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萌:你在看我吗?】
【沈小萌:你有没有在看我?】
阮湖趴在床上睡眼惺忪地起来按了个“是”,而后手法娴熟地点开签到界面,勇气值+0.5的提示叮的响起,他看了一眼,方框已经累积到10%了。
窗外依稀送来凉风。阮湖前几天废了大功夫,把家里头的衬衫毛衣都翻出来,夏季的短袖收了回去,秋季到了,阮妈妈又给他送过来了一堆衣服,现在衣柜里头满满当当的,看着有几分温暖的味道。
他起身套上一旁的灰色毛衣,瞧见屏幕里的沈小萌站在中央,大眼睛一动不动瞅着外头的样子,嘟囔起来:“也不穿点厚的……”
没错,此时的沈小萌依旧在家中光着他的脚丫子,穿着小黄鸭绒绒睡衣,满面严肃地开着互动模式跟阮湖讲话:
【沈小萌:你要去哪里?】
经历了一次更新之后,沈小萌的互动模式就变得频繁了许多。但不太一样的是,沈小萌本萌经常会时不时蹦出来几句话,阮湖有时候没有回答,他也不恼,就这么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
这句话下边没有选项,阮湖就知道这又是自言自语了。等了一会儿,沈小萌包子脸不变,果然头上又冒出来了一个颤悠悠的文字泡:
【沈小萌:我要出去玩了。】
【沈小萌:我今天一天都不在家的。】
【沈小萌:你不用担心,晚上十点之前,我会回来。】
满嘴牙膏泡沫的阮湖:“……”
这孩子,可能是比较熟了,比较懂事了,还会自己汇报行踪了……
啊呀,真可爱。
阮湖推测,沈小萌的态度转变和勇气值的累积有关系。他只是在想,累积到10%就这么黏人可爱,到了100%那还得了?
沈小萌冒完文字泡,就继续光着脚丫子在客厅的红鼻子驯鹿地毯上坐下,过了一会儿,又站了起来,有些焦急地看着窗外,如此反复。
阮湖把胖达的狗粮和水装好,抚摸了一下热情舔狗胖达的毛耳朵,拿好包,打算去养老院了。
每周末去养老院,实际上是他初高中学校所组织的社会实践活动。阮湖六年下来,双周周日都会去那里做义工,即使现在早就毕业工作,这个习惯也被保留了下来,那儿的老人们都认识他了,喜欢的紧。
他不过刚出门,出了小区,沈小萌先后脚就成了“外出中……”状态。
小NPC还挺臭美,把家里头嫩黄嫩黄的睡衣给换下来了,也不穿西装,穿着件纯黑色的高领毛衣,一颠一颠地走路。
阮湖瞧见那黑色毛衣,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上次是因为沈孟桥的西装脏了,从领口到衣角洒满了牛奶(虽然阮湖百思不得其解别人到底是怎么把牛奶洒到老总领口上的),但原定又要应酬,只能急匆匆去商场顶层买了这么件纯色高领毛衣。
出乎意料的是,沈孟桥脖颈线条纤长有力,那件林基建穿上必然土成乡村果园大爷的黑色毛衣给他穿的都高贵了几分,那叫一个清丽脱俗,小秘书战战兢兢拍了几句马屁,隔天这件黑毛衣就上了沈小萌的衣橱里去了。
都这么久了,阮湖还是没想到到底是哪个员工竟然能如此无聊,明明技术水平相当不错,他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远在另一边的林基建突然打了个喷嚏:“……草,那个价格本来就很高贵好不好!!”
养老院离市中心繁华地区并不算近,阮湖中途下去吃了个早饭,开了一个小时车,到达目的地,熟练地打算把车倒进车库里的时候,余光一瞥,瞧见了一旁车位那辆熟悉的车。
车前镜旁挂着小小的中国结,副驾驶前还摆着圆兔子摆件,十分眼熟,因为他半个月前刚刚坐过。
阮湖:“……”
好、好巧?
***
养老院的院长是个中年夫人,叫蒋喜,看见阮湖来了,隔着好几米远就满面慈爱笑容地迎了上来。
“蒋姨,”阮湖笑了笑:“我又来了。”
“上周没来,陈奶奶念叨你整整一周了。”蒋喜和他一起往里走,脸上的鱼尾纹要笑出朵花来:“今天可要待久一点……”
阮湖一边走,还是忍不住问道:“蒋姨,今天还有谁来吗?”
有些时候他会遇上也来社会实践的初高中生们,穿着校服,大概是阮湖的学弟学妹。
他待的江城一中是全省赫赫有名的重点中学,公立学校。一中就像领头羊似的,自打当年社会实践活动一起,底下的各大中小学也立马跟上了屁股,全都开始搞起社会实践折腾学生来。
一中好歹是去敬老院看望老人,其他学校不能撞,那就叫学生们周末穿着校服一个个出门扫大街去。至少阮湖看到好多次愁眉苦脸的稚嫩孩子们列队急着跟清洁工们抢活干,把自家带来的扫帚舞的虎虎生风,让大叔大姨们在路沿边好好休息,还得各自拎着清洁工具尬笑着拍照留念。
不过这也是件好事。
蒋喜果然道:“你学弟学妹们来了,这次是高二年段的,来了十五六个人吧。哦,还有……”
阮湖:“还有?”
“来了个不认识的。”蒋喜皱着眉:“看上去像个大老板,好高的个子,脸臭的啊,我都不敢上去和他说话哩。”
“……”阮湖已经确定了:“那应该是我老板。”
蒋喜闻言倏地抬头看他,二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她才迟疑道:“他现在在花园里呢。”
****
仁爱敬老院后花园。
此时凉风习习,绿叶泛黄,被精心修剪的花草挨挨挤挤成一团,秋高气爽。
小花园两侧各自放了大大的藤织吊椅,随着风微动,上头零星坐着几个老人,正低头织着毛线帽,整个花园中悄然无声,连平日里最爱吊着嗓子唱几句京剧的范爷子也缩在角落里,摸那只名叫大白的肥狗,全都安静的很。
沈孟桥穿着黑色高领毛衣,身形挺拔地站在吊椅几米开外,面色冷峻,打破了沉静:“我来织。”
“不用不用不用……”
“不急不急不急……”
“我自己来自己来自己来……”
吊椅中蓬白头发的老妇人几乎要把自己给缩进缝隙里,其余的老人们偷偷把视线投过来,彷徨地像抱团的小鸡崽子们,不敢吭声。
沈孟桥:“……”
阮湖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怎么感觉这场景过于眼熟……
他把神色僵硬的蒋喜拍了拍,叫道:“沈总?”
沈孟桥缓缓把头转了过来。
沈孟桥叫道:“阮湖。”
阮湖:“?”
是他看错了吗,为何他从沈孟桥古井无波的眼中看出了几分委屈?
瑟缩的老人们瞧见阮湖来了,立马直起身子凑了过来,挥着手道:“小阮,来,来这儿!”
阮湖过去了,织毛线帽的陈奶奶捂着嘴,对着他耳朵轻声道:“你能不能让他走开啊?”
“……”阮湖有些怔楞:“他怎么了?”
“他好可怕。”陈奶奶跟个小孩儿似的,皱着脸:“也不跟我们说故事,也不做游戏,脸还那么臭……”
“阮湖。”沈孟桥在他身后远远地叫:“在说什么?”
阮湖可不敢说什么,沈孟桥又走了过来,似乎屏着气,不发一言。
“好巧……”阮湖总觉得这几个月说出这两个字的次数也未免太多了一些:“沈总也在这儿?”
“嗯。”沈孟桥沉声道:“前两月也来了几次。”
“前两月?”阮湖在脑海中回想了一阵儿:“怎么从来没看见……”
“我不在这里。”沈孟桥一本正经说道:“我都在后院劈柴。”
阮湖:“……”
你为什么在后院劈柴啊??
身后一直不曾说话的蒋喜突然惊呼一声,恍然大悟道:“我说为什么后厨里会出现柴堆……”
“嗯。”沈孟桥丝毫不居功自傲,深藏功与名,简直当代活雷锋,十足淡然道:“是我劈的。”
蒋喜迟疑了一瞬:“可那是我们要拿来做手工家具活动的。”
沈孟桥:“……”
阮湖:“……”
蒋喜一看势头不对,连忙挽尊:“……这,这事也怪我,没事儿把它堆在厨房后头……”
“沈、沈总主要也是好心……”阮湖瞧见沈孟桥一副瞳孔地震立马就要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样子,打起了圆场:“先不说这个,孩子们都来了吗?”
“整天孩子们孩子们的叫,老气横秋的,就叫学弟学妹就好。”蒋喜往后头看了会时间,“马上就过来了吧。”
沈孟桥没说什么,只是站在阮湖身后,似乎还沉浸在自己把别人打算做家具的木材给劈个精光的事实之中,一时无法自拔。
阮湖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事儿太过巧合:“沈总,你是怎么突然……”
他话还未说尽,沈孟桥道:“以前学校有组织来这里社会实践。”
阮湖:“?”
沈孟桥:“?”
“沈总,”阮湖小心翼翼道:“敢问你高中上的是什么学校……?”
沈孟桥一听他这话,神色倏地变了:“你不知道?!”
阮湖一头雾水:“真不知道……”
"……"沈孟桥头一次神色变化的如此激烈,他蹙紧了眉头,晃了晃脑袋,仿佛有些不可置信:“你真不知道?”
阮湖有些慌:“真、真不知道。”
沈孟桥往他这儿深深看了一眼,阮湖带着莫名其妙的心情,还不忘观察到沈总此时双颊有些微微鼓起,眉毛蹙起,用力抿着嘴唇,看上去活像只生闷气的红毛松鼠。
沈孟桥道:“江城一中。你忘了?”
阮湖呆了两秒。
原来沈孟桥和自己是同一个高中毕业的?
可沈总大他三届,也就是说阮湖初中时,沈孟桥已经是高中生了。虽说一中是初高同校的,但两个校部中间隔了个大操场,平时也不一起活动,不认识、不认识不也是正常的事情吗……
沈孟桥等了半晌,见阮湖仍是不说话,神情变得更糟了些。
一旁一直被忽略的蒋院长眉毛一皱,也打起了圆场:“嗨哟,那怎么说呢,这个是有缘,有缘啊。同是校友,那阮湖还得叫你一声学长呢,是不是?哈哈哈……”
不知道为什么,阮湖总觉得学长一词有点不大好意思:“蒋姨,别……”
“嗯。”沈孟桥蹙着眉,继续道:“不错。”
阮湖:“?”
阮湖咽了咽口水,也不知道沈总这是打的什么主意,难道还真要他叫声学长不成。这十六七岁的青葱少年叫学长学姐还能算是朝气蓬勃,他都大学毕业出来工作三年了,不至于吧……
“没错。”沈松鼠鼓着腮,仿佛他叫了这么一声就能立马扬眉吐气一般:“叫学长。”
阮湖脾气很好:“沈总……”
上回他爸那声“小孟”就把阮湖噎了好一会儿,不知道有多不自在,可和现在这个“学长”的破廉耻程度比起来,那就可以算是小巫见大巫了。
沈孟桥不说话,就瞧他,皱着眉头。
阮湖虽然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生气,但毕竟是自己惹的脾气。他和沈孟桥对视不超过三秒,就十分软和地屈服了:“沈学长?”
他这三字一脱嘴,自个儿被雷的一震,还没来得及脸红,就瞧见效果真是立竿见影,面前的沈孟桥白皙的面皮上骤然被火烧了似的,囫囵滚上来一阵红晕,眼神都带着四处飘忽起来了:“……嗯、嗯。”
阮湖:“……”
你瞧,这不是自找雷吃是什么。
他俩往花园里头逛,一边走,阮湖问:“沈总,你前几次来我怎么没看见你的车?”
沈孟桥面上的红晕未褪,讲话却依旧冷冰冰的:“我有其他车。”
过了一会儿,他又憋出来一句话:“那沈总为什么要到后院去劈柴呢?”
沈孟桥:“烧火要用。”
阮湖:“那也用不着您……”
“他们来了。”沈孟桥打断了他的话,指了指花园小门外,一群穿着蓝白色校服的半大孩子叽叽喳喳地列队进来,花园里顿时热闹了不少。
这江城一中作为本省重点,除了成绩特好之外,还有一个地方特别有名——
□□门出奇的专业水平高。
这体现在方方面面,譬如一个学校的门面,江城一中的校服不像其他高中,全是松松垮垮的胖麻袋运动装(有些高中的配色还极其惨绝人寰),它的校服是特意设计的蓝白色休闲服,男生们穿合身的衬衫西裤,女生们愿意穿裙子就穿裙子,不愿意的也穿裤子,审美在线设计清爽,至少在每年的校服掰头大赛中那是未尝败绩。
而且一中盛产风云人物,也难为这些孩子在成绩良好的情况下还有这么多兴趣爱好了。会弹钢琴的能组个社团,拉小提琴的也有,长笛、风琴也就罢了,竟然还有个唢呐社,每年年末的文艺汇演那叫一个神仙打架,百鸟朝凤啊。
阮湖乐呵呵的说:“我去年还去看了元旦晚会,钢琴社还是很厉害……”
他有心想说些共同话题活跃气氛,身旁的大高个却半晌都没有回答。
阮湖有些疑惑,微微抬头看去,却发现沈孟桥正用一种他无法读懂的眼神凝视着他,神色松缓,唇角微扬,几乎称得上一句眉目温柔了。
“我知道。”沈孟桥说:“会弹钢琴的人都很厉害。”
阮湖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气氛有些胶着起来。他微张着嘴呆了一会儿,才低下头,摸了摸自己仿佛在发烫的脑袋:“啊,是、是啊……”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