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怪叫一声,因为仰着头,发出的声音介于吼叫和呻|吟之间,听着古怪而绝望。
打火机的光熄灭后,初墨赶紧拿过立在桌上的手电往我们这照过来,正看到我俩都在朝上面看。
我根本来不及阻止,她就把手电向上方照去,与禁婆打了个照面。
“…………”
初墨的眼睛圆了一下,居然没吓得尖叫,反而无比迅速地抓过身边的东西往禁婆身上扔去。
桌上散落的都是纸,没多少重量,丢到一半便落下去,倒是吸引了禁婆的注意。
我听见一连串“叮当叮当”的声音——应该是禁婆身上系的铃铛之类的东西——从我们的头顶快速挪向了初墨那边。
吴邪终于回过神,把日记本塞进口袋,又抓起那熄灭了的打火机:“快走!这东西太难缠了!”
初墨一击不中,居然不想着逃跑,抡起桌上分量最重的镜子,看架势是要与禁婆刚正面。
现在的小孩都这么狂暴的吗?我震惊地想,她根本不知道,一旦被头发缠住了就无法挣脱,最后会活活憋死在里面。
禁婆爬到她头顶,结成一缕一缕的头发垂下来。初墨瞄准完毕,镜子脱手而出,然而没有击退禁婆,亦没有落下到地面。
镜子被头发吞吃进去,禁婆毫不受影响。
吴邪也被初墨这一通操作惊呆了,一时忘了对禁婆的畏惧,眼看那头发将要碰到她的身体,情急之下用力打了两下打火机,擦出一点火花向禁婆掷去。
禁婆畏火,打火机燃烧了太久,外壳烫不可触,又带着点火花,真将它逼退了些许。
趁这机会,我一把抓过初墨,拖着她一路狂奔。
谢天谢地,她这么乱来也没丢开手电筒,不至于让我摸瞎乱跑。
我们赶紧跑出房间,来到走廊,吴邪慢了一步,推着我们说:“这边。”
他惊惧非常,一半是禁婆吓的一半是初墨吓的,后者还懵懂无知:“为什么要跑,我们打不过那个女鬼吗?”
吴邪叫苦不迭:“小姑奶奶,要是身上有火,我单杀它们一群都没问题。但现在一没装备二没照明,硬打你是想试试鼻子嘴里都塞满头发的滋味吗?”
初墨大惊失色:“天哪,这么恶心的。”
我简直无语了,这小姑娘脑回路有点奇怪,面对不正常的事物她作出的反应也从来没正常过。
从走廊来处的小铁门冲出去,很快路过了石棺。因为路一下敞阔了,我们跑得很快,落在最后的吴邪忽然身子一歪,倒进石棺背面。
与此同时,初墨大叫一声:“有人!”
前后夹击,哪怕我早知道会有这一出也惊到了,抱住她往吴邪那边探去。
手电光亮不足,远的地方已完全看不清,近点儿的还有点效果。
于是就看见闷油瓶紧紧抱着吴邪,一手制住不让他乱动,一手捂着他的口不让其出声,见我到来,轻声喝道:“关灯。”
初墨乍见陌生人,开口要问,我已关闭手电,把她的嘴也捂住,一同坐在石棺后边不动了。
她的呼吸急促了几下,而后就调整过来,渐渐平缓了,全程也没有丝毫挣扎。我不由得有些赞叹,这等心理素质,要是身手再好一点,都能跟着在斗里打下手了。
当然也只是想想,且不管人家师姐会不会扒了我的皮,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我也不忍让她入倒斗这阴损的一行。
铁门那里传来一声响,而后再无动静。
未知的东西最为可怖,好在一旁有个厉害人物,他在这里,仿佛一切鬼怪机关皆无作祟的可能。
不知过去多久,我感觉到他们两个一动,是闷油瓶放开人,打亮一支火折子。
突如其来的亮光让人眼睛发酸,初墨不停地眨眼,是在表达好奇和疑问。
没人回答她,吴邪似乎还没缓过神,怔怔看着闷油瓶在四周巡视检查。我把他从地上拽起来,一起去看石棺。
石棺盖子移开,露出里面,手电光打进去,里头干干净净,只一个幽幽的小洞躺在中央,不知又通往哪里。
疗养院机关复杂,先是三楼柜子里有一条暗道直通地下,再是地下室摆一条石棺,现在石棺里亦有玄机,他看上去已经不能思考了。
闷油瓶巡视完,又走回来,直接问:“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那态度真是理所当然到了极致,吴邪控制了自己很久才能回答:“说来话长了,你……”
他一开口便溜出一大堆问题,闷油瓶没有任何反应,平淡地看了我和初墨一眼,也没问这个小女孩是从哪来的,就上前去看那棺椁。
一只手从棺中黑洞里探了出来,而后有人纵身从中一跃而起,轻盈落在地面,整套动作迅捷而悄无声息。
借着手电最后的微光,我看见他一身黑衣,脸上扣了只墨镜,是个陌生的青年。
“嚯,这么多人。”他出来看见我们一排围在棺边,显得有些吃惊。
“东西。”闷油瓶没有与他解释的兴趣。
“到手了。”
“走。”
于是他俩打头,我们踮着脚尖跟在后面,蹑手蹑脚地上了楼梯。
但人确实有些多,难免碰擦发出动静,才走几阶,身后的铁门“吱呀”一声开了,似有什么东西爬了出来。
好死不死的,我的手电也在这个时候歇菜了。
前面的青年骂了一声,顾不得隐藏,加快步伐向上奔去。
一下陷入黑暗,我什么也看不见,下意识把初墨推上去,让吴邪带她先跑。
匆忙中不知谁一把抓住我的手,硬把我拖着往上狂奔。我跟不上他的步伐,没几步膝盖就重重磕在台阶上,手上力道毫不松懈,我只有咬着牙连走带爬。
但实在来不及了,声音已经到了我们头顶。
就在此时上方一亮,是那个陌生青年跑到了最顶端,甩出几条东西分别缠住剩下的人。
我腰上一紧,慌张探手摸去。
暖烘烘,毛茸茸的,分明是活物!
“做好准备。”那人道,“三、二、不要乱摸——一!”
话音未落,就在我后脑感觉到垂下毛发的同时,腰间紧勒,霎时内脏集体上移,双脚离开地面,被传递来的力道扯着向上而去。
其他人也是如此,我清楚地听见吴邪冒出一串崩溃的国骂。
“轰隆”一声巨响后,我们几个人全从柜子里一股脑摔出来,在306房间横七竖八倒成一片,砸得灰尘四起。动静之大,若不是周围屋宅皆已无人居住,怕是居民立即就要报警了。
陌生青年是唯一站立着的,他手里有一点亮光,不像灯火。借着这点光,我看清缠绕在身上的是条雪白的毛尾巴,松开之后窸窸窣窣地收拢回他腰后。
只有初墨没被松开,带回到他身边,提在手里。
那青年道:“小朋友,摸我就算了,你咬就过分了。”
初墨手里掐着一团雪白,难怪他没抽得出来,她讪讪松了手,腮边还缀着几根白毛。
眼看是要被算账,后边门洞里又传来“叮当”之声,是禁婆跟着我们爬上来了。
闷油瓶肃然道:“不能让它出来。”随即把全身火折子都点燃,想要将其逼下去。
自无人提出异议,连那人也拎着初墨让开到一边,差点踩到吴邪,后者刚爬起来又险些跌倒:“你你你到底是什么妖精?”
十几岁的大孩子跟玩具一样被他提在手里,一看不正常。
他刚要答话,那边禁婆已探出头来,闷油瓶等的就是这个机会,直接把火折子按到它脸上去了。
他动作快准狠,禁婆发出一声嘶哑尖锐的叫声,怨毒无比,长发似有感觉地扩散而开,把藏在深处的惨白面孔完完全全暴露出来。
方才的一瞥并不能看清它的全貌,这下吴邪看了个正着,登时就愣住了。
“霍玲!”他大叫起来,“这只禁婆是霍玲!”
除了我和闷油瓶,没人知道他在惊讶什么。吴邪失控地冲了上去,看着像是主动要投向禁婆的怀抱,好在被拦住了。
他用力抓着闷油瓶的手臂,“你认出来了吗?它分明是……”
闷油瓶一声不响,反手把他拖回来,禁婆只是暂时被逼开,火折子烧得快,起不了太大作用的。我也上去扯着他后退:“冷静一点,先脱身再说。”
就是这一退的功夫,禁婆果真又卷土而来。我耳边劲风一掠,房间里的桌子就已经砸上去,迎面把禁婆抽回洞里。
虽然解了燃眉之急,但木桌在阴湿的房子里放久了,内里腐朽不堪,这一撞也就散架了个彻底。霎时间白毛与尘埃扑面而来,我们靠得近的全部灰头土脸,我一边扇灰一边计算,这一天得打扫多少遍屋子。
三条尾巴张在身后,那青年摩拳擦掌:“都让远点,受死吧怪物。”
吴邪震惊地望着他:“那是个人!原本是个女人!”
对方从善如流:“对不起了,女士。”说罢抡起房间里最后剩下的床,发霉的被褥甩落于地,掀起一片潮湿的霉味。
这一下用了极大的力气,床板夹铁,掼在墙壁上牢牢嵌入水泥,将洞口封了个严实。
完美!再不走真的要引来人了,我们不用多说,转头就跑。
青年干脆不把初墨放下来,就这么夹在胳膊下奔了一路,连翻墙都毫不影响。
吴邪气喘吁吁,眼看出了疗养院可以停下来,我知道这不是终点,他一慢我就抓着他跑。那两人停都不停,一直跑出这片城区。
旁边驶来一辆车,车门一开,闷油瓶和那人先跳上去,我眼疾手快,扒住车门,顺带把吴邪也拉了上来,勉强坐上车。
坐定之后,车上有人道:“你们两个不是去取个东西吗?怎么还带了三个人回来?”
吴邪先喘了半天,而后回应道:“我才想问,这戴墨镜的小子为什么要拐我家小孩?”
初墨被扔在座位上,惊魂甫定:“因为我咬了他的……”她的嘴立刻被捂住了。
这时其中有几个人认出了我们,都是当时一起去云顶天宫的,我跟他们一同上山,而吴邪跟他们在吉林混了很久。
一张座椅后探出阿宁的脑袋,她皱眉看了看初墨,似乎也不能理解为什么会出现一个未成年人:“瞎子,解释一下。”
瞎子答道:“问你们队医去。”
阿宁脸色就不太对了,但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吴邪吸引过去,两人有所保留地交换了下情报。
初墨完全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挣扎着想要爬到我身边来,黑瞎子又把她摁住了。
“你的皮囊真不错,”他毫不客气地捏了捏初墨圆呼呼的脸蛋,“手感也很好。”
小姑娘不知道是吓呆了还是惊呆了,半晌才捂着脸羞涩地说:“谢、谢谢,你的……口感也不错。”
一车人都用古怪的眼神望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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