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因为各个方面的原因,日和坊在这次任务的赶路途中全程跟义勇保持三米以上距离,并且从不主动开口说话,争取把存在感降到最低。
以至于义勇有些时候走着走着,差点儿忘记了身后还跟着一个人,下意识加快赶路的速度。
不过等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时候,看日和坊好像也能跟上他的速度,就没有把自己的速度降下去了,甚至还提了不少。
反正她也没有喊累不是吗?义勇想,说不定还是他自己拖累了别人的速度呢。
义勇不知道。
他那死去的姐姐此时就在他的身后,看着直男行为的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但还能怎么办呢,富冈茑子想,这毕竟是自己的憨憨弟弟。
记忆中,义勇小时候姑且也算是比较活泼的性格,也没有现在这般沉默寡言,至于怎么一步步变成了今天这样……茑子一路看过来,也是明白的。
她的弟弟还沉浸在过去,走不出失去亲人朋友的那片阴影,甚至还为此而感到自我厌弃。
茑子不忍心责怪自己的弟弟,只能代弟弟问日和坊道:“如果累的话,可以直接提出来的,日和。”
她旁边,戴着消灾狐面的少年灵说:“没错,不用这么拘束。”
“义勇他的性格其实也不算太差。”
狐面少年锖兔是和义勇师出同门的伙伴,死在了鬼杀队的最终考核之中——这样一个几乎凭借一己之力保护了最终考核中所有考生性命的少年,成为了那次考核的唯一牺牲者。
锖兔大部分时候是在他的老师鳞泷左近次身边待着,不过也经常会来看看现在已经成为了柱的昔日伙伴。
还有一个叫真菰的女孩子也跟他一样,不过相比较锖兔,她更多的时间是在鳞泷老师的身边,偶尔才会陪着锖兔来看看义勇。
就比如这一次,锖兔在,但真菰不在。
日和坊瞥了一眼走在她前面的义勇,用口型向他们示意道:没关系的,我不是很累。
怎么说呢,其实日和坊本人完全不担心义勇的性格不好,甚至能感觉到他的本性应该十分温柔。她只是单纯不能看他那张脸,一看到就会条件反射地产生想要躲避的心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几百年下来养成的习惯,她一时半会儿真的还改不了。
而在看见她的回应之后,茑子只是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锖兔则是把脸上的狐面推至了前额。他的外表是少年气息十足的青涩稚嫩,但他的表情却是相当老成的恨铁不成钢,看义勇时的样子恨不得举起手中的佩刀敲他脑壳。
锖兔是希望义勇能拥有新的朋友的,只要能带他走出过去,是谁都好。反正他是看不下去这家伙一天到晚死气沉沉还憨憨的模样了——真的太不像男子汉了!
但再这样下去,锖兔真的觉得这家伙不被别人讨厌就算是好事了,更别说去交到朋友了。
所以在遇到日和坊后,锖兔觉得这个小姑娘性格蛮不错的,虽然一开始接触会表现得比较羞涩胆怯,但只相处了没几天就可以做到见人就笑。更重要的是,她可以沟通灵体。
于是,锖兔多次试图向日和坊安利义勇。绞尽脑汁说了不知道多少有关于义勇的好话,什么性格好啊,很容易接触啊,没有架子啊,重情重义啊,虽然不太擅长说话但仔细想想也挺可爱的啊。
可惜,日和坊就是不吃这些安利。
——要知道就连那个长相凶神恶煞的风柱不死川实弥,在接触了两天过后,日和坊都可以不在意他刻意摆出来的黑脸冲他笑了。
锖兔为自己昔日伙伴的交友情况操碎了心。
还有鳞泷先生也是,都这么长时间过去了 ,一个弟子也没收。恐怕还在念着那些在最终考核中夭折的孩子们吧……
锖兔想着想着,又想叹气了。
日和坊和义勇是清晨出发的,中间几乎没怎么休息过,直到快要日落了才赶到了目的地。
赶到的时候,日和坊觉得自己差不多已经是个废妖怪了。反观富冈义勇,竟然看上去精神还不错的样子。
……他们修炼的呼吸法怎么感觉比妖怪还像妖怪啊。
“应该就是这里了。”
义勇神色微沉,将自己的手握在刀柄上。
他环顾了一圈周围,是一片极其荒芜的平野,杂草丛生。风吹过,身侧摇晃的芦苇像是海洋,但不管怎么说,这看上去都并不像是有人类会生活的地方。
但鬼是以人类为食的,一般人迹罕至的地方,也不会有鬼存在。
义勇略感诧异——直到一座孤塔闯入了他的视野范围之内。
义勇几乎没怎么犹豫,就提着刀冲了上去。打算去那个地方查看一下。
而一直以来跟在他身后的日和坊,这一次却是犹豫了一下,才继续跟上他的。
义勇看不见灵,所以他不知道,这片荒芜的平野并不是完全没有人在的——虽然那并不是一个活人。
日和坊想,如果义勇没有在孤塔找到什么线索的话,她或许可以问问看站在那里的那个灵有没有看到什么。
而直到走近了之后,义勇才看见那座孤塔的旁边还搭着一间小房子。
孤塔是一座十分破旧的塔,看上去至少也有几百年的历史了。但在这几百年中,它明显是被人类遗忘了,身上的漆色斑驳难看,看不出原本的颜色,瓦块也多有残缺破损。屋檐间更是完全成为了鸟类的天堂,安置着许多枝叶筑成的鸟窝。
相比之下,孤塔旁边的那间小房子看上去要干净很多,更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
义勇走进了那间小房子,在里面看见了屋主人留下的已经凝固暗沉的血液,和身首分离的尸体。
尸体旁边,还摆着一个火盆。火已经熄灭了,但盆中残留的灰烬表明这里曾烧过什么,看灰烬的样子,除了木炭之外,应该是纸质类的东西。
义勇蹲下,去查看了尸体。
是一个六十上下的老人,脖颈上是切割整齐的切口,看切口的位置和平整程度,挥刀之人应该是一个剑技非常厉害的存在。而暗沉透黑的血液也表明,这个人已经死了好一段时间了。
他们来迟了,还来迟了许多。
义勇不自觉抿直了唇线,眉心簇起。
而一边的日和坊在锖兔的提醒下,从火盆里的灰烬中捡起了一张并没有烧干净的纸。小心擦去上面的灰尘后,勉强辨认着字迹。
“……日……日之呼吸……起始……呼吸法……”
日和坊放弃辨认。
“日之呼吸?”
锖兔思索了片刻,摇摇头:“我没听说过这个呼吸法。”
到是知道有炎之呼吸。
“不过,这看上去倒像是毁尸灭迹。”锖兔看看尸体,又看看盆里的灰烬,老实评价说,“比起鬼,更像是人类的手段。”
无论是从尸体上明显用刀刃造成的伤口,还是那些明显被烧掉的纸张来看,都不像是鬼所造成的。如果是鬼,那么这里应该会更血腥一些才是,尸体也不会这么完整,没有缺胳膊少腿的。
而且,锖兔也从未听说过——这个世界上还有用刀的鬼。对于大部分鬼来说,他们的指甲或者血鬼术,是比刀剑要好用百倍的东西。
但从义勇得到的情报来看,此次行动他们很有可能会遇到上弦之鬼……
锖兔想不明白。
义勇在这时站起了身,对日和坊道:“我去周围看看。”
说完,便离开了。
茑子跟着义勇走了,不过锖兔暂时选择了留下来陪着日和坊。
日和坊在义勇离开后给地上的尸体在小屋外挖了一个坑,让他入土为安。然后她眺望了一下远方,见那个灵还站在那里,便跑过去打算找他问问看情况。
那是一个扎着高马尾作武士打扮的青年,黑发、发梢颜色偏红,腰间佩着刀,前额还有着红色的斑纹。此时他正微垂着眼看着足下,目光平淡又沉静,意外的还很专注。
还是日和坊在试探着打过招呼后,他才抬起眼来看她的。
表情没有惊讶,只是在安静听完日和坊的疑问之后,才回复道:“你们要找的那个鬼,已经离开了。”
语气乍一听很冷淡,仿佛不带感情一样,但日和坊直觉他其实是一个非常温和的人。
还有悲伤——她在这个人身上感觉到了悲伤。
日和坊最后还是没有忍住:“那个,请问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忙的吗?”
青年看向她。
片刻后,他说:“那么,有一件事情就麻烦你了。”
……
名为继国缘一的青年希望她能去挖地。
就是他脚下的这片土地,去寻找四百年前遗落的物件,那被时光深藏的东西。
“一个花布袋子,里面有一支短笛。”
日和坊答应了,继续自己的徒手挖坑工作——是的,她刚刚埋那个尸体的时候,也是徒手挖的坑。
没办法,手边没有工具。感谢作为妖鬼的特殊体质,挖坑并不算太困难的事情,速度也不慢,就是看起来有点儿不那么优雅……不过日和坊并不在意。
她在那边挖坑,缘一就蹲在她的旁边看着她挖,不时还指导两句。
日和坊花了一段时间找到了那个被截成了两半的花布袋子,但缘一所说的短笛,她却是怎么也没找到的。
倒是有一具白骨。
“好像没有短笛……”
“没有吗?”
缘一神色微微有了变化,像是惊讶。但最后这些情绪都归于平淡,和一声微弱的日和坊几乎都没听见的感慨:“兄长啊……”
缘一说:“不用找短笛了。”
因为它大概已经被拿走了。
与此同时,往回赶的义勇远远就看到日和坊这个小姑娘跪在地上,满手的土,看上去刚刨地刨完的样子。
义勇:“…………”
富冈义勇感到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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