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同他说了我们这一晚的经过——当然没他们那么邪门,大概是因为最邪门的东西就在我身边,所以反而过得比吴邪他们舒服些。
他累得不行,说完话又吃了点东西,便撑不住就在这帐篷里躺下了。
我出了帐篷,见到胖子靠在几块石头上,叼着烟也是昏昏欲睡,而初墨精神居然还不错,蹲在林凯身边低声说着话。
我也不怕吵醒胖子,走过去问:“潘子呢,你在干什么?”
刚才我只匆匆看了一眼他们,后来听吴邪说潘子受了重伤,但有林凯在这儿,总觉得不会出问题,我也没太紧张。
林凯说:“移到帐篷里去了,他烧得人都昏了,刚打了针吃了药,眼下就看他自己能不能撑过去。不过他的症状有些奇怪,不全像是受伤导致。”
我这才看清她们蹲在地上是围着中间的一小块骨头,那骨头已经被烧得漆黑,看不出是人还是什么动物的。
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烧焦的腥臭味道,我厌恶地皱了皱眉头,退开了些。
初墨说:“师姐觉得有人对他下咒了,要了他的头发和血,掺在这块骨头里想验证一下。”
这一行里害人的方法多了去,玄学伎俩我见得也不少,是以没有太多惊讶,转向了初墨:“你怎么精神这么好,吴邪胖子可都趴了啊。”
初墨注意力全在她师姐那儿,心不在焉地答道:“我从小就精力旺盛,不怎么觉得累。”
精力旺盛也不是这么个精神法,我估摸她是昨夜太惊险,兴奋过度了,催着她去休息。
初墨突然抬头看向某处,说:“他们来了。”
“你说什么?”我去搭她的肩,忽然一股危险的感觉袭来,搭肩的力道瞬间加大,我把她按在地上,吼道:“趴下!”
胖子嘴里叼的烟掉下来,整个人倏然清醒,睁开的双眼通红:“是不是那些东西又来了?”动作一点都不慢地整个儿伏在了地面。
林凯没反应过来,居然还要站起来,我直接腿一扫,把她绊了个五体投地。
下一秒,无数箭矢从四面八方射了过来,从箭声判断力道并不致命,然而上面绑了燃烧的什么东西,冒出大量白烟。
营地顷刻被烟雾笼罩,漫过视野,一米之外便什么都看不清了。
我捂住口鼻,带着初墨往旁边的沼泽水里挪,这个烟雾也不知道有没有毒,不管怎么说躲在水里比留在陆地要安全许多。
然后我又听见了轻而杂乱的脚步声,初墨发出一声惊呼,身不由己地被往后拖去,我拉着她的手,感觉到另一股巨大的力量在与我争夺她。
“小凯姐!”我叫道,那白烟熏得我眼泪直流,什么也看不见。
林凯在很远的地方惨叫了起来,好像也被拖行了,随即她念出一段我听不懂的咒语,最后狠狠一拍地面,说:“召来!”
我听到很多东西出水的声音,周围一下子热闹了起来,仿佛有许多人在絮絮低语。
其中一个凉凉滑滑的东西落在我脚上,我差点就崩溃了,一下子蹬掉它,对林凯的方向怒吼:“你疯了吗,召唤出毒蛇来帮忙?”
但这些东西的突然出现也打乱了袭击者的节奏,他们有条不紊的阵容出现了骚乱,我强忍眼睛不适,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立马就有一只手搭上肩膀,我捏住那手反向一拧,骨骼易位的清脆响声后我没给他挣脱的机会,反扣着胳膊来了个过肩摔,重敲侧颈。
左右两边白雾走向一动,两个人蒙住口鼻,同时冲了出来。
我屏住呼吸,强忍眼睛的不适迎击上去,双手卡在他们的脖颈上,同时腰腹传来剧痛,是他们手里的武器也打中了我。
胖子叫道:“往我这边来。”
我也意识到这时候需要聚在一起,忙解决了那两个人,忍痛向他那边跑去。
跑到一半撞上人,差点就把他放倒了,吴邪的声音响起:“卧槽,这是什么情况?”
冲着他脖子而去的手转而抓住了他的手臂,我说:“你拿把刀防身,我来对付他们。”
吴邪被动静吵醒,还一脸茫然,说:“初墨呢?胖子在哪?还有医生呢?”
我都回答不了,吴邪又叫道:“你受伤了?”
我说你先苟住你自己吧。
胖子摸了过来,他手里握了把铁杆,整个人还带着昨夜厮杀留下的血性,那气势,对面只要没枪,我估计他自保不是问题——而且我也能感觉到,对方并不是要灭口,也许是想活捉我们慢慢审问。
胖子说:“想活捉咱们,先看看咱们留不留他们活口。”
吴邪却冷静下来,对他说:“眼下这情景完全就是混战,这些毒蛇也许还敌我不分,我们不要乱走,做好防御就行。”
说话间我又挡下了一人,劈晕了丢在他俩面前,说:“活口有了,我去找其他人。”
这时候烟雾也散了许多,能看见路了,我想林凯也不会有什么事,当务之急还是找到初墨。
现在已经能看清一些人影,有一个人冲到我面前来,手里拿着长弓,打了个照面后正要往我身上招呼。
我当即抬手去夺那弓,忽然身后劲风一掠,是另一人近得我身。
我甚至来不及回头去看,便拽着长弓横在身后。一声脆响之后,那不知是铁制还是硬木的弓折为两截,断裂开来。
前面的人发出怒喝,竟是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喝道:“让开。”
而我身后那个嗓音低沉,竟也是个女人,我回过头时与她打了个照面。
——我见过她。
我只来得及冒出这个念头。
下一秒,巨大的力道就把我掼在了地面——太快了,她的动作已经超出了我应对的范畴。我眼睛十分不舒服,即便如此,她制服我的过程也太过轻易了些,这种压倒性的强大我只在闷油瓶身上感受到过。
接着,我还来不及作出任何的反击,整个人就被一把利器钉在了地上。
初墨在远处尖叫起来,声音格外凄厉。
我也想惨叫,但发不出任何声音。
穿透胸口的薄刃冷得像铁,又烫得如火,一瞬的冰冷之后,剧痛淹没了所有意识。刹那,时间回来了,痛苦也回来了。我受过更严重的伤,却从未像现在这样如此地无力,竟连蜷缩起来都做不到,只能在地上抽搐不止。
一只手用力按住了我的肩膀,直插胸口的是一把样式古朴的长剑,正在被慢慢抽出,我勉力睁开眼睛,看见她抖去血珠,又想再给我补一剑。
这年头……怎么还有人持剑杀人,一颗子弹就解决问题了。我迷迷糊糊地想。
后面的事我记不太清,大概有一段时间意识是模糊的,我好像看见闷油瓶扑了过来,与那个女人扭打起来。
他失了刀,拿了一把军刺,也不知那女人手里是什么兵器,没几下便将军刺砍断,她面对闷油瓶时似乎有所顾及,且战且退,并不纠缠。
我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看不见后面是如何收场的,再恢复清醒时已经被搬在帐篷里,胸前的衣服撕开了,血腥味蔓延在整个空间。
林凯半跪在我身前,拿着纱布擦拭伤处涌出的血,闷油瓶在一边给她打下手。两人手上都是血,活像在进行什么大手术。
我没力气去管自己是不是被看光了,有气无力说:“你们干什么,我又死不了。”
林凯说:“你已经快死了。”
失血过多让我无法清晰地思考,但是本能地相信自己不会死,是她在吓唬我。
我在铁锈味浓烈的空气里失神了一小会儿,问:“吴邪和初墨怎么样了?”
林凯忙着换药,没有搭理我,闷油瓶回答道:“他们没事。”
我说:“我去看看。”便要坐起身来,这个动作让我眼前一黑,眩晕之后发现自己倒在闷油瓶怀里——大概是我一起来就栽倒下去,他没手来扶,只能用肩膀接了一下。
我连起来的力气也没有,而就这几秒的时间,我的血将他半边衣服都染红了。
我摸了摸胸口,只摸到一手湿滑:“我的血……”
林凯用“你终于发现了”的语气说:“血止不住,伤你的武器不一般,愈合的速度完全跟不上,按这个失血法,再有十几分钟你就放干了。”
“龙珠………”
闷油瓶轻轻把我放回去,说:“没有用。”
我过了几秒才理解懂了他的意思,回了一句“不可能”,但巨大的恐惧涌上来,我知道他不会骗人的,这种时候不会。而这种等待生命慢慢流逝的感觉,连我这样已在生死边缘来去过几回的人都害怕了起来。
用尽全力抓住了他的衣角,我问:“我真的快死了?”
闷油瓶用纱布捂住那伤口,我感觉到他的掌心滚烫,也许是我的体温太低。他说:“我会想办法。”
林凯说:“你有什么办法赶紧的,倒计时十五分钟。”
闷油瓶说:“能延长一点吗?”
林凯诡异地盯着他:“你这是在开玩笑?”
“没有。”他说。
林凯说:“如果你真的能救她的话……”
她停下止血的动作,开始解自己的腰带,我茫然地看着她动作。
她的装备都是特制的,质量比阿宁公司配置的要好许多,最重要的是,能留出暗层保存好她那些小玩意儿。
她解下腰带,从腰扣背面扣出一只小盒子,那盒子只有一元硬币大小,厚度不足一指,被密封得严严实实。
林凯揭开盖,浓烈的药味竟盖过了血腥味,她一指挖尽其中药膏,随便擦了擦新涌出的血,就把那药膏全数抹在我伤口上。
我本来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但那药膏不知含有什么成分,是一种冰凉凉的火辣,让我痛吟一声,知觉回复了些,随即伤处也温暖了起来。虽然没有达到即刻止血的效果,但药效也是立竿见影。
我缓过劲来,忍不住问:“还有吗?”
林凯没好气道:“我全身上下就没有量产的东西,这药有价无市,没啦。”
她擦了擦手,对闷油瓶说:“时间我给你拖延了,有什么办法,你赶紧想吧。”
闷油瓶在她的装备包里翻了翻,林凯那堆刀具擦得一尘不染,被淋了几滴血珠上去,她眉头皱了皱,没说什么。
闷油瓶选了一把刀,在手腕上拉出一条口子,他反转手腕,把伤口摁在我唇上,滚烫的血灌进我嘴里。
我条件反射地想要干呕,闷油瓶以膝盖死死按住我的手脚,捏着下颚不让我把嘴合上。
腥烈的液体灼过喉咙,过了很久他的力气才小了下去,不是放松力道,而是自己也失血过多,林凯接替了他,盯着我把血都咽下去。
闷油瓶没有站起来,他从蹲到坐,缓缓矮了下去。我看见他嘴唇失去了血色,而他挨着我靠在帐篷边上,转过来看了我一眼,便低下头去。
林凯道:“这也是个有价无市的东西。”
她把我被血浸透的上衣剥掉,擦了擦血,又扯了条毯子盖在身上,走了出去。
我昏昏沉沉,不知是昏迷还是睡着,直到第二天下午才清醒过来。
闷油瓶坐在角落,翻看着什么东西。
血腥味散得差不多了,敞篷的帘子支起来,阳光透进里头,我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发现他比昨天还要苍白,一副很虚弱的样子。
我身上的衣服换了新的,血也清理得干净,懒得问是谁动的手,我试探地动了一下手指。闷油瓶眼睛都没抬一下,说:“不要动。”
“我没事了吗?”
他“嗯”了一声,然后出去,片刻后端了盆吃的进来。
我在他离开后又努力了下,好歹能坐起来,行动还有凝滞,但抬手动作并没有问题,牵动伤口的疼和昨天比起来也都可以忍受。
慢吞吞地喝着那一盆不知拿什么煮出来的糊糊汤,我注意到他两只手腕都缠着纱布。没敢问是为什么,但他这么大一个人杵在面前实在让人很有压力,我有点吃不下,问他:“小凯姐呢?”
闷油瓶说在外面。
“初墨没事?”
他点点头。
我又要开口。他说:“吴邪和胖子轮流守夜,还在休息,潘子还没醒,吴三省的人不知所踪,还有什么?”
我低头把汤喝尽了,唇齿间仿佛还残留一丝铁锈味,把空盆规规矩矩放好了,他伸手来取时,我才含含糊糊问:“你的手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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