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芜将眼前的“员工需知”仔细浏览了一遍,对于大部分内容并没有任何异议。
程年年亲自撰写的“员工需知”只不过是一张非常轻薄的纸,内容并不多,除了介绍美食楼的具体情况及所雇佣员工应该遵守的规则之外,唯有三条信息引起了商芜的注意。
第一,员工要对三界各族一视同仁,不能有种族偏见。
第二,员工随时适应身份的变化,要有灵活变化的思维。
第三,各员工具备美食楼的专属福利,但是在没有老板的允许下不能与他人共享。
商芜了然,她从“员工需知”中抬起头观察程年年,发现对方也正在看着自己,目光似在打量,神情若有所思。
虽然觉得这份合约的内容并不能令她完全认同,但好歹她现在也算“寄居篱下”,商芜并未多问,爽快地在合约书的右下角印下手印。
“除了我,小程师父还有其他的徒弟吗?”
九尾狐的角色带入但是很快,程年年对这个称呼很是受用,满意地回答道:“有,你不是第一个。”
她转身看窗外,天色已晚,夜幕低垂,多日的劳累也令困倦迅速地弥漫上来,她恹恹地打了个哈切,“今天就到这里吧,明天带你见见他们。”
他们,自然是指程年年的其他徒弟。
得到了出乎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的答案,商芜也没显现出失落来,她只是微微耸一耸肩膀,向程年年道一声晚安后,便往自己专属的那间房走去。
她的房间在靠里层的一间,沿路上商芜悠闲地踱步,走走停停。她发现与“员工需知”一致,美食楼员工的居所倒也非常具有人性化,每一间房间从外观上看各具特色,看来是尊重了各员工的性格喜好,且整体环境都整洁干净。
看来她这位师父心思细腻,倒是挺会替员工考虑的。
其中,商芜隔壁的房间另她忍不住停下脚步多观察了一会。
房间的木门是由上好的檀木制成,散发出清幽的香气,除此以外,门板上还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垂耳兔,笔触温柔而细致,可见雕刻之人花费心力之多。
商芜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越看越投入,越看越觉得面前的图画似曾相识。
她驻足良久,直到双脚感到些许酸麻。
是巧合吗?
商芜从胸口的口袋里掏出随身携带的手绢,淡紫色的布料上赫然锈了一只憨态可掬的垂耳兔,黑葡萄似的兔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仿佛要从手绢上跳出钻入她的怀中。
商芜抬起骨节分明的手,在半空中停滞数秒。正欲敲下去,她仿佛想到什么,又缓缓地将手垂到一侧。
“晚安。”
深夜中,有一道声音温柔而缱绻地响起,如羽毛拂过平静的湖面,漾起一圈又一圈涟漪。
今夜于她而言,必定是一个辗转难眠的夜晚。
*****
另一边程年年回到自己的屋子后,和趴在床上的白猫对视一晌,突然觉得有些饿了。
她今天晚上也就吃了那两串糖葫芦,其余时间都被商芜霸占了,没时间觅食,现在胃里无比空虚。
夏夜的微风从窗外吹进来,屋内灯芯摇曳,正在燃烧的蜡烛散发出暖黄色的光芒,澄亮透彻。
程年年坐在黄澄澄灯光下,突然就想起了上大学时吃的黄焖鸡米饭,她没忍住咽了咽口水,与邈邈对视一声,一人一猫达成了共识。
夜宵就做黄焖鸡米饭。
虽然说这么晚吃正餐难免会发胖,但程年年实在挨不过胃里的空虚和对记忆中味道的渴望,她一溜烟小跑进厨房,准备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这一次邈邈没有窝在她怀里撒娇,她从她身上跳了下来,程年年一个愣神,邈邈就已经把洗好了的食材移到她面前。
“喵~”
白猫在她小腿上轻蹭,他想让她夸夸自己,更想让她低下头亲几下。
顾邈暗戳戳地想,狐狸能做的,他也能做,而且他有绝对的把握能比狐狸做得更好。
顾邈想到那只水性杨花的九尾狐就郁闷,他不停地用猫尾巴蹭程年年的手,对方却只当它是表达亲昵,想要引起她的关注,把猫抱起来揉了揉,顿了一会,如顾邈所愿,唇落在白猫额头上停留一晌。
她不知道的是,大部分猫都有划分领地和所属物的习惯,刚才白猫蹭她,就是在她身上标记气味,让其他的妖知道她是他独属的。
这样就没有人能抢走她了。
被亲了一口的白猫有些飘飘然,又钻进程年年的怀里,毛绒绒的小脑袋一动不动地埋在胸口,乖巧至极。
程年年内心一片柔软。
鸡肉是早就准备好了,再加上其他的配菜也被邈邈洗干净了,程年年边添柴边疑惑,邈邈是怎么把这些菜洗得这么干净的?
她脑海里想象出一只猫带着围裙,踩在凳子上,将身体直立才能勉强够到水槽的情景,不由得觉得有些滑稽,忍不住抿起嘴笑了起来。
还有那只梅花爪,怎么看都很难洗菜啊,但是面前的菜却被处理得非常漂亮,连一丝污垢都没有,有的甚至可以被称为艺术品。
不过这也没什么奇怪的,程年年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思虑太久,她的猫确实不同于普通的猫,说不定暗地里学会了什么奇妙的技能,只是没有在她面前显现而已。
她可能不是捡了一只病猫,而是捡回家一位隐藏的“田螺姑娘”。
程年年一边想着,一边把煮好的黄焖鸡从锅里盛了出来。
很多人以为黄焖鸡好不好吃是看鸡肉的质量,但在程年年看来不尽如此,其实对于这道菜而言,好吃与否也与配菜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黄焖鸡的配菜一般有土豆、青椒、香菇和娃娃菜,在程年年原来的世界里,这些菜都是非常常见的,可是在这里寻找它们却废了她很大一番功夫,幸运的是她早就开辟了一大片菜地种植它们,所以现在程年年根本就不缺这类配菜。
由于生活在一个偏向古代设定的世界里,这里的科技并没有她穿过来时那么发达,故而程年年在种菜的过程中只能使用最原始的方法,累虽然累,但是也正是因为方法“原始”,这些菜都是纯天然的,没有任何副作用。后来,程年年寻到一块种菜的宝地,那地方四季如春,非常适合植物的生长,种出来的菜水分充足,还带着一丝甘甜。
在这碗黄焖鸡里,切成薄片的香菇口感醇厚,细丝般的青椒带辣微甜,土豆的粉糯与娃娃菜的清爽结合在一起,再加上鲜嫩多汁几乎入口即化的鸡肉,分量充足,满满地幸福感在味蕾上炸开。深夜加餐,程年年觉得内心无比满足。
她还是像往常一样分了一半给邈邈,但是邈邈并没有要吃的意思,它把碗推回去,表示不饿。
程年年今天胃口好,于是把那一份拿过来一起吃,一边吃一边感慨道:“其实有时候,我有点怀念原来的世界。”
她知道邈邈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可是现在夜深人静,人的各种情绪便忍不住一齐涌上来,忍不住追忆往事,程年年吃了几口觉得不够劲,干脆拿了一罐酒出来自饮自酌。
都怪这碗黄焖鸡,让她想起了这道菜背后自己的亲身经历。
这酒是她私藏了近十年的烈酒,味道清淡,但后劲很足。
白猫没有阻止她,只是用玛瑙似的眸子凝视着她的所作所为,一副聆听者的姿态。
程年年揉了一把小家伙的头,缓缓道:
“可当我想起过去,我又觉得不能理解,无法释怀。”
她好像回想起来什么事情,倒酒的动作既快又急,手腕微微颤抖,如斯纤细的手腕,仿佛很容易折断、碾碎,但也充满了力感,坚韧如蒲苇。
顾邈眼尖地看到她手腕内侧一道疤痕,浅淡地几乎要看不见。
他眸色沉了沉。
“但是我现在很快乐,嗯,快乐。”
她已经有点醉了,两颊泛红,晕头转向的,身体也有些不稳,一个转身凑到猫的跟前。
程年年觉得自己疯了,她居然突然觉得,这只猫其实听得懂自己在说什么,让她想要不停地倾诉,发泄情绪。
“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嗯?真的是我捡回来的吗……怎么总觉得不太对劲。”
她踉跄着走过去把白猫抱起来,一边捏着它的耳朵一边问:“邈邈,我没养过猫,不知道养猫是怎么样的……但我总见过别人养猫,总觉得,你……特别神奇。”
白猫无动于衷,静静地看着它,只有异常泛红的猫耳暴露了它此时的心理。
她离他太近了,说话时的气息还若有若无地拂在他脸上,她还一直对他笑,笑得娇娇甜甜的,散着蛊惑迷醉的酒香,让他忍不住跟着坠落,沉溺下去。
虽然他现在是猫的形态,但是顾邈还是感受到自己快得异常的心跳。
程年年似乎也有所感,她探出手摸了一下猫的心脏处,忍不住呢喃道:“猫的心跳好快啊……”
她三番四次地靠近,顾邈简直要疯了。
平时作为猫的形态,他会不遗余力地抓住每一个机会与她亲昵,但是距离也从未如此靠近过。
现下日思夜想的小姑娘与他呼吸相缠,还一直不停地凑近他,捏他耳朵,揉他肚皮,玩他尾巴……
她到底知不知道,这些部位都是猫最敏感、最私密的地位,倘若他化成人形,相对应的器官就是……
好在程年年这一醉并没有醉太久,她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困意排山倒海地席卷而来,没一会便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
她最后的意识还停留在硬邦邦的桌面上,心想自己或许早在桌上睡一晚上了……
良久,直到她呼吸逐渐平稳绵长起来,顾邈才显现出了原型。
他看着她,确定她已经睡着了以后,才伸出手来抱起她,如同对待世上最珍贵的宝物,缓缓地将她放入柔软的被褥。
想起从前种种,他情不自禁地低下头,轻轻抵着她的额头,一遍接着一遍地用目光描摹少女柔和的面部轮廓,压抑住心中翻滚的渴望,汹涌的情感却已经溃不成军。
即使陷入酣睡,她的眉头也微微皱着。顾邈伸出手轻柔地抚平那些褶皱,既心疼又无奈,他希望她记得,可又不希望她记得。
他克制着,蜻蜓点水地吻在她眼角,如同蝴蝶在花瓣上轻扇蝶翼。
“别怕。”
他说,手指轻点在她的心口处,“我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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