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玖得了信,心中顿时盘算起来。
顺安公主这次举办的赏菊会是她回京后的首次宴会,她惯受圣宠,此次赏菊会自然万众瞩目,京中权贵人家的女眷都要出席的,要洗白自己怯弱胆小的形象,获得更多的话语权,这个机会真太适合不过了。
纪玖决定要在这次宴会上大放异彩。
才华纪玖不担心,她毕竟有几千年阅历,随便从历史长河拣一点出来借用都够看的,至于相貌,美人在骨不在皮,有纪玖的风姿,就算穿粗布麻衣也不掩其姝丽,只是到底去的不是一般场合,考虑到去的目的,纪玖决定在衣着上还是多费几分心思。
江燕如不担心首饰,她母亲好歹是侯府贵女,嫁妆丰厚的很,留下的东西虽很多被占了去,但她这里多少也有一些,撑一两次场面却是够了,比较头痛的是衣服,她的衣物大半都是旧年的款,且因常年没出外应酬,衣料也不算名贵,要去赏菊会,非得做新衣服不行。
纪玖原想着实在不行就将原主母亲留的首饰当一两件,先换了银子买衣料做衣服应急,结果这天一早,就有针线上的人来替她量尺寸说是要缝制新衣,原来是江辕得知了女儿被邀请去参加赏菊会的事后,心中大悦,特特嘱咐刘氏不得疏忽,因此刘氏虽然恨急,也只得咬牙应了。
但转眼刘氏又想了新法子给纪玖添堵,要求纪玖去赴宴当日将江歆如带上,她原以为纪玖必然不情不愿,却不想换了芯子的纪玖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心里却是一点波澜都没起。
正愁没机会败坏刘氏母女的名声呢,刘氏就做了这样贴心的举动,要是可以评分的话,纪玖都想给对方一个好评了,毕竟这样乖巧肯主动把脸凑过来打的反角是很难得的,得珍惜!
赏菊会前一日,衣服做好了,紫叶看着眼前一套绾色衣裙和一套绯色衣裙,气的咬牙切齿。
“姑娘,太太也太欺负人了,二姑娘还是托你的福才能参加赏菊会,她居然就做两套这样的衣裙给你,实在是太过分了!”
这两套衣裙料子很好,绣工也精细,但唯有一点,就是太过老气,一点都不适合年轻姑娘,而且她们早打听过了,送到江歆如那里的衣裙不但有六套之多,而且都是颜色娇艳讨喜的!夫人这分明是要姑娘给二姑娘当陪衬呢!
内室的另一端,纪玖正由绿荷伺候着净面,听到紫叶的抱怨,浑不在意的笑笑,接过绿荷手里的丝帕拭水,“太太是什么做派你不又是今日才知道,为这个生气,值当么?”
这些日子纪玖的言语较之前犀利了许多,但因各色细节上从没出过问题,两个丫鬟倒没往旁的想,只觉得姑娘大病一场后终于想通了,此刻听了她这番评语,倒也不觉得奇怪。
“我也不想生气啊,可太太这事做的也忒恶心了,”紫叶恨恨的说,“这分明是欺负姑娘没人撑腰,要姑娘吃哑巴亏呢!”
纪玖摆了摆手:“行了,不过一套衣裙而已,再说了,江歆如穿鲜艳点就能压过我?别做梦了!紫叶姑娘,你且宽心吧,你家姑娘我心中,有数着呢!”
说完这话,纪玖收回视线,看着菱花镜中自己端庄精致的脸,缓缓笑了,刘氏,江歆如,真是不好意思,明日这赏菊会姑娘我还真不能如你们愿被踩着,做出的事情闹出的动静,只怕要拂了你们的意了。
一夜好眠,结果第二天一早,纪玖刚一起床,孔妈妈就过来了。
“夫人怕姑娘收拾的不稳重损了我们江府的体面,特地让老婆子我过来帮大姑娘收拾收拾。”
孔妈妈说话时鼻子朝天,态度也一点都不客气,也难怪,自从安远伯府出事后,她对江燕如的态度跟对小丫鬟也差不多,经年下来,这种态度已经习惯了。
纪玖扫了她一眼,淡淡的说:“那就劳烦妈妈了。”
刘氏心思倒巧,不过她以为这样自己就只能丑不拉几的见人了?真是好笑,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且走着瞧呗。
半个时辰后,收拾好的纪玖来到正院,却见江歆如早已到了,姐妹两眼神一交锋,彼此眼中都透露出笑意来。
说实在的,江歆如五官不如纪玖,但经不住有人刻意张罗,此刻梳了双平髻,整齐的刘海遮住了本不太饱满的额头,又分别在发髻上簪了两只蝴蝶八宝簪,身上新作的月白色褙子,海棠红的石榴裙,一眼看去,青春明媚,尽显女儿家的娇俏。
相较之下纪玖的打扮就太过老成,绾色衣裙本就深沉,加上孔妈妈精心选的金簪无比俗艳,一上头整个人平白老了七八岁,如今被江歆如的鲜艳明媚一衬,真是老气横秋,黯淡无光。
姐妹俩塑料情深的闲话了几句,刘氏才出来,她颇为慈爱的看了江歆如一眼,又准备再对纪玖警告几句,却见孔妈妈快步走了进来,脸上神情却是惊喜掺半,还夹着一份惊疑。
“做什么慌慌张张的?”刘氏皱眉。
孔妈妈忙说:“二门上有人来报,说外头来了一辆顺安公主府的马车,赶车的人说了,是公主府特特派来接大小姐的。”
刘氏心里咯噔一声,她万没想到顺安公主会这样礼待一个黄毛丫头,心底无端升起一抹惊慌,但一扫眼前宛如云泥的两个丫头,半悬的心又缓缓定了下来。
别慌!
她是刘家的女儿,歆如有她一半血脉,想要入顺安公主的眼只怕是不可能的,但以顺安公主的身份,也不至于去欺压歆如这样一个小丫头,顶多不搭理而已,只要歆如在今日赏菊会上表现出色,得了那些权贵人家女眷的青眼,那么,歆如的将来就是大有指望,嫁入权贵之府更是指日可期!
“既然公主府有车来接,我们还是快出门吧,若不然风声传到父亲耳中,以为我们怠慢公主府,只怕又是一顿生气。”
纪玖虽不怕刘氏,却也不想在这里让刘氏教训,忙借机开口,她拿准了刘氏的脉门,只要搬出江辕来,刘氏一准吃瘪,果然,刘氏闻言纵然脸色铁青,却也只能挥挥手,让她们赶紧出门。
公主府上,却已是一团花团锦簇,一大早就有各府的女眷上门了,顺安公主被一群太太夫人拱着说恭维话,另有偏厅设了茶果点心,供各府未出阁的闺秀闲话聊天,只是这些闺秀之间,也并不是那么风平浪静。
“瞧瞧卢嫣然,怎么比上次看到瘦了那么多,是最近病了还是怎么的?可怎么没听说呢?”偏厅一侧,几个妙龄少女正在窃窃私语。
她们所议论的卢嫣然出身清贵,祖父官拜文渊阁大学士,父亲做到了光禄大夫,其家世在众闺秀中算得上一等一的,加上其清丽无匹的容貌,一向都是京城各类宴席的风头人物,因此今天她特别的模样,一下就引起了在场闺秀们的注意。
“你没听说啊?”其中一个藕色衣裙的女孩,轻咳了一声,见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才压低声音,故作神秘的说:“听说最近她家在给她说亲呢,却不知怎么被人闹出了旧闻,说是她曾和旧年安远伯世子议过亲,结果好几家都婉拒了她家的示好,也难怪她今日会这样了。”
“安远伯世子?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啊,怎么现在还有人说起呢?”
“嗨,这谁知道呢,不过也有种说法,说是她们家内部失和,这话是从她们家二房传出来的,虽没有证据,不过这种议亲的事,没定前除了自家人谁又知道呢,也就是委屈她了,明明一个好姑娘,如今却弄得尴尬无比。”
“话说回来,我前几年曾见过安远伯世子一次,当时最年幼,却依旧记得世子爷的风姿,如今要找这样的人物,却不好找啊。”
“少虽少,倒也不是没有,比如沈小将军,还有广平侯世子,另外…嘻嘻嘻…”
“广平侯世子爷我也见过的,丰神俊朗,品格非凡,真是难得的美男子啊。”
“也不知谁有那么好福气,能够嫁给世子爷,必然是个真正的高门贵女,才能够匹配呢。”
“高门贵女,说的是谁呢?是你么?”
“是你也行啊,瞧你那眼睛亮的,哈哈哈…”
姑娘们叽叽喳喳的笑了一回,又有人说,“对了,我听说今天公主还邀请了太常寺江家的姑娘,可他们家的主母不是姓刘么,公主怎么会请他们家的人呢?”
“这你就不知道了,江家如今的主母姓刘,可江大人的原配张氏,乃是公主的手帕交,旧年公主不在京时也没断了来往,如今公主回京,自然是要请江家姑娘的。”
“原来如此,说起来,我见过他们家的二小姐,很是娇俏,但这大小姐却没见过,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模样?”
“我倒是听人说过,很是不起眼的一个人,行事也不够大气,不过运气倒好,母亲虽然没了,到还留下些人脉…”
这姑娘的话没说完,就被人拉了一下,这才警觉自己失言,忙住了口。
女孩子们在这边叽叽喳喳的,另一边的卢嫣然却瞥了她们一眼,旋即淡淡转过眼去。
那年她才十一,如今五年过去,记忆里那个身影已不太分明,唯一记得的,是那人在柳树下温和的笑容,还有帮她捡起簪子时宽慰的话,她和那人有缘无分,这是命,她挣脱不得,但今天,她总算还能帮那人照拂江大姑娘一二分,只可惜,这些他都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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