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好一切?
切断所有能走的其他道路,安排联姻,就是所谓的会安排好一切吗?
秦昭好笑的抬了抬眼,重新看向他。
“罗杰长官,如果这就是议会给出的承诺,或者说,这就是诸位所报以的诚意。那此事就没有必要再谈了。”
她曲起指骨。
冰凉的金属制作成的桌角镶边,抵在她手下,繁复的窗帘遮盖住大片光线。
但也不掩盖她的眸光低垂。
压抑下来,更是有一种压抑在喉舌之间,难以言吐的滋味。
罗杰下意识的绷紧下颚。
不解的看向她:“为什么?”
他在对这份态度表达出疑问,甚至忍不住微微皱眉。
这不应该是他预想中秦昭应该表达出来的反应。
对于女性来说,联姻能够规避去一切风险,嫁人生子重归平淡生活,就算她的皇储之位被更迭去,但帝国还是会继续保证她婚姻中里的位置。
就连那些世家子弟,青年才俊也是随意选择。
难道还不够吗?
先前的皇储位置本就已经一种例外,这会更迭下来才是正常吧?
“罗杰长官,你什么时候能把你无知且自以为是的态度抛一抛,你就知道为什么了。”秦昭微微弯身,抿平唇角,她神色不带什么波动,更显得平淡而傲慢。
轻敲指节。
掀起眼睫看向他。
“秦昭。”
赫曼大帝在主位上开口。
“既然你不满意于联姻,随意挑选一个职业也是可以的,乃至居住皇宫。”
他语调依旧不掺杂感情,显得姿态傲慢。
一个父亲的姿态。
秦昭突然开口道:“那选择继续从军呢?”
她浅金色的瞳孔微微变动,随着她语调的逐渐平淡。
“当然不行。”
赫曼大帝毫无犹豫的否决道。
他甚至连眼睫都没掀动,显得俊朗冷硬的面庞更是神色冰冷。
冻结了冰一般。
“我明白陛下的态度了。”秦昭点了点头,叹谓道。
她终于是微微抬手,修长匀称的指骨根根分明,宛如精美摆放的艺术品一般,收拢握拳,轻轻的搭在胸前。
垂目。
军装领口的衬衣有些硬,剐蹭着冷白的肤色,深蓝色和青蓝交替着,色调略微暗沉,勾勒出修长清瘦的身形和长腿,然而此时只有心头的麻木寒意在发散。
一点点漫上脑腔和耳廓。
宛如被极北寒冬的冰水淹没,整个身体都浸没在这场衰败里,眼前一片白色。
秦昭微微弯身。
“我将承诺更迭当前皇储的一切位置。”
她落下最后一句话,语调沉肃而苍白。
而后后退一步。
抽出指骨慢慢道:“祝愿诸君,前景顺利。”
克莱顿瞳孔微微收缩,他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塞住,沉默着反倒难以发声。
他也不知道此时的发声究竟会带来,或者说是导致什么后果,带来什么麻烦。
但是他犹豫了。
只收回眼,垂眼,灰白的短发剐蹭着他的后颈。
等他终于缓解过来一些刚刚的情绪时,再侧目看向主位的男人,他依旧没什么表情,显得那双搭着的长腿修长,皮靴踩踏在铺着的华贵地毯上,神色冰冷。
或许,这就是皇室吧。
克莱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有这般的感慨,分明已经经历了至少两三任皇室的继位更替,但就是一次次的重复加深这个概念。
他呼吸有些困难。
眼底的绅士和温和笑意也难以维序。
大抵是因为歉疚。
对于皇储殿下的歉疚,并没有选择站在她的那一方。
这场闹剧也终于结束在这里,议会里的氛围虽然还是沉冷压抑,但除了克莱顿一人心事沉沉外,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是舒展心情和愉悦的代表。
莱姆尤甚。
他站起身来,主动吐出口气,朝着他走过来,眼底的笑意轻快而傲慢。
但看在克莱顿眼里却是一种嘲讽。
尤其是他还特地走到跟前来,收拾起自己桌面上凌乱的文件,一边说一边弯唇角道:“克莱顿大人,其实您也不用过度悲伤,虽然知道您为了皇储殿下投入了太多尽心尽力的感情,但总归是一场意外之灾。”
他面无表情:“是啊,不知道是否是意外之灾的意外之灾,和此后被你们逼迫成的人祸。”
“可不是让我遗憾吗?”
他抬手弹了弹衣领上的尘屑,笑意重新缓慢的变得温和。
莱姆的面色一阵青一阵白。
不知道是被他这番话气到还是被话里再度出现的深意给心虚道。
他强行定了定神色,给自己吃了口定心丸,才继续开口:“克莱顿大人,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何况作为首座,您的一言一行都代表了议会的态度,此番叫人误解的话还是少说为好,免得到时候来点什么争论。”
他深绿的瞳孔蛇一般缠绕上来,虽然这类试探在克莱顿眼里也就只是一个跳梁小丑。
他微不可见的低下眼,抬手理了理袖口,言简意赅的开口道:“是吗?如果引起争论,那我相信这番争论也绝对会导向我的一方。”
说罢,克莱顿也不再同他废话,拿好桌上的文件就退出去。
——
秦昭走回去自己的病房,当然,并不是孤身一人。
罗杰虽然没有追赶出来,但是门外的守卫也还是犹豫了一下,选择跟上她的脚步。
秦昭回过身,停住脚步。
她那双浅金色的瞳孔略微收敛,将搭在腰间的袖口旋转,修长指骨轻轻收拢,礼节性的询问道:“有什么事吗?”
黑发散落着搭在肩头,额前的碎发微微垂下来少许。
衬着冷白肤色。
两人犹豫了一番,倒是被她搞得不太好意思开口。
但最后还是小声开口道:“殿下。陛下嘱咐了,让我们护送您回去。”
秦昭略略抬手压低军帽。
倒是有些少许不解。
她曲起指骨,护送?这是害怕她在此时逃跑吗?
她一双苍白眼睫显得微微平淡。
不带上太多的情绪。
“我已经同陛下谈好了,你们可以去询问一下陛下。”
她补充道:“如果有误的话。”
护卫还是犹豫,他苦笑:“殿下,就算您再保证,我们也得先送您回去,不然陛下责问起来也是我们的过错。”
秦昭侧目。
倒是也就任由跟着。
直到和那天的小护士恰巧在走廊上撞见。
秦昭顿了顿,才重复的念出那天记下的名字:“艾丝特。”
小护士已经快速从扶稳身体站起来。
“殿下……您记得我的名字?”
她脸颊微红,显得有些羞涩。
“嗯,抱歉,我这会赞时间还需要更换药物,麻烦你了。”秦昭微微颔首,她军装下的腰侧处微微渗透出血迹。
跟在后面守卫倒是微微一愣,似乎是没想到会出现这番情况。
秦昭转过眼出声道:“我只是回病房更换一下药物,应该就不用再继续跟来了吧。”
她浅金色的瞳孔微微转移,显得神色清平。
守卫交流了下视线,还是选择默默走开。
小护士跟着她走进去,秦昭更换好撕裂伤口处的血迹和药物,神色略显苍白的垂首。
她忍不住小心翼翼的出声询问道:“殿下,我听说刚刚陛下传唤了您,还有议会那头,是有什么消息吗?”
秦昭转过眼,她背对着光线。
一双狭长的眼眸微微抬起,掀开眼睫:“是有啊。”
她嗓音显得冰凉而沙哑。
“那殿下……”
小护士有些奇怪于她此时表现出的落寞神态,显得周围的景物也跟着一并苍白起来。
“父亲的意思……是要更迭皇储,叫我让位。”
秦昭同她无隐瞒的坦言。
“更迭皇——!”
她抬手紧紧捂住自己喉咙里不受控制抬高的话音,瞳孔微微收缩。
一时间也是无措。
“陛下怎么会?您分明只是重伤而已,伤势虽然严重了些,但只要再过些时日恢复……”就算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到更迭皇储的地步啊?而且这个谈论还来的这么突然。
小护士震惊的有些失魂落魄。
她脸上的神色都不知道如何摆放,想到面临此处境的秦昭,更是不知如何安慰。
秦昭听着她话里的陈述的那些,反倒也是有些垂目。
所以,
这是连着大半人一起瞒着了吗?
仅仅只是重伤,只要伤势再过些时日恢复的说法,而后再来一个任务的幌子,名正言顺的将她迁离走。
如果选择不答应。
那或许就是伤势加重,然后抢救无效身亡?
对待废弃的废物态度。
大抵应该也就是这样了吧?
秦昭曲起指节,无声的预想着那些最有可能的一个个结局。
那双狭长漂亮的眼睫微微抬起,眼尾上挑,泛起些朦胧雾气,看起冷淡疏离,黑发随意垂落肩头,和白皙到近乎透明的肤色形成鲜明对比。
神色略微低垂。
修长匀称的指骨轻搭着金属质感的袖口,略微侧面掠过时,在指骨上方折射出少许光线。
眼前的少女还在不知所措。
“所以,您答应了吗?”
她抱紧怀里的文件夹,斟酌着良久,还是有些小心翼翼的开口,害怕触碰到她伤口,继续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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