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关掉了医用手电筒，转过身来。
“观察下来应该没有大碍，但不排除有轻微脑震荡的可能，还是得去拍个片子。”
“谢谢医生，我们这就去。”
盛霖点了点头，刚想要上去扶人，萧亓却已经先一步走上去把人抱起来了。
盛霖只得赶紧去拿了纪园的外套跟上往CT室走。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头部没有明显的淤血迹象。
“问题不大，”医生放下片子，“如果不放心就住院观察一晚，后面几天注意休息，应该就没问题了。”
萧亓：“那他为什么疼成这样？”
医生一怔，起身又打量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纪园，而后道：“每个人对疼痛的感知程度是不一样的，可能病人的痛觉神经比较敏感。”
“这样，我给他开一些止痛药，如果实在受不了了就吃一粒。”
纪园刚被送到病房安置好，程子煊就冒冒失失地跑进来了。
“我靠，怎么回事儿啊！怎么弄到医院来了……”
萧亓皱着眉头转过身来。
盛霖立刻转身冲着程子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猫着嗓子说：“小声点，园儿刚睡下。”
程子煊一怔，立马闭了嘴。
盛霖推着人往外走示意他出去说。
萧亓看了一眼床上的人，他半张脸都掩在被子底下，没了平日里有生气的样子，只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儿。
萧亓伸手给他掖了掖被角，然后走出了病房。
萧亓把病房门关上的时候，刚好听见盛霖把事情经过给程子煊讲了一遍。
萧亓一转过身，程子煊便一把拍在了他的肩膀上，“听盛霖说今天晚上多亏了你照顾园儿，谢了啊兄弟。”
萧亓看了眼程子煊放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没说话。
“对了，”程子煊突然拍了一下脑袋，“你们通知汪卓没有？”
盛霖一怔，刚才他和萧亓的注意力都在纪园身上，还真是把这事儿给忘了个彻底。
“忘了，”盛霖说着便去摸手机，“我给他打个电话……”
“不用了。”萧亓突然道。
盛霖和程子煊同时转头，奇怪地看向萧亓，明显对他这句带着些生硬语气的话表示不理解。
“人已经睡了。”
半晌，萧亓终于道。
言下之意，纪园已经睡了，人来了又能怎么样。
“那不行啊，”程子煊抓了抓头发看了眼萧亓，“怎么说他都是园儿的男朋友，得说一声。”
萧亓不说话了。
程子煊飞快地把汪卓的电话号码翻了出来拨通，手机放在耳朵上半晌，又有点尴尬地放下来，“关机了。”
“算了，反正他来了也不可能真把园儿叫醒，给他发个微信知会一声就行了，”盛霖看了眼手表，“到天亮没几个小时了，程子你明天上午还有课就先回去，萧亓也回去，这病房里还有张床，我在这守……”
“我留下。”
不等盛霖把话说完，萧亓突然道。
盛霖和程子煊同时一怔，再次看向萧亓。
只见萧亓下巴那绷得很紧，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半晌道：“换洗衣服，我不知道在哪，你去拿。”
萧亓给出了一个很合理的解释。
盛霖听到这话微微一怔，心里像是更加印证了刚才的猜想。
萧亓这人大概只是表面冷淡罢了，遇到事情还是很讲情义的。
盛霖随即点了点头，“那这里就拜托你了，明天一早我就来。”
萧亓“嗯”了一声，转身回到了病房里。
……
纪园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外面的雨好像也已经停了，整个房间里透着一股子雨后的宁静。
昨天晚上的记忆在上了出租车之后就变得很模糊，他只能大概记得自己晕着脑袋下了床，又强撑着套了衣服，便被萧亓和盛霖带出了门。
然后便是不间断的雨声和始终撑在自己头顶的那把伞。
后来他脑袋发晕，浑身冒冷汗，几乎是强撑着等到盛霖把车打到，一上了车，便彻底没了什么力气。
到了医院之后脑袋更是昏昏沉沉，再后面的记忆便是彻底一片空白了。
此刻，房间里没开灯光线有些暗。
纪园动了动身体，猛然感觉到旁边似乎有人。
他转头看过去，见有人正坐在角落的沙发上，半张脸隐匿在那片阴影里。
“你……”
纪园刚开口说了半个字，那人便站了起来。
“还难受吗？”
低沉的嗓音淌进纪园的耳朵，他愣了一下，认出了对方。
“我好多了，就是这还有点疼。”纪园说着伸出手小心地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发现那里那个包还是鼓得厉害。
“嗯，”萧亓的眼神也随着他的手落在他的发顶，“医生说你需要好好休息几天。”
纪园冲着萧亓笑了笑，“昨天晚上，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抓住我，我怕不只是磕到脑袋这么简单了。”
纪园此刻的语气是轻松愉快的，却也带着一点局促和客套。
萧亓看着纪园弯起的嘴角沉默着，他清楚地记得昨天晚上的情景。
他眼看着纪园是怎样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从床上坐起来，又怎么冒冒失失地撞在墙上的。
后来他坐在自己床上哭得那样厉害，就真的只是因为“太疼”吗？
萧亓动了动嘴，想要说点什么却又对上纪园的那双笑眼，最后便只能干巴巴地回答了一句“不客气”，然后从桌子上拿了一瓶矿泉水拧开了递给他。
纪园接过水便“咦”了一声，他看着瓶子上熟悉的商标，笑道：“医院还有这个水啊……”
萧亓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眼神不动声色地落在纪园身上，见他正捧着瓶子小口小口喝着，动作有些急，明显是渴极了的模样。
盛霖在十几分钟之后也赶到了医院。
他见纪园已经醒了明显大松了一口气。
他一边伸手去拉窗帘，一边扭头跟床上的纪园说话：“昨天晚上你可真是要把我和萧亓吓坏了，尤其是你上了出租车还直接晕了过去，还好有萧亓，不然我可没那个力气抱着你在医院里上上下下地来回跑。”
纪园闻言一怔，立刻转头去看站在床边的人，刚想说声“谢谢”，萧亓却别开了眼。
“对了，我得跟程子说一声，这厮不放心刚才非要跟我一起来，被我强行赶去上课了，这会儿估计还惦记着这边呢。”
纪园此刻脑袋反应有些迟钝，听了盛霖这话半天才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般，着急地探过身子去摸他放在床边的外套口袋。
他动作有些大，眼前又是一阵晕眩。
“你要找什么？”
纪园一抬头便看见萧亓紧皱的眉。
他的手已经摸进了衣服口袋里，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手机应该还在自己宿舍的床上，昨天晚上走得匆忙，压根忘了带上手机。
纪园脸上顿时带了点焦急，这门课的老师次次点名。
他立刻向旁边立着的人投去求助的目光。
“我得请个假……但我的手机好像落在宿舍床上了。”
萧亓听到这句话之后肉眼可见的愣了一下，却迟迟没有动作。
他看着病床上的纪园，陷入了一种古怪的沉默。
尴尬的气氛瞬间在两个人之间蔓延。
纪园迟钝地察觉到了萧亓拒绝的情绪，登时脸上一热，而后看见萧亓的手缓缓伸进了衣服口袋里，似乎正在犹豫着。
盛霖站在床头低头发消息，没察觉到两个人之间的古怪气氛。
就在这种无形的尴尬快要到达顶峰的时候，盛霖刚好回复完了程子煊的消息抬起头来，“你要请假？”
他顺手把手机扔了过来，“给，用我的。”
纪园一怔，忍不住转头看向萧亓，眼看着他的手停顿在了口袋边上。
纪园道了声谢，飞快地从床上拿起手机低下了头。
纪园坐在那里，把头垂得很低，几乎就快要埋进被子里。
此刻他的呼吸有点快，耳朵也在微微发烫。
好丢脸。
他默默想着。
……
病房外的走廊里。
萧亓只身坐在长椅上。
他身后的病房里隐约能够传出来一点纪园和盛霖的说话声。
半晌，他伸手从外衣口袋里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他盯着手机屏幕半晌，手指轻轻用力，手机屏幕瞬间被按亮了。
手机屏幕的屏保，是一张被萧亓反拍下来的照片。
照片有些模糊，但却让他盯着看了许久。
那照片上有一个穿着高中校服的男孩，正站在一片碧绿的草坪上。
他怀里捧着一束鲜花，正在对着镜头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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