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心被拧了,也没恼,微合着双眼,等着脑中那阵阵像是要炸裂般的疼痛缓缓退去。
他虽紧紧地抱着小丫头,但是双手却极规矩地揽着她的腰,绝对没有乱碰。
小和尚不搭理人,额头上却可见鼓起的青筋,一直在隐忍。苏姝觉得没意思,慢慢地松了手。
而且她发现小和尚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僧衣,连个厚袄都没有穿,怪不得浑身冰凉,怎么不冷死他算了。
在被窝里挤了一会儿,这家伙就开始变得暖乎乎,像个暖炉一样,比她体温还高些。
这特么到底是个啥神奇的物种?
苏姝被暖的昏昏欲睡,她打了个哈欠,头枕在小和尚的胳膊上,一遍又一遍地掰着手指,强撑着不睡。
数着数着,苏姝表情就裂了。卧槽,小和尚都爬上她的床了,她为什么不叫人?
就因为他知道她的秘密,她不是苏家的女儿这个把柄吗?
可她也不能这样一直任由他摆布呀,想到这里,苏姝侧头瞥了一眼近在咫尺,顶着一张白皙俊秀的脸,微闭着双眼的小和尚,小爪子扯了扯他的衣袖。
“那啥,小哥哥你上回说,你帮我进苏家是还上辈子欠我的,那咱们现在也算是两清了对不对?”
一直紧闭着双眼的明心,终于缓缓地抬起了头,他静静地看着面前这张狡黠的小脸,淡淡地问:“你想说什么?”
清淡如玉石撞击的声音,莫名让苏姝有些心虚,她对了对手指,还是硬着头皮道:“你是出家人,本应四大皆空不染红尘俗事,咱们这样不好,定然对你修行不利。”
“咱们哪样?”明心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身体笑得轻轻发颤,“你个小丫头懂什么?”
“你别瞧不起人,我懂的可多了。”苏姝故意掰着手指数,“我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知道男女七岁不同席。”
她瞥了小和尚一眼,气恼地丢了一句:“你这样是会被浸猪笼的。”
明心一怔,指尖撩起小家伙一缕蓬松的卷发,叹了一口气:“你以前不是跟我说,浸猪笼这种事,是封建压迫吗?”
苏姝:“……”
我他妈躲你都来不及,什么时候跟你说过这么危险的话?
苏姝眉毛直打结,生平第一次开始怀疑,这小和尚出手帮她,是不是认错了人?
明心脑袋不痛了,心情也好了许多,他把小家伙按回床上,而他自己则掀开被子下了床。
穿好鞋,他直立于床前,今日的阳光晴好,从窗户处照进来的光亮把他的影子拉长,小小年纪,竟也有种长身玉立的意味。
他双眼闪过一抹复杂:“你猜的没错,我的确是有隐疾,最多十五日我便要在你身边呆上两刻钟,要不然便会头疼欲裂。”
苏姝一愣,这是什么臭毛病?哪怕在现代社会,也没有听说过这种怪病吧。
而且把这么大的秘密告诉她真的好吗?突然感觉背后凉凉的是怎么回事?
想了想,她纠结地问:“小哥哥,你是不是有啥心结?”
与其说是身体有病,他这种状况不如说是心理出了问题。像上辈子有不少人就有恋物的癖好,对某样东西有着别样的执着。
她更加坚信,这家伙是认错了人,有个跟她同名的女孩与他产生了什么渊源,造成了他这种心理疾病。
明心抿紧了唇,上辈子的事他不想提及,更何况姝姝没有上辈子的记忆,何必跟她说那些痛苦的过往?
“这辈子我是成不了悲天悯人的佛子,但,我可以满足你一个心愿。”
“你可以想一想,你想要什么?”
明心说完,黑眸幽深地扫了一眼床上的小家伙。
这就当是他把她当解药的补偿吧,他也会尽力克制这件事,尽量不给她造成困扰。事实上从前面的十日,到十五日,这一次他撑了二十天,他一直是这样做的。
毕竟他走的是修罗血途,未来是大权在握,还是挫骨扬灰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在事情没有明朗之前,他也害怕过多的接触会落入有心人的眼中,连累了她。
上辈子她懂事的让人心疼,这辈子她如此活泼,也没什么不好。
执着念珠,明心身姿轻巧地从大开的窗户处跳了出去。青色的僧衣衣摆,被冷风吹的鼓涨飘逸。
“谁要他满足心愿了?说话奇奇怪怪的。”苏姝双手捧着小脸,眉头却渐渐皱了起来。
其实被小和尚抱一抱她也不太在意,毕竟她灵魂是现代人,而且她年纪还好,小和尚手也算规矩,她就当上幼儿园被小哥哥抱了。
她不安的是小和尚对她的那份娴熟,不论是他说话的语气还是他表现出来的行为,都像是认识了她多年一样。
算了,不想了不想了,她还这么小,可不想这么早就谢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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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小和尚一闹,苏姝午睡的时间耽误了,她被玉香姑姑叫醒时已经快要天黑。
“小姐睡到这会儿,晚间怎么睡得着?”
玉香一边帮她把头发扎好,一边无奈地笑。
“不怕,晚上姑姑给我念两遍佛经,我定然就睡了。”
苏姝毫不在意,蹦蹦跳跳地出了房间。
她要跟姨母一起吃晚饭,吃了睡,睡了吃,不长肉简直没天理。
玉香生怕她摔了,赶忙跟在她身后。
穿过走廊,在拐角处,却见一名年长的老和尚正在教导一名小和尚。
“明悟,出家人四大皆空,你竟然偷偷吃肉,连心底这点欲望你都无法克制,今后如何坚定一颗向佛的心,几十年如一日的修行?”
老和尚长得瘦瘦高高,胡子全白了,穿了一件黄色的僧衣,长廊下的风吹起了他的衣摆,倒是显得有那么几分的仙风道骨。
被教导的小和尚看着比明心还要矮小一些,闻言顿时满脸愧疚,声音闷闷道:“师父我错了,我这就去佛前忏悔,抄写经文。”
“去吧!”老和尚摆了摆手,“明悟你要记住,佛法无边,你做的每件事能欺骗世人,却骗不了你自己,更骗不了无处不在的我佛。”
“是!”小和尚耷拉着脑袋,转身进了一旁的佛殿。
苏姝顿时满脸感慨,这才是出家人的正确打开方式嘛,明心那妖僧,简直拉低了和尚这行业的整体业务水平。
她正这么感慨着,老和尚突然仰头,冲着屋顶暴躁地吼了一声:“明心,你自己吃肉就算了,不许再诱惑你师弟跟着你一起犯错。”
“你这老和尚真是好没道理,你自己不吃就算了,为何还要约束着弟子也不许吃?”
屋顶上传来了一道清亮的声音,从苏姝的角度并不能看到上面的人,但那熟悉的冷淡音色还是让她一下子就听出,上面那人是明心那浑蛋。
“我是你师父,你懂不懂什么叫尊师重道?”老和尚气得快要跳脚。
明心却嗤笑了一声:“是你要做我师父,我可没说过想做你徒弟。”
话落,瓦片上响起了几道极轻的落脚声,不一会儿屋顶上的人便消失了。
老和尚没了骂的对象,又抬眼见对面的长廊转角处站着两名女客,脸皮子一僵,脚步飞快地回了禅房。
目睹了全过程的苏姝,简直满头黑线,诱惑别人吃肉,还不敬师父,明心那妖僧果然有出息。
“想不到一向慈善的空了大师,竟然也有发脾气的时候。”一旁的香草,感叹了一声。
苏姝一愣,原来那位就是相国寺最负盛名的得道高僧空了大师,据说他占卜算卦,预知命运,格外的灵验。
虽然这是个搞得比较成功的封建迷信者,但苏姝很理解空了大师的暴躁点,不得不替他辩解一句:“脾气好也是要看对谁吧?就刚才那明心,教坏师弟,不敬师父,打死他也应该。”
遇到明心,别说只是个得道高僧,只怕如来下凡也会被他气得想爆粗。
玉香:“……”
总觉得小姐的话意有所指。
谁也没有注意到,她们穿过的长廊屋顶,迎风而立了一抹清瘦的身影,暗淡的天色下他像是被满身的孤寂包裹。
垂眸看着掌心里红到发黑的念珠,明心无声地冷哼一声,竟然觉得他应该被打死,真是白疼她了。
明明决定远离她,但每次看到她排斥懵懂的眼神,他又觉得很不甘心。上辈子那些深情纠缠只有他记得,她干净的新生,甚至未来能重新爱上别人,想想都是锥心之痛。
所以,还是加快速度吧,一定要在她及笄之前,把大局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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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姝到斋堂的时候,陆文馨早已到了,她急走两步,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姨母对不起,我睡过头了。”
“没事,我也睡过头了,就是晚上再入睡只怕难了。”
她多年没有这么累过了,不过一想到即将归来的丈夫,她又觉得什么都值得。
斋饭摆好,苏姝旁敲侧击地问:“姨母,你知道这寺中一名叫明心的小和尚吗?”
“没听过,寺中有不少明字辈的僧人。”陆文馨把几道适合小孩吃的菜换到了苏姝面前,疑惑地皱了皱眉,“你怎么突然问起了明心?”
“他是空了大师的弟子,哄骗师弟吃肉,还不敬师父,刚才我听到大师在训他。”
陆文馨呼吸一紧,单是明心两个字她自然不会注意,但是空了大师是得道高僧,他只有五个亲传弟子。
前三个早已成年到各国讲佛学,剩下两名年幼的弟子,一个是从小天赋惊人被他收下,另外一个便是因神魂不稳出家为僧的九皇子。
九皇子当初发病时提着一把剑,可是砍伤了不少宫女太监,小小年纪便性情阴晴不定,外加残暴不仁。
虽然消息被瞒了下来,但是还是有不少人听到了风声。想到这些,她急声问:“你碰到他了?”
“没……”苏姝捏紧了筷子,“他有什么问题吗?”
“他是你我都惹不起的贵人,所以姝姝,下次遇到他一定要躲远一点。”陆文馨脸上满是严肃,“记住了吗?”
苏姝点了点头,心头的阴霾更浓,看来那家伙的身份比她想象的还要尊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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