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落下

    “难道我还能在议会面前不答应吗?”

    秦昭抬起纤长的眼睫,她神色略显苍白,语调微微温和。

    也算是用反问的句式回复。

    不过更多的显然是在轻嘲自己。

    “这也太荒唐了,议会怎么会做出这种决策呢?”小护士颇有种印象破灭的感受,忍不住摇头说道。

    是啊,过分的荒唐。

    连带着这些所有事。

    秦昭在心底默念道,但面上却也只回答了那个决策的问题。

    她垂下眼,搭着窗门的把手,指骨收拢,“因为议会一直在对外隐瞒着所有的消息,譬如,我精神力遭受到损伤的消息。”

    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

    但显然里面的内容却是

    小护士的瞳孔因为震惊而猛烈收缩。

    好在她在此前就已经捂住了嘴,死死的收紧手。

    等她从震惊里缓过神来时,才慢慢吐出一口气来,“……怎么会这样?”

    被接二连三的消息冲击,她感觉自己几乎都快要失去思考的能力,大脑钝钝的只剩下冲击带来的麻木感,整个人都是僵化的。

    瞳孔的聚焦略微游离在视线之外,显得神色木愣。

    她不太敢去顺着这句话来猜测最近发生的那些事,以及将他们串联到一块去。

    文德殿下的探访,议会的冲突。

    那么隐瞒这些消息,是一早就做好了更迭的想法吗?

    她后脊布满薄汗,显得手心也是汗。

    “那殿下你现在……”

    秦昭略微的出声,“所以我想向你寻求帮助。”

    她言简意赅。

    指明了目的。

    那双浅金色瞳孔在冷白色调的映照下显得苍白而冰凉,在微微垂目,修长的指骨搭着手旁金属的时候,更是显得醒目。

    小护士突然对此有了个清醒的认知。

    从头到尾。

    她小声的呼出一口气,没有此前像现在一般这么想要提出自己的疑问,“殿下,您为什么要同我说这些呢?”

    分明可以照着那些操纵来,一步步的控制她。

    就算那样,她也照样会心甘情愿的照做,继续被蒙骗。

    但是为什么告诉她呢?

    知道这些能够震荡上帝国半边天的秘密,要是说出去,或者同旁人转述……似乎也行不通。

    小护士眨了眨眼。

    秦昭却只是看向她,依照着她眼下的想法继续出声说下去,“因为你也说不出去。”

    “但是我知道后可以不做。”

    她下意识反驳。

    秦昭眼睫搭下。

    倒也并无再继续这句愚弄的想法。

    “因为你应该知道。至于你答不答应,这是规划中可以出现的选项,但不是绝对的全部规划。”

    她眼眸倒映着金属光泽。

    语调温凉,显得平和安静。

    小护士没有说话,她沉默了一下才道:“那殿下需要我帮忙做些什么呢?”

    似乎是觉得太过,她又回头过去匆忙打了个补丁,“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里。”

    秦昭侧目。

    “我的个人光脑被拆除了信号,显然,它现在接收不到关于一切外界的信息。”

    小护士点点头,从善如流的开口接话道:“我倒是可以尝试一下将光脑带给您呢,虽然这好像也有些困难。”

    她眉眼弯弯。

    说起来却不像是一副困难的模样。

    “不会的,你只需要将内置的特殊芯片拆下带来就可以了。”

    一个个人光脑或许困难,但是内置芯片却很简单。

    秦昭背对着光线微微站直,她长睫处落下的阴影搭着指骨,显得一双眼睫浅而苍白。

    ——

    一旁的程度也在看着这些天星网上对自己的评论。

    无非就是因为官方辟谣后的质疑唾骂。

    一致的认为他是故意“造谣”。

    质疑唾骂倒也还好,隔着一道屏幕反正谁也伤不着谁。

    可是造谣。

    程度将身子向后撑了撑,衬得他那双因为熬夜显得青白疲惫的面色搞得更虚弱几分,弯了下那双眼睛。

    这名头他可担不太起啊。

    他看着那个最近无数遍重复的账号IP,无声的按下键盘。

    继续开始自己之前那个疯狂的想法。

    如果,

    如果对面的人当真是他预想中的那位,或许还真能改变些什么呢?

    只要疯狂一把。

    可惜要赌这些的代价太大了。

    然而他刚刚在心里默念着这些话,身旁室友就将面前的通讯切断。

    耸了耸肩,稍稍严肃了神色对他道:“程度,他们说程家还是没有放弃寻找你眼下的踪迹,应该是还念着之前你做的那些事。”

    “嗯。”程度捏了捏手心应下,纵然是一早就预见了眼前这个消息,但还是不可避免的拧紧眉心。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

    端起一旁的水杯一饮而尽。

    然后才是嘲讽一笑:“他们的老德行了,这手操作要是不这么干,我还得奇怪他们怎么转的性。”

    “反正眼下人是已经找到附近这里来了,有知道的好歹还帮忙瞒着踪迹,你要实在不行还是赶紧换个地算了。”室友也无奈,抛了一瓶汽水过来,语重心长的劝说道。

    “换得了一时换不了一世。”

    程度却不赞同这个意见。

    “帝国就这么大,只要他们一直找下去,就算一直躲着总有一天也会被发现的。”

    他轻嘲。

    “那你打算怎么办?”

    室友抿唇,没人会不清楚这个道理,但显然,眼下程度除了躲藏就没其他途径能够逃过了。

    程度微微低着眼,他盯着眼前亮着屏幕的电脑。

    瞳孔里亮起少许疯狂的火苗。

    倒映着炙热的火舌,里面的温度几乎能将光屏烤化。

    “实不相瞒,我当前有个疯狂的试想。”

    他捏了捏指骨。

    嗓音掺杂着干涩:“如果实在没办法,那就只能是去暂时性的赌一把了。”

    如果赌输了也没法。

    但如果赌赢了,他就能逃离程家的掌控和搜寻。

    以及现在的日子。

    “谁能想到,我一个帝国军校的优秀学生能沦落到这种处境呢?”

    他状似轻松的出声打趣着缓和气氛。

    “你那应该在前头加个半路退学。”

    室友先前被压抑着的心情缓了些,叹息了下还是接话道。

    “行了,我还得去给人补习,就先走了。”

    他挥挥手。

    程度应下。

    程家的这一步举动无疑是坚定了他搏一把的决心。

    就算赌输了还能输到哪里去呢?

    程度滚烫着手背温度,他一字一句的在光屏的杂乱代码上输入那个默念了无数遍,倒背如流的IP地址。

    还有那个特殊的账号。

    他移了个注销账号过去给对面发私信。

    已注销:皇储殿下,如果您看到了这条私信,能回复来谈一谈吗?

    似乎是怕对面看到私信时候依旧怀疑,他还妥帖的加上一句证实自己猜疑的证据。

    已注销:我查到了您的IP地址,那里的地方应该是皇室医院,我对您没有任何恶意,只是猜测道您的处境而想要提出合作。

    已注销:如果您现在想要离开那里的话。

    他干涩的润了润喉咙。

    终于垂下疲惫的眼睫,点了下手下的鼠标,将这条消息发送过去。

    显示未读中。

    窗帘遮盖的严严实实的狭小地下室显得暗沉,青年短发低垂,在发梢处凌乱,作息混乱的关系,他身形显得清瘦,长久与光线隔绝的肤色几乎白到发光。

    程度抬手遮了遮眼。

    ——

    而另一边

    小护士刚刚从走廊里边走过来,她牢牢捏着贴在袖口处的内置芯片。

    抱着文件夹走过去。

    不过最近医院戒严的比以前还要更严几分。

    乔尔医生同她擦肩而过。

    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停下脚步,出声问了句:“我听说昨日殿下又受伤了?这是怎么回事?”

    小护士拘谨道:“是,但是原因殿下她没说。”

    他若有所思的收回眼,“对了,142病房那里还有个器械要准备,你先去拿一下检查器吧。”

    小护士微微低眼,她摆出一副为难的模样:“抱歉,乔尔医生,我恐怕没法去检查,殿下这会点名了要我过去给她换药。”

    她神色看起来倒是更显得无奈。

    和前几日看见时的面红耳赤倒像是幻想破灭却还要勉强的感觉。

    有那么几分不情不愿的意味在。

    乔尔想了想这件事的具体情况,倒是也不太奇怪,“那你过去吧。”

    他将路让开。

    小护士抱着文件夹过去。

    乔尔突然又在后面唤了一声:“等等,你有东西落下了。”

    青年声音温和。

    他微微敛起一双湖绿色眼眸。

    神色带着微不可见的打量。

    落下?

    小护士手汗溢出了些许,心跳如擂鼓,被唤住的那一刻她大脑近乎一片空白,但还是强迫自己调整出最自然的状态。

    “嗯?什么东西?”

    她停住脚步回头,神色呈现出一副询问的姿态,表情再自然不过。

    就像是真的在奇怪自己落下了什么东西。

    乔尔垂下眼,青年唇角笑意浅淡,温言解释道:“啊,没什么东西,是我方才眼花了一瞬间,给看错了。”

    “你继续过去吧。”

    小护士无奈,她抱怨式的出声提醒了一句,“乔尔医生,你最近真的应该注意休息了,免得劳累过度又给眼花了。”

    乔尔什么也没说。

    只是点点头,恰巧一旁的莱德教授也正好走过来,两人一同往办公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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