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仔细一想,倒是和裴渊的缘分,注定他要进京来,注定他要和自己的女儿的相识。
国舅也懒得说那些文绉绉的话了:“我也不旁敲侧击的问你了,实话实说吧,我和敏溪她娘,看中你稳重明礼,敏溪那丫头见过你两回,生了些女儿家心思,叫我问问你是怎么个想法。”
外头响起一声惊雷,夏季的天说变就变,乌云蔽日,狂风骤起,一眨眼就哗啦啦的落下雨来。
裴渊抬眸,眼中有光华流转,如玉般温润的脸染上一丝迷蒙。
梅雨季节还没过,仿佛总有下不完的雨,天气闷热的难受,雨水珠帘似的顺着屋檐蔓延在墙角下,开出一朵又一朵荡漾的水花。
赵如裳天一热就没胃口,等了一日没等到裴渊进宫,太医院轮值裴渊不在,来请平安脉的也是陈院使。
皇后来看她,说了许多话,赵如裳也只是心不在焉的应付着,神思早不知飞向了何处。
夜里,赵如裳被雨声纠缠的不得好眠,虽然没有犯病,晨起却有些头晕脑胀,浑身都透着难受。
空气里热度下来了,天上却还绵着细雨,赵如裳就坐在窗口,呆呆望着外头出神。
雍和宫角落里摆了两口大缸,种着几株睡莲,粉色的莲花开的正好,珍珠似的雨滴从花瓣上滑落,无声融入水缸中。
明翘端着托盘进来,轻唤了一声公主:“该用早膳了,可别饿着肚子。”
赵如裳盘着腿趴在窗沿上,头也没回:“搁下吧,现在不想吃。”
明翘把碗端过去:“是百合莲子粥,您往常最爱吃的。”
朱红的宫门吱呀一声有了响动,守门的小太监小跑着进来,不多时就有宫女进来通传:“启禀公主,裴太医来了。”
赵如裳猛地一激灵,可想起什么眼神又黯淡下来,怏怏的说:“请吧。”
她又望着窗外,只见小太监进了雨幕,开了一扇宫门,半截墨色衣袍映入眼帘。
接着是一只修长分明的手,举着一把绘着山水的油纸伞,看不见面容,只见有精瘦的腰身勾勒出优美的弧度。
他从细雨朦胧中走来,步履从容,纸伞往后一仰,露出一张俊美无俦的脸。
赵如裳愣住了,她深居内宫,鲜少见外男,美人儿倒是见过不少,皇子公主们个个生得不赖,几个皇兄都是顶好看的人了。再如周敏淳、唐驰,哪个不是年少俊朗的公子哥。
哪想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裴渊竟是她所见过的男子里长得最好看的,这般如珠似玉的绝色,叫人不注意都难。
上一世,她被病痛折磨,还没怎么好好的欣赏过这般美貌,倒是暴殄天物了。
这一走神,裴渊已经进了寝殿,行了礼从药箱里端出个小碟子,赫然是一盘红彤彤的杨梅。
赵如裳着实没料到,惊诧的抬起头,他神色如常,淡淡道:“太医院有一株梅子树,微臣来时见成熟了,便摘了几颗来给公主尝尝。”
赵如裳回过神来,望着那一碟娇艳欲滴的梅子,心里百转千回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扯出一丝笑:“谢谢。”
明翘在一旁道:“公主还没用早膳呢。”
裴渊目光落在桌上那碗百合莲子粥上:“公主先喝粥,空腹不宜吃酸。”
赵如裳还想拒绝来着,可见裴渊直直看过来,目光沉静不为所动,只能捧着碗,有一下没一下的喝着。
到底把一碗粥咽了下去,最后还剩了几口实在吃不下,赵如裳搁下碗,又坐回椅子上,屁股才挨着,就又听裴渊道:“饭后久坐易积食腹胀,公主多起来走动。”
赵如裳如坐针毡,心不甘情不愿的站起来,咕哝道:“真麻烦……”
裴渊瞥她一眼:“先前微臣说过为了公主的身体着想,一些好的习惯需要您试着去尝试。公主身体太过瘦弱了,走上几步就喘气是万万不行的。”
“比如呢?”赵如裳捻起一颗梅子放进嘴里,酸酸甜甜的汁水充斥开来,口齿生津捂着嘴直皱眉头。
裴渊看着她忽然变化的表情,眼底溢出温润的光,唇角的弧度也柔和下来:“明日起清早傍晚都出门散步半个时辰,出汗最好。膳食方面以清淡滋补为主,蔬果要吃,肉也要吃,公主饭量太小了。”
赵如裳忽然有一种幼时在书房里听夫子讲课的感觉,裴渊唠唠叨叨的样子,真和白胡子的老夫子没什么区别。
幻想裴渊白发苍苍的样子,赵如裳忍不住偷偷发笑,他斜斜看过来,又立马正襟危坐的颔首:“好,听你的!”
裴渊这才欣然一笑,在旁边坐下给她诊脉。
赵如裳盯着那只放在自己腕上的修长如玉的手,心里挣扎了一番,试探着问:“那个……你昨日去舅舅家了?”
裴渊嗯了一声,就没别的话了。
赵如裳小脸一垮,又重新挤出笑容:“舅舅身体怎么样了?没什么问题吧?”
“没有大碍,公主放心。”裴渊依旧言简意赅。
“你见着敏溪了吗?舅舅舅母他们有没有说过什么?”赵如裳手肘撑在桌上,满头秀发也没梳成发髻,瀑布似的从散在胸前,若有若无的带着一丝兰花的香气。
裴渊眸光一暗,往后退了退,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喉结微有起势。
半晌,他才略哑着声音问:“公主好奇?”
“也不是好奇……”被戳中心思,赵如裳有些尴尬:“就是敏溪,你见过两回,她随了舅舅,是个敢爱敢恨的姑娘,第一回见你时,就托我问问你的意思。”
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停了,带着新鲜芳草的气息,乌云散去,有了一丝亮光投进屋子里。
裴渊的面容隐没在阴影里,赵如裳迎着光看不清他的神情,心里没有底,犹豫着把话说出口:“我是她表姐,为了她姻缘,也该帮帮忙,只是不晓得你是怎么个想法,我想你孤身一人怪寂寞的,也是时候为自己的婚姻大事考虑了!”
裴渊的神色终于有了变化,他看过来,眼睛眨也不眨,眸底有晦涩不明的情绪:“微臣暂时没有成亲的打算,公主不必为此操心。”
赵如裳有些困惑:“你是有喜欢的人了?”
裴渊看着那双澄澈干净的眼眸,十六岁的小姑娘不谙世事,哪怕生在皇室有着嫡公主的尊贵,心思也单纯的像个孩子。
她除了生病,并未受过别的磨难,皇上和皇后将她保护的很好,是浑浊深沉的皇宫里不染淤泥的娇花。
裴渊微微移开视线,垂眸看着她白净的手腕,想起昨日离开时周家时国舅错愕的表情。
“承蒙错爱,青云受之有愧。我只是一个六品的太医,仕途基本止步于此,青云人微言轻,不敢有非分之想,还请将军和夫人恕罪!”
国舅格外惋惜,裴渊这样优秀的人不做女婿实在亏了,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他不愿意也不能强求:“那你是有意中人了?”
裴渊没有正面回答,只说:“许是上辈子有过的执念吧。”
赵如裳还眼巴巴的等着他的回答,她仿佛较了劲非要听见一个答案。
裴渊心中叹息,有些无奈,他颔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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