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煦,人也开始散了。
令巫靠在殷叙肩头睡着了,烟花会要持续一夜,令巫前一晚因过于激动,也没睡多久,所以看着看着就不小心睡着了。
殷叙怕他冻着,在他睡着时,还将自己的大氅披在了他身上,自己则穿的单薄在冷风中坐了一晚。刚抬手想要抚上身旁人的脸颊,却见他要转醒,慌忙中,收回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转而目视前方。
令巫揉揉眼睛,直起身子,殷叙大氅从他身上滑落。
“醒了?”殷叙轻声问。
令巫睡眼朦胧,点点头,随后他觉得有些不对:“小舅舅你怎么穿的这么少?”环顾四周,看到了落在自己脚边的大氅,“小舅舅你怎么脱给我了?”说着赶紧捡起,替他披上。
“无妨,我不冷。”
他虽这么说,令巫却也不是傻子,他双唇冻的苍白,不冷怎么可能。蓦地,令巫伸出手,直接握住了殷叙的双手,微微举起,靠向自己唇边轻轻呵气,边暖边道:“好凉。”
暖了好一会儿,殷叙才渐渐回暖一些,他道:“我无事,该回去了。”
闻言,令巫松开他的双手,点点头:“是该回去了。”说着,就要起身,但还没刚站起来,就又坐了回去。随后他抬头,不好意思地望着殷叙。
坐太久,腿麻了。
见此,殷叙轻笑出声,起身揉了一把他头发,轻声道:“我背你走。”
“不不不...不用了,我一会儿就好了...”说着他便抬手揉着自己发麻的腿,同时耳尖却忽然有些泛红。
但忽然,他却被人环住然后调转了了个方向,反应过来,人已经到了殷叙背上。
趴在殷叙背上,令巫脸更红了,不过所幸殷叙看不到,令巫也松了口气,片刻后,他道:“小舅舅其实我可以自己走的,就是...就是慢了些,要不你还是把我放下来吧,你这样怪累的。”
殷叙轻声道:“不累。”
这种场景,他想过,却从未想过有一日会变成真实。
路上的行人望着这一黑一白二人,二人虽都是两男子,却没有突兀的感觉,反而觉得有些相配,一眼扫过,不忍打扰。
令巫趴在殷叙背上,殷叙后背坚实,莫名地给他一种他许久都没有体会过的名为安全感的东西。
忽然,下雪了。
这雪也是会寻时机,昨日烟花会时停了,烟花会结束就又开始了。
令巫抬手,遮到了殷叙头顶,也不知他为何这么做,但他就是想。上方忽然的阴影,殷叙知道是他在替自己遮风雪,笑了笑,却什么都没说。
就这样,两人无言的走回了马车。
殷叙将令巫放下,先扶着他进了马车,旋即自己也进来,坐定后,抬手替他拍了拍头发上的雪,问道:“冷吗?”
令巫摇摇头,道:“不冷。”
随后,一声令下,马车缓缓行驶。
烟花会开了一夜,现下人都困乏,路上人行色匆匆,不多时,街上就没什么人了,天上飘着雪,空荡荡的街道只有马车行驶,莫名萧瑟。
方才令巫并没有睡醒,马车内暖烘烘的,马车走的又慢,晃来晃去,他便又睡过去了。
望着靠在马车壁上睡着的人,殷叙笑笑,便坐近了些,又让他靠在自己肩膀处。
本来一派和谐,但天不遂人愿,总有些不速之客,就在离镜海还有一段距离时,出了变故。
马车忽然停下,随即就响起了拔刀声和车夫颤抖的声音:“你们...你们是何人?”
想着快去快回,所以并没有带人出来,只带了一个车夫。
对面人不屑笑笑,道:“自然是,要你命的人。”
话音刚落只见一道银光闪过,车夫的头便落到了地上,滚了几滚,死不瞑目。鲜血喷溅,落到了马车帘上,随即尸体倒进了马车内。
令巫被响动惊醒,一睁眼便看到了触目惊心的红和无头马车夫的尸体,下意识地握住了殷叙的手。
殷叙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柔声安慰:“别怕。”随后,他起身,掀开帘子下了马车。
令巫望着他的背影,小舅舅三字还没出口,便顿住了,因为他知道,自己出去,除了添乱,什么都做不了。
对面人看见殷叙下来,纷纷刀立于身前,对着殷叙。
但他们也没有贸然动手,上头的命令是杀了叫令巫的人,可没说要了殷叙的命,所以他们也不想多生是非。
可就在他们一晃神的空,殷叙身边忽然落下几名黑衣人。各个手执弯刀,身手不凡。
为何说身手不凡,在这些黑衣人落下之前,他们竟毫无察觉,几乎是悄无声息地就出现了。
但即使是这样,上头给的命令也要完成。
一声令下,两方刀锋相撞,溅出火花,各不相让。
北慎皇族培养的死士,哪怕拖着最后一口气,也要完成任务,否则等待他们的只有比死更可怕的事情。
透过窗,令巫望着与暗卫一同与死士打斗的殷叙,心狠狠地揪到了一起。
头一次,他因自己不会武功而懊恼。
两边打斗纠缠的不可开交,可就在这时,有个人却悄悄地摸向了马车,他绕至马车后,想偷袭。
令巫不会武功,自然听不到脚步声,他一心都放在殷叙身上,所以那人进来,他都不知。
殷叙一边打斗一边注意着令巫那边的动向,看到有人摸向马车,他立马转势向马车跑去,可没走几步,便被拦住了,旋即令巫被人用刀架着脖子从马车中带了下来。
“把刀都放下。”
这些死士知道根本不是这些暗卫的对手,再打下去,他们只会全军覆没。
见此,暗卫们便要上去硬抢,可他们挪动一步,令巫脖子处的刀便移一分,霎时,令巫脖子处就渗出了血迹。
“别动。”殷叙沉声道。
暗卫果真听令不动了。
死士们要的就是这样,随后他们一边架着令巫一边往后撤。
蓦地,殷叙出声:“等等。”
用刀架着令巫脖子那死士一顿,旋即问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殷叙目光死死的落在令巫脖子处,他恨不得现在被刀架着脖子的是他,而不是令巫。
“拿我换他,你们一样可以脱身。”
为了表明诚意,殷叙将手中随手捡的刀丢下,一步步的走向令巫。
“可我们要的是他的命啊。”死士虽蒙着面,可透过声音,却能感觉到他现在心情大好。
但死士们见他靠近,便下意识地对他攻击。
见此,令巫不住的挣扎,刀锋划过脖子,他却感觉不到痛楚,满眼都是走过来殷叙:“小舅舅!”
殷叙躲闪着,身上却已经有了伤痕,但他却忽然笑了。
他笑着,比了个口型。
仔细分辨,那口型竟是在说——别怕,我在。
他不怕啊,他真的不怕死的,死过一次的人怎么可能会怕死啊!
可我不想让你死啊!
但慌乱中,他忽然摸到了一坚硬之物——像是匕首。
他余光一撇,那死士注意力全在殷叙身上,全然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
“小舅舅。”令巫蓦地出声唤道。
殷叙身形一顿,但脚下步子依旧没有停下,面对死士们的攻击,身上多处伤口表明他已然坚持不住,可仿佛就是那么一个要保护令巫,不可以让人伤害他的信念在,便硬生生的撑了下来。
就差一点了,殷叙唇角已溢出了鲜血,可他感觉不到,抬手将血迹抹去,继续走。
殷叙如此不要命,死士们一怔。
他们杀过很多人,从来都是求着他们让他们饶命,却从见过这样的人。
这...他到底...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豁出命去都要换另一个人?
“殷叙,你信我吗?”不给他回答的机会,“信我,就不要动。”
殷叙望着他,此时的他笑的多少有些绝望,殷叙二字,终于还是从他口中吐出,可却是这样一副场景下。
现下两人不过几步之遥,可却有如一辈子那么远。
望着前方如同血人一般的殷叙,死士们忽然不敢动了,他们本意是阻拦他靠近并脱身,可这人执着的紧,步步紧逼,那些暗卫虽没有动手,但若不想让他们走也是有法子的,若这人死了,那些暗卫便没人操控,彼时,他们定是跑不了的。
“住手!”为首的死士道,“放他过来。”
闻言,死士们将刀收起,让了一条,足以让他走过的通道。
为首的死士是看出来了,若他们不放人或是换人,是不会让他们走的,思虑片刻,还是决定换人,虽说完不成任务回去会受罚,但他们在回去前,还有机会。
“换人。”殷叙伤的严重,可他依旧执着的交换。
见此,那为首的死士示意令巫身后那名死士:“换。”
得了命令,那名死士将刀从令巫脖子处移下来,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令巫猛地转身,一抬手,匕首直接没入了那名死士胸口,旋即他大喊:“动手!”
见自家大人如此重视这人,他们下意识便听了令,一拥而上,直接冲散了死士的阵型。
霎时便溃不成军。
殷叙此时因为失血过多,神志已经有些不清楚。
令巫扶住满身是血的殷叙,艰难的躲着刀刃,一步一步地往外走:“小舅舅你撑住....”
可忽然,殷叙猛地推了他一把,将他推到了地上,几乎是一瞬,他挡在了令巫身前。
血,顺着羽箭滴了下来,滴到了令巫脸上。
而这羽箭,不偏不倚,从殷叙的后背穿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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