,这身上衣裳阿续没见过。
“公子您这衣裳怪好看的,何时买的?阿续怎没见您穿过?”阿续摸着下巴,“不是阿续说,我家公子真好看!”
“真的吗。”令巫勉强开口,“是小舅舅送的。”
“殷公子眼光真好!”阿续夸赞,“这衣裳太适合您了!”
后边阿续又说了许多,但令巫一句都没听进去,每次他以为两人关系会变好些,却又莫名的感觉自己离他又远了,这种忽远忽近的感觉,有些不舒服。
他打断了阿续的喋喋不休,道:“你去收拾你自己的东西吧,明日就要启程,别忘了什么东西才是。”
闻言,阿续点点头:“那阿续收拾好了,便来替您收拾!”
“不用了。”令巫道,“我自己可以。”
“那好吧。”
说完,阿续便蹦蹦跳跳的离开了,望着阿续的背影,令巫忽然有点羡慕,这种没有烦恼的感觉,好像自他十七岁以后,便没有再体会过了。
.
回到镜海水榭已经十日之后了,天越发冷起来,天一冷,令巫便不愿出门。
阿续多次喊他出来堆雪人,都被他以冷拒绝了。整日懒洋洋的窝在房里,看着窗外鹅毛大雪,惬意的很。
伏在窗口,飘落的雪花落在手心,思绪却莫名地被拉到了以前。
他跪在雪地中,身上全是被鞭打出的伤口——都是拜金觅所赐。
金觅身着龙袍在台阶上,搬了把椅子,居高临下的望着他,道:“怎么会有你这等痴傻之人?”
他吐了一口血,艰难地扯着嘴角问:“为何?”
其实这问,不如不问,他爱金觅,可金觅只是为了皇位才接近他。
“你只是个野种,同你在一起的日子,你知道我有多恶心?”金觅讥笑道,“现在好了,你成了普天之下最大的笑柄,新皇继位月余便将皇位拱手让人,甘愿屈居人下,你说你多可笑?”
“这是我欠你的。”令巫道,随后自嘲笑笑,“你愿拿,拿走就是。”
他占据了别人的人生,所以他要拿回去,也是应该的。
闻言,金觅摇了摇头,一副无可救药的表情,道:“你并不欠我什么,怎么你以为我才是那个祥瑞?可你错了,那样瑞早死了!”
“你...”令巫胳膊撑地,强行让自己不要倒下去。
祥瑞死了…?
那金觅?
“我什么?你也快死了,既然是将死之人,那我也做回好事,我是母后的儿子不错,可不是他与那狗皇帝的儿子!”
后边金觅还说了什么,他已经不知道了。
恍惚中。
他好像看到一人疾步走来,走向了金觅,给了他一巴掌。
可是太冷了。
但身上的疼依旧盖不过心中的疼,耳中的轰鸣声越发强烈,一阵接一阵。
原来他以为的,都是他的一厢情愿,自我感动。
太讽刺了,实在是。
太讽刺。
但突然,他思绪猛然被拉了回来。
手被人握住了。
眼底微微发红,望着站在窗外之人,莫名地,有两个身影忽然重合了,和那个回忆中他没有看清脸的人,重合了。
以至于殷叙握着他的手来回揉搓试图给他回温,他都没有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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