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弟学妹们一进门,就围过来,跟院长说:“我们陪爷爷奶奶们玩一会儿。”
“今天要玩什么?”蒋喜被忽略了半晌,总觉得自己夹在这二人中间氛围属实微妙:“那个,阮湖啊,你呢?”
阮湖被她一喊,才回过神来,笑道:“沈总,那我们也过去吧。”
社会实践,除了帮敬老院打扫打扫卫生,做做手工活之外,最重要的一项就是和老人们多待一会儿。
来到这里的老人家里条件绝对是不坏的,缺少的就是陪伴。孩子们陪他们下下棋,种种花,背背诗跳跳广场舞,一周就盼着周末呢。
一中学子们熟能生巧,自动分了组,进行二对一专属陪伴服务,很快花园里就溢满了欢声笑语。
……只有这个角落气氛有些微妙。
陈奶奶十足警惕地握着嫩黄色毛线帽,俯下身来跟阮湖悄声道:“你叫院长换个人。”
沈孟桥:“我听见了。”
陈奶奶大惊失色:“你竟然偷听??”
“奶奶,你耳朵听不大清楚,”阮湖面露尴尬之色:“其实刚刚还挺大声的。”
“啊哟!是这样?”陈奶奶被当场抓包,老脸一红:“那我不是不认识你嘛……”
阮湖偷空往一旁看了眼,沈孟桥蹲坐在陈奶奶面前的空地上,骨节修长的大手搭着膝盖,垂着眼帘一言不发,看上去竟然莫名多了几分乖巧的味道。
“之前我和您不也不认识吗?”阮湖笑了笑,毫不吝惜地露出八颗白牙:“多相处才会熟悉的。”
他不知道,自己笑起来真的很像兔子。眉眼弯弯,嘴角咧的特开心,两颗门牙轻轻抵在下唇上,脸颊红扑扑的,四个字来说,就是人畜无害,乖的不行。
陈奶奶被阮湖笑的慈爱之心都快化成黄河轰隆隆从天上来了,顿时禁不住应和道:“哎哟,你说的也是……”
她把布满皱纹的眼睛转过去,刚想给点面子和这个臭脸大高个稍微说几句,就发觉此人虽然表面十分乖顺地蹲坐在她面前,却一脸恍惚地把视线黏在她身旁的阮湖脸上,那叫一个痴迷啊,眼睛都舍不得眨一眨,仿佛哈喇子都要淌出来一尺那么长。
陈奶奶:“……?”
咋回事这人!!
阮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陈奶奶的态度又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了,但好歹没有再赶人走,于是就按着平常那样,帮陈奶奶看着字号绣十字绣,过了一会儿又拿了梳子过来,笨手笨脚地按照老人的指使给她梳麻花辫。
沈孟桥蹲坐在原地一动不动,活像一只忠贞不二的大黑狼狗,自个儿吭吭哧哧了片刻,去一旁的学弟学妹们处取了个指甲剪过来。
阮湖一边笨拙地绑三股辫,一边还不忘忧心道:“沈总,你小心点……”
沈孟桥屏气凝神,将陈奶奶皱皱的橘皮手小心翼翼托起来,十分沉稳道:“我知道。”
阮湖:“你慢点哦。”
沈孟桥缓缓动作起来:“我明白的。只要不剪到血线就好……”
阮湖:“什么什么血线?????!”
天色已晚,陈奶奶的手指甲工作最后还是阮湖接替了过来。
二人分别上了车,在车窗口处,阮湖还是忍不住道:“沈总,你下次来的时候要记得……”
“我知道。”沈孟桥大觉丢脸,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是云淡风轻道:“我只是开个玩笑。”
阮湖:“……”
行吧,你说啥就是啥。
两人开着车,沈孟桥缀在阮湖后头,在寂静的高速路上一路回了城关,阮湖刚想回头告别时,却发现身后那辆黑车不知什么时候就消失了。
阮湖嘟囔着,有些疑问:“沈总到底住哪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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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节入了深秋,沈小萌的勇气值已经悄然累积到了百分之二十。
最近这小NPC似乎变的黏人起来,时不时就要蹦出来几个文字泡盘问一番:
【沈小萌:你去哪里了?】
【沈小萌:你怎么不理我?】
【沈小萌:为什么还没有回家?】
阮湖就算没理他,他也会自顾自的开始自娱自乐、自言自语,把自己当成了电子宠物之楷模,也算是十足省心了。
阮湖还发现沈小萌冒这些文字泡大部分是随机的。
有的时候他的确没到家,看到沈小萌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还心慌了一阵;可是后来发现有时候自己明明在家好好呆着呢,沈小萌也时不时要揣着腰皱着脸问上几句,就跟查岗似的。
看来这勇气值大概和好感度差不多,要知道一开始的时候沈小萌还挺嫌弃自己……
而作为沈小萌原型的沈孟桥沈总,最近似乎关系也和他亲近了些。
几周前敬老院叫了那句“沈学长”,阮湖回家时回想一次被臊一次,总觉得实在太雷,但沈孟桥似乎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依旧绷着扑克脸吓小鸡崽子们,余威深重,属下们依旧不敢招惹,噤若寒蝉。
最近公司之前停业装修的食堂又开放了,据说换了个承包商,环境整洁饭菜也还可以,许多懒得下楼或者来不及吃的员工们都在这里对付几顿了事。
阮湖把叉子戳进鸡排里,还在想别的事儿,林基建扯长嗓子一声叫唤,险些把他吓得哆嗦:“阮——哥——我——冤——啊——!!”
阮湖:“怎么了?”
全桐翻了个白眼,过来把林基建的手从阮湖肩膀上扒拉开了:“你这事儿还要跟多少人说?”
“我那不是想找个法子嘛?!”林基建哭嚎声不止:“你们都只会说我活该!!”
阮湖很有耐心:“你说给我听听。”
林基建一见有戏,涕泗横流地给他细细讲了遍事情经过。
原来是前两天他小女朋友生日,之前也约定过好多回了,这天一定不能加班,要准时回家庆祝。谁知道林基建这瘸驴脑袋记错了时间,那天晚上不仅加班加到十点,手机还没电了,遂回家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七点半,开机时只剩下十几个未接电话、被拉黑的各种APP和一地鸡毛,顿时整个人即将要灵魂升天了。
林基建抽噎道:“我也不是故意的……”
“嗯。”阮湖好好理了一番思路,坚定地下了论断:“活该。”
“阮——湖——”林基建快要嚎啕起来了:“怎么办怎么办!!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全桐和另外几个同事索性端了盘子过来坐下,幸灾乐祸道:“你跪下给她磕头道歉,可能尚有一线生机。”
“我倒是想!!!”林基建丝毫没有尊严地放声嚎道:“她是画漫画的,十天半个月不出门都有可能,家门一锁没钥匙我也进不去啊,连磕头的机会都不给我!!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啊!!!”
“那。”全桐假模假样地双手合十,呈高僧状低头慈目道:“施主允悲吧。”
几个同事沉静一瞬,也马上道几句“允悲”,随后张狂大笑起来,登时饭桌上哈哈声不绝,室内溢满了快活的空气——
“哐当”一声,沈孟桥把金属制饭盘放在了桌上,语气冷淡:“你们也在这。”
活宝们立刻雷霆收声,个个垂头敛眸,安静如鸡道:“沈总好。”
阮湖迟疑道:“沈总好……”
他们这桌是六人桌,现在已经坐满了,沈孟桥的饭盘孤零零搁在桌角,似乎都散发出一种杀气四溢、咄咄逼人的“赶紧滚”味道,顿时三个活宝怂了两个,撅起屁股光速开溜:“沈总,我吃完了,你们先吃哈!”
全桐和林基建这段时间里饱经风霜磨砺,一时之间抗性高了不少,没动屁股,只是虚浮地坐在原地。
林基建吸着鼻涕悄声道:“沈总竟然也会吃饭??”
“嘘!”全桐瞪他一眼:“那沈总还会拉屎呢。”
沈孟桥:“我听见了。”
二人瞬间低下了高贵的头颅:“沈总对不起!”
“你们在说什么?”沈孟桥问。
林基建支支吾吾没怎么说话,阮湖十分善良地把这事儿从头到尾简单说了一遍。
沈孟桥仔细听完,说:“嗯,是很难办。”
林基建险些被口水呛到,在桌子底下用手肘狂捅全桐:“沈总这是要和我探讨感情问题???明明看上去是个万年单身——”
“咳。”全桐微笑道:“说话客气点哈。”
林基建吸着鼻涕抬头,发觉对面的沈孟桥正在以冷酷无情仿佛立马就要拔刀杀人的眼神注视着自己,差点人仰马翻,从凳子上摔下去。
一桌子人各自心怀鬼胎,只有阮湖在真心思考,他抿着嘴唇,开始给瘸驴脑袋出谋划策:
“你认识她的朋友吗,首先是肯定要解释清楚的,虽然似乎也没什么可以解释的……”
“然后多去找找她,生日很重要的吧?这个得补上……”
“态度要诚恳,不要抖机灵,你要这样和她说……”
他说的认真,林基建也听得认真,顿时饭桌上只有阮湖温温柔柔的说话声。全桐百无聊赖地把勺子在沙拉里拌来拌去,有心想说别管林基建这憨批,眼睛一抬,发现坐在对面的沈孟桥也听得非常认真。
那个严肃的神情,仿佛自己正在进行一场动辄几亿的商业会谈,而不是在听员工八竿子打不着的无聊爱恨情仇……
全桐心想,真是看不出来啊,沈总八卦功力竟也如此深厚。
阮湖说完,才发现大家都在认真听,顿时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耳朵:“我就随便说说……”
林基建满面茅塞顿开之色:“阮哥,一代宗师莫过于此啊!”
“沈总,”一旁的全桐自恃看透了沈孟桥的八卦本质,竟也壮着胆子开口,问:“沈总你觉得呢?”
阮湖也有些好奇。
沈孟桥神色微冷,答曰:“我认为,相爱的人之间需要坦诚。”
全桐:“噗……”
林基建:“沈总说的是。”
沈孟桥冷眼瞥了一眼全桐,继续道:“你需要补偿她。”
林基建:“沈总大智慧!”
紧接着,沈孟桥和林基建一唱一和,一捧一逗,唱双簧似的聊起天来,阮湖和全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清晰的茫然。
沈孟桥这是要开启知心老总电台栏目吗??这和他气质也不像啊??
说着说着,林基建一个峰回路转,满面孺慕道:“阮哥,沈总,是我看错人了,你们果然经验丰富……”
沈孟桥:“我没有交往过。”
阮湖:“我哪来的女朋友呀……”
二人同时出口,而后同时转头看着对方,神色茫然。
沈孟桥莫名松了口气,道:“好巧。”
“……”阮湖愣了两秒,也干巴巴道:“好、好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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