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零的视线转移到了自己脚下的红色地毯。
这条地毯一直蔓延到走廊的另一头,消失在左侧的楼梯口。
犹如一条血路。
这几根被付零捏在手里的红色纤维毛,不管是从触感还是颜色,都能够证明一件事。
“死者是被人拖拽过来,所以死者的双腿在地上打滑,鞋跟才会剐蹭到地毯上的毛。”
付零把那几根毛,用房间里餐巾纸包裹起来,小心的放在自己口袋里。
现场工具有限,只能用这种方式进行保存。
一回头,其他人面面相觑,期待着付零继续往下说。
她拍了拍手,从死者身边站起来。
黑色的裙摆在空中收拢,犹如一朵入夜含苞的玫瑰。
因为略暗的光线问题,使得她身上那件黝黑的百褶裙尾犹如泼墨般,柔滑浮动。
“这件事说明,凶手力道不足以完全架起死者。且,是单人作案。”付零另一只手轻轻拂过耳畔的碎发,脸颊瘦削下巴尖瘦,脸蛋稚嫩又青春,但眼底却是和形象不符超出她这个年纪该有的锐利。
这种眼神,让心怀鬼胎的嫌疑人们眼神闪躲。
付零在分析这句话的时候,不放过这四个人脸上每一处神情。
他们有的思索、有的疑惑、有的垂头不语,只有一个人用一种神情复杂的目光瞧着她。
作为这间哆密酒店的服务员,伯西恺宁寂不言的静静屹立,却用那双浅色琥珀的双瞳仿佛在说千言万语。
二人隔着一米的距离,女孩的声音清浅如歌,让原本低气压的气氛变得少许活跃。
“小姑娘,能不能问一下你的名字?”王福豪说话间,眼角的鱼尾纹舒缓许多,带了点点笑意松缓不似刚才那么紧张。“这一局,要靠你带领大家了。”
如果侦探能够引领大家,将会降低很多平民游戏的难度。
毕竟前两天只有侦探可以搜证,第三天的公开讨论中,最后帮助大家分析投票的也是侦探。
“人寸付,幺幺零。我叫付零。”她声音浅浅清明,犹如流水滴泉。
人寸付,幺幺零。
伯西恺浅眸微动,眉峰微蹙瞧向这位比自己小了六七岁的小孩。
总觉得这番话似曾相识,在现实世界中,好像听谁提起来过。
可他没来得及回忆起来,就被小孩子点了一句:“伯服务生,虽然不知道你们之前事件是什么样的。但是我刚才看了一眼我手表上面的规则,侦探有权利对嫌疑犯进行公开或私下审讯、入房搜查、搜身、逼供等权利,对吧?”
伯西恺点点头,他瞧见女孩眼底着染一抹狡黠的光。
付零先是点开自己手表上面的拍照功能,对着死者的脖颈致死处拍了几张后起身。
“我要入房搜查。”付零叉腰,小小的人儿横在一群大人面前补了一句。“所有人。”
“……”所有人。
入房搜查?
直接搜?
王英才微怔有些错愕,思虑再三还是提醒道:“那个……付侦探,你对我们是不是还不够认识,入房搜查是不是可以稍微往后放一放?先让彼此讲一下各自时间线的话,是不是可以稍微排除一些人,然后挑嫌疑比较重的着重搜查?这样……是不是会好一点?”
这几个“是不是”用的十分微妙。
原本对付零建立起的一些信任,因为这几个“是不是”又有些动摇。
付零接收到来自对方略质疑的目光,也不甘示弱回视过去:“死者死亡时间不久,且我是第一发现者。现在已经知道死因是机械性窒息,我更喜欢先搜证再询问,否则思绪会先入为主的被你们的证词带着走。”
更重要的是,付零还有自己的打算。
这已经不简简单单是一场游戏、一场剧本杀的逻辑比拼。
而是真正的谋杀。
但其他人还是有些不能理解付零的做法。
金小花哑着声音,有些愤愤:“凶器不就是这个麻绳吗?”
付零还没开口,另一个人先进行了解释。
那位职不配颜的服务员此刻手上正戴着一只白色塑料贴皮手套,轻轻撩开死者的头发,把勒痕完整的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第一条两端齐平的勒痕是致死伤,较细。第二条两端上扬的吊死伤是死后造成,较粗。”
伯西恺拿起被摆放在尸体旁边的麻绳,在死者的脖子上比对了一下。
果然要比第一条勒痕伤粗很多。
一打眼就能看出来。
他的发型打理的十分有型,左侧的短发全部被拂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平整的鬓边,右侧垂下些许碎发浅浅遮在眉间。
天花板上略暗的灯光,在他琥珀色的眸底洒下浅浅莹亮。
付零看着他用带着手套的手,捏着死者的下颚左右摇晃头部。
那副轻柔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检查尸体,而是像观摩一件艺术品般细心又轻柔。
伯西恺双手撑开死者双眼,说出自己的判断:“眼角还十分湿润,瞳孔透明没有发白,死亡时间不超过三个小时。”
付零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
14点30分。
往前推的话,就是11点30分。
付零只是看到身体还未完全出现尸僵才猜测死亡时间不久,却也不能精准的说清楚具体时间。
而且平日里玩的剧本杀,都有法官或者是剧本角色里直接告知一个大体的死亡时间。
付零也没有专门的去研究过尸体死亡状况。
难道他和老妈一样?
也是从事法医类的专业?
伯西恺起身,摘掉手套。
他指骨一揉,把手套扔到旁边的垃圾桶内,长眉淡扫付零:“先入室搜查,是可以的。”
正常剧本杀流程是先盘问时间点,然后再搜证。
但这小姑娘是想打作案者一个措手不及,逆转思维先搜查后审讯。
她猜测作案者没有时间处理凶器,也不给作案者隐藏证据的机会。
也不知道是真的鬼机灵。
还是当做小孩子的过家家游戏,乱玩一气。
看着躺在冰冷地面上的亡者,付零从自己屋内扯过来一条白色的毛毯,盖在其身上。
一行人把尸体架到了楼梯口右侧一个阴暗的角落里,付零一抬头,瞧见旁边有一个虚掩的通道。
“这是什么地方?”她问。
“我的房间。”伯西恺回道。
付零蹙眉扫了一眼这位颜值不凡的服务员,又看着这栋U型的二楼客房走廊,中间是被挖掉的镂空玻璃墙,能瞧见一楼大厅排成两排的休闲沙发。
伯西恺转身,左手插在裤口袋中右手冲众人招招手:“走吧,带你们去拿门禁卡。”
不过让付零觉得很奇怪的一点,刚才面对她略有怀疑的几个人,在听到伯西恺的话语之后,突然安静如鸡。
一点反驳的意思都没有,乖乖地跟着下楼。
所有人围绕着伯西恺左右两侧,跟着他朝楼下走,喧喧嚷嚷的表明自己的时间线,仿佛伯西恺才是本次事件的侦探。
付零的房间在二楼。
存放钥匙的柜台在一楼前台的柜子里。
付零也懒得计较,跟在队伍最后面。
她刚才因为金小花的哭喊,个人信息规则下面有一行小红字没看见。
——【为了隐藏秘密或罪行的任何争夺证物、攻击性行为,都视为无罪。】
可当付零看完之后,浑身的汗毛层层立了起来。
也就是说,如果作案者觉得自己快要暴露,凶性大发把所有人杀掉,也是可以的!
到最后投票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没人投他的自己想投谁投谁的时候,也算作案者获胜?
付零把这个问题提了出来,其他三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解答。
伯西恺沉吟片刻,说道:“按理来说,是这样。”
“……”付零。
那这还玩个屁?
作案者直接出来三两刀就结束游戏了!
“但是平民和侦探居多,作案者只有一个人。”伯西恺站在柜台前,用口袋里的钥匙把存放门禁卡的卡包拿出来,声音没什么起伏。“他不敢。”
“如果嫌疑人发现自己秘密快要暴露的话,也可以采取争夺手段保守秘密吗?”付零疑惑。
“当然,如果他的秘密暴露而采取暴力手段的话,将会对他造成极高的怀疑度。因为只有凶手逃脱,投错票的玩家才会死亡,但秘密暴露只会接受惩罚。”
“什么惩罚?”
“每个事件会根据情况以及嫌疑人的秘密暴露度,通过腕表给予不同程度的惩罚。”
“……”付零后脊梁升起一层麻皮。“你被处罚过吗?”
她本也是随便问了一句,可伯西恺却忽然颔首不答。
也正是因为这位酒店服务员的忽然沉默,让付零瞧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他微微颔首而让右额的几缕刘海浅遮住那双琥珀色双眸,整个人犹如被拉紧般紧绷。
眼底犹如耸立寒川冷桀阴沉,嘴角却不经意上扬,十分讥瀛。
这股讽刺的邪笑。
不知道是对谁。
莫名可怕的表情转瞬即逝,变成轻飘飘的两个字。
“没有。”
“……”付零。
面前这四个嫌疑犯各怀鬼胎。
她,谁也不能信!
一行人走到一楼大厅前台,错落的柜子里卡包被摊在付零面前,伯西恺说着:“都在这里。”
付零接下来的时候,指尖冰凉,触碰到了他同样冰凉的指尖。
备用门禁卡有五张。
二楼,201、202、203。各一张。
三楼员工房,一张。
酒店大门,一张。
付零捏着酒店大门的卡,眼睛都快把卡看穿了。
伯西恺看出了她的念头:“如果你想体验一下被惩罚的感觉,可以尝试离开这个酒店。”
付零眉心立刻升起一团小旋儿,带着火气的星眸瞪了一眼伯西恺。
吓唬她?
拿到房卡后,付零可以选择入房搜证,也可以携带一位嫌疑人辅助她。
在侦探搜证期间,所有人都必须老老实实的呆在侦探指定的位置,不得交流、不能窜供。
“先从王福豪夫妇的房间搜起。”付零抽出201的房卡,在所有人面前晃晃。
王福豪没说什么,只是提议:“我想和侦探一起搜证,我是一家之主,死者的丈夫,可以提供给侦探很多信息。”
“让我跟侦探一起搜证吧,我之前玩过有经验。”王英才也凑一嘴。
金小花咬咬嘴,一脸嫌弃:“我就不热脸贴冷屁股了,反正你也不会选我。”
付零瞥她一眼,心道,你也知道。
所有嫌疑人都想要和侦探一起搜证,在搜证过程中如果能左右侦探的思绪,就能把事件的节奏点转向别人。
语言的力量是多么强大,倘若是个内心松动不坚定的人,很容易会被他人煽动。
但付零相信自己不会,所以……
“你跟我走。”她指着伯西恺。
“……”伯西恺。
“……”其他人。
王英才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看着伯西恺的目光有些瑟瑟,最后什么都没说。
其他三位嫌疑人被安排在一楼的前台等候区,眼巴巴的看着付零和伯西恺上了二楼。
直到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双向楼梯口,金小花才小声说:“这个小丫头侦探看起来比上一轮事件的侦探更好骗。”
王福豪唉声叹气,没有言语。
王英才坐在金小花对面,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