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虑一时过后的俞秋生开始背着原主师父偷偷翻她自己的笔记,剑术自是补不回来了,纵然身体的记忆犹在,但换了个核,想要融会贯通显然是不存在的。
而后在予生殿后的藏书阁内,她翻到一本炼丹秘籍。分上下两册。
上册类似于入门,下册水才深。
俞秋生白日要待在纪素仪跟前,晚间才能偷偷摸摸学。入门不难,大抵就是将几类草药丢在一个炉子里熬。
但是,这浮空岛上植被种类少得可怜。
她晚间在岛上溜达一圈捧回来的竟凑不成炼丹的所需品。
俞秋生盘腿坐在屋子里,从库房翻出来的小丹炉一手就能抓起来。她想着到底还是生火将缺了一味草药的材料统统丢进去。
火光照亮她的脸庞,她搓着手,等着一个时辰过去揭盖看成品。
据书上说 ,这艾芸、秋芜、黄杏、紫磨草四样在一起会练出提神丹。只是她缺了一样黄杏,不知会有怎样的药效。
云海翻腾,方格窗半开,夜风送了些许清凉。
俞秋生眼皮耷拉着,一个时辰过去小药炉里平平静静,既没有煮沸的征兆也没有丝毫味道。照理说不该的,但细想这是书中的修仙世界,她便小心翼翼将盖揭了开来。
墨绿的糊状似要凝固,俞秋生从上往下看了几眼,手掌放在液体上感受不到热气,这东西反倒像是一块融化的冰,寒意彻骨。
想起它的名字——提神丹,俞秋生便释然了。
正要舀一勺出来,她手悬在半空中,忽觉得这底下不大对劲。具体说来,那边是这墨绿的糊状当中仿佛有个什么活物,上下乱窜,却难逃这糊状物的包裹。
惜命的俞秋生咽了口口水,立马将盖盖上,端着就往外跑。
外面夜幕空旷,予生殿上落了一层星光。
往日里寂静异常的浮空岛现下传出一阵金属碰撞声音。
未几一声巨响。
纪素仪那时正在打坐,神识便探了过去,只见地上草木都染了一层颜色,而始作俑者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那身白衣脏的不成样子,空气里的气息刺鼻,盖住云桂树淡淡的香气。
他面无表情将殿内的窗推开半扇,俊秀的眉目被阴影遮住,而后唇角倒是微微翘起一边。
不为别的,俞秋生已然从地上爬了起来,踉踉跄跄扶着一棵云桂树,脸颊一侧蹭红了,发丝凌乱,满眼懵懂,转了几圈又往后一倒。
她喊了声救命。
照她这肆无忌惮的性格,委实少见。
半晌纪素仪才出去把她拎起来,俞秋生浑身上下都是秋芜草的味道,刺鼻之余确实醒脑。不过被这样的东西包裹住,俞秋生这等反应稀奇。
如同一个凡人。
“你怎会偷偷炼丹?”
纪素仪掐了个诀,将她身上清洁干净,而后环视了这周围,轻拂广袖,一切便如旧。
受过惊吓的俞秋生眼睛睁开一条缝,忍不住伸手抓住了纪素仪的衣摆,柔滑的料子都被抓皱了。
她难受地想抱着他大腿哭。
方才那就像是煤气爆炸,没炸死她是个奇迹。
“师父仁善,半夜徒弟却扰了您,我炼丹是想打发时间,这几日练剑再也找不回从前的感觉,想着不能荒废这大好时光,便想尝试另一条路。”
“方才师父知道为何药炉会炸么?”
纪素仪俯身看了看那只小药炉,敛袖将其捡起,而后道:“这东西是在藏书阁后的库房翻出来的么,与往常的小药炉比,这当中加了一缕仙草的精魂。”
纪素仪见她不懂,耐着性子与她解释一回。
无非是当初他炼丹之时做了一丝小改进,俞秋生不知晓,使用方法出了差错。
月下她狼狈地仰着头,只能看见纪素仪的下巴,往下是他平整的领口。修仙之人原是不需睡眠,往日里俞秋生夜里偷偷摸摸做什么都顾忌着声音。
今天这一炸好了,后叫纪素仪摸了她的脉。
他那一丝笑随即消失的无影无踪。
眼眸里的墨色浓的化解不开,看不穿眼底。
俞秋生手握成拳,碍于他的力道,一直难以抽回来,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久久无言,风拂过枝叶,影子也晃悠的厉害。
“你浑身的灵力凝滞,这般如何使得剑术?灵剑在你手中如同一把废铁。”
纪素仪是剑仙,教出来的徒弟自然也得是剑仙。可如今俞秋生这都八竿子打不着了。若非他日日与其见面,此刻定要怀疑俞秋生的真实性。
少年皮囊的掌门如今神色复杂,指腹上还残余她肌肤上的温度。
“你那日掉下山,似是不寻常。”
不能现在叫他拆穿!
俞秋生跪下去,绞尽脑汁想着说辞,最后归结于:“那日摔下山,我满脑子都是小师妹,是我使得她差点丧命。入门那日我曾起誓,既为门派大师姐,必不能残害同门。我自是要认罚。”
“用剑伤了她,你便要此生不练剑?”他侧过身,逆着光,俊秀的面容上神情淡漠。长眉斜飞入鬓,眸色深沉。
纪素仪定定看着一人时,仿佛能一眼看穿人心。
俞秋生心虚。
“那些说的冠冕堂皇,全是叫别人听的,我不知你这般实诚。若是你杀了她,是不是要一命抵一命?”他俯身,视线与俞秋生齐平。
扑面的淡香在她脑海中留下深深的印象。
像是梅香,清新淡雅。
俞秋生扪心自问,当然不会了。可如今骑虎难下,自然就点点头,言语间俱是悔恨。
“我作为门派大师姐,一心向上,那一次被嫉妒蒙蔽了心,才痛下杀手。这个年头实诚人不多,可我就是。师父可以问问其他师弟。师妹来之前我待大家有多好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想着书中剧情,俞秋生开始装原主人设。
大抵就是不甘心,字里行间都是不甘心,说着说着就谈到了涂秀秀身上。
总而言之,她如今这般都是因为嫉妒她而走错了路,一心要悔改。虽然她曾经干错了事,但知错就改,依然是个可造之才,学习炼丹也很有出路,学剑就算了。
纪素仪静静听罢,似笑非笑地拍了拍她的肩。
“说得好。为师从前是看错了你。”
俞秋生心里打了个寒颤。
因他这声音有了一丝温度,探究的、带着好奇。
他低垂着眼眸,抛弃掌门的架子后给她的压力更大。这夜俞秋生回去浑身都是汗,往床上一倒,陷入一场噩梦之中。
梦中俞秋生死的凄惨,因处处都要与涂秀秀比,比又比不过,招的人厌烦。
被人使计废了一身修为,从那山上掉下去,叫一位路过的魔修捡了当做鼎炉。最后魔修攻打阳虚派时拿她当人质,一群人簇拥着涂秀秀,而涂秀秀大义灭亲,当场斩杀她。
原主师父全程冷眼旁观,梦里俞秋生对上纪素仪的视线,他那般居高临下,仿佛在看一只蝼蚁,当中的冷漠让人不寒而栗。
也许那才是正常的掌门。
这些日子俞秋生天天在他跟前泡茶,有些许遗忘他的人设。差点被他表面的宽容蒙蔽了。
他那是不与小辈计较。
如同他对涂秀秀一般。
第二日俞秋生起的迟,外面日光刺眼,方格窗昨夜未关,临窗的小案上她昨儿丢在外面的小药炉如今干干净净摆在上面。
俞秋生:“!!”
日光下散发出莹润的绿光,她过去小心翼翼揭盖,里面却静静躺了两颗药丸。
拇指大小,味道如同薄荷,清心提神。她撑着头捏在手中,心里愈发不明白掌门心思。
后头急急忙忙到予生殿,殿内的香炉今日也是换的这类香。如此提神,她一闭眼便能想到昨晚纪素仪怀疑她的样子。
俞秋生慢慢转个身,竹帘半卷,果见正殿内他在跪坐玉簟上梳发。
她不敢造次,跪下来先恭恭敬敬磕三个头感谢他一番,最后痛哭流涕。
纪素仪如此随意,叫她想起影视剧中常见的一幕。之所以如此,大概是因为她马上就是个死人了罢。
纪素仪平静受完她的礼,未几却微微蹙眉:“你哭什么?”
他手上的动作止住,半晌支着手招她过来,蓦地掐着俞秋生的下巴,抬起她的脸仔细查看了一番。
“吃错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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