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邈进了代府，所经之处引起了一阵阵惊呼。
“我的亲娘诶，新来的小姑娘皮肤真好，想摸一把……”侍卫甲垂下头，娇声怯怯，脸颊浮现出两朵可疑的红晕。
“咱们英明神武的程夫人这是要再纳一房夫君？啊，我的心要碎了。”侍女乙悄咪咪对手指，声音悲戚不甘。
“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有百合之好？不过这姑娘好生眼熟啊……不行，不能再看了。”
“再看我也要弯了。”侍女丙忍痛移开眼睛，一副不忍直视的表情。心动的感觉太强烈，她快忍不住扑过去了。
“诶？原来我瘦下来这么好看。”“路人”程年年惊叹，语气里是掩不住的艳羡之意。
侍女&侍卫甲乙丙：“……”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这位大姐您哪位？歪，是大理寺衙门吗？我们这里有一个自恋狂您能帮忙收留一下否？
没看出面前女子便是自家小姐的众人一脸不可言喻。程年年郁闷地悄悄遁走了，毕竟在家胡吃海喝大半个月，如今膀大腰圆脸伤红肿未消也是够呛人的。
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还是做一个安安静静的养伤吃货好了。
至于减肥，来日方长。吃饱了再减吧。
不过话说回来，今天程母带回来那个女子，真的和瘦下来的自己好像啊……
脑海里浮现出少女唇红齿白灿若明珠的模样，程年年下了决心，一定要将那少女留下来。
这样，以后减肥就有动力了。咬了一口鲜美多汁大鸡腿，程年年笑的十分满足。
减肥哪有啃鸡腿香啊。
养伤时的程年年：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
程母将顾邈入府的事情细细和程年年解释了一番。语气谨慎而严肃，如果一不小心让她这不省事的女儿再搅黄了就完了。
程年年小鸡啄米状，点头一下比一下坚定。实际上心思已经漂移到小美人儿身上了。
小美人儿坐在代府的西厢房的芙蓉被褥上，罥烟眉绵长地舒展开来，浓密得好像两把小扇子似的睫毛上泪光闪闪，两只素白小手不安地在胸前绞来绞去，娇娇弱弱的姿态惹人怜爱。
顾邈为了扮好女子也是下了一番功夫，可倘若有近了看，定会看到女子淡漠如冰的面容。
不过乍一看，他的“演出”极其成功。
至少程年年还没有看出破绽来。
哎呦喂，要命。
小美人，啊不，我怎么这么美呢。
程年年美滋滋地想道。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程年年也不例外，此时此刻她看着顾邈心跳止不住地疯狂跳动起来。
不要误会，这就是自恋得忍不住欢呼雀跃的心跳声。
毕竟顾邈和未受伤时的她的确很像。
程年年特别骚包地扭了个S型的步调，拿起精雕细琢的木折扇悠哉犹哉地走近顾邈跟前。顿了顿，才出一个人畜无害的温良笑容，撑起扇尖轻轻抬起美人儿的鹅蛋脸。
圆圆的杏眼盯着顾邈看了好一会儿，俨然一个风流公子哥调戏良家妇女的模样。
说出来的话确是惊世骇俗的。
“林妹妹，你吃猪肉吗？”
顾邈：“……”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随即面色又恢复了平常。
这是什么无厘头的问题？
好在程年年并没有继续为难他，她观察了一番顾邈的神色，褪到一旁坐下，所有所思地说道：
“不吃吗？果然民间话本上写的，林妹妹和猪八戒有一腿是真的。”
她感到惊奇，凑到顾邈跟前，眼睛弯弯，成了月牙的形状。
“我认识的姓林的都不吃猪肉。果然这些都是说书人杜撰而来之语是诓骗我们的。”
顾邈被放大在面前晶亮的眼睛恍了心神，内心突然生出一种异样的情愫。
这双眼睛，他好像曾经见过的。
很奇怪的感觉。若是平常，面对这样的情况，那人他是非杀不可的。可是面对这人，只觉得铁拳打在了棉花上，无力可使。与此同时的，是他的心。不由自主的、情不自禁的，从那时开始沦陷。
只是当事人并不知道。
当事人只是觉得有些烦恼。
程年年好像憋了好久没说话似的，整天整日地待在西厢房和顾邈讨论着家长里短，总有说不完的话。
但是对方往往只是缄默着，一言不发地端坐着。把平时程母教授给她的世家礼仪学得炉火纯青，甚至更胜一筹。
真真是个大家闺秀。
可是程年年却总觉得顾邈的身上多了一点与众不同的气质。她的直觉告诉他，这并非平常人所具有的。故而逗弄顾邈的心思愈加浓厚，只想让他回应她才好。
顾邈自从见到代天娇那天时眉毛就没有舒展过。他觉得程家独女实在是烦人，像只叽叽喳喳不得休停的麻雀，每天在他耳边念着不成调的咒语，耳朵的神经末梢一抽一抽的，酥麻入骨。
可他一天听不到她的声音，却又觉得浑身难受。
真是魔怔了。
顾邈每每准备带上耳塞，都被程年年糯糯的嗓音硬生生阻止了。
直到后来，他已经能够面不改色地听程年年讲隔壁王麻子的各类奇闻异事了。
她只是一个棋子罢了。
顾邈对自己说道，他只要进入程府，走好自己的第一步棋，他的目的就达到一半了。
所以易了容，变成程家大小姐的模样，正巧赶在恰当的时刻，赢得程母的信任。
但是程大小姐的反应实在有趣。
她没有不满，也没有怀疑，相反极力照顾他。
漆黑似墨的眼睛里浮现出一丝玩味的笑意。
………
转眼间距离比武大会只有一天了，这天程年年和往常一样大步流星地踏入西厢房来找顾邈。
她摸了几把顾邈白皙如玉的脸庞，揩油揩够了，才恋恋不舍地收回手。问道：
“林苗，你紧张吗？”
顾邈摇了摇头。
有何紧张的？他已经经历过不少生命攸关的时刻，区区比武大会而已，还不能挑动他的一根神经。
“你说也真是的，每年的比武大会为什么必须在既定的时间内举行呢？就不能延长几天？这样我也可以解解馋，找个人打打架啊。”
“要我说，制定这比武大会的人就是一榆木脑袋。”
程年年语气颇为不满地控诉着，带着不易察觉的专属于小女儿的娇嗔。
林墨淮垂下的手指头微微颤动了一下。心里那种微痒的感觉更甚。
但他只是淡声劝说道，“程小姐，慎言。”
程年年还在若无其事地吐槽着：“你说这规矩不灵活对待也罢了。为什么最后还要抛绣球？本姑娘的身家大事就以一个绣球给定了？”
“我跟你说啊……你可要帮我参谋参谋，那种长得歪瓜裂枣的坚决不要，那种弱柳扶风似的书生也别想了……”
无意识说了一大堆，程年年的语调逐渐慢慢低落起来。
“我真的挺羡慕你的，”程年年撑起下巴看着顾邈，“作为代家的将军之女，看似潇洒，其实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
“我也想找一个心悦的夫婿。我想他要时时刻刻都带着我，他带着我读书抚琴为我斟一杯韵味十足的苦茗，带着我游山玩水为我买一串酸甜恰好的糖葫芦。”她说着说着明亮的双眼突然黯淡下来，“可是，那样的可能性只有微末之小。”
不知为何，听到这番话语，顾邈的心脏霎时间似乎被尖刺扎过，疼痛一瞬。
等他意识过来的时候，自己宽厚的大手已经覆上了她小小的发旋，若有若无的轻柔抚摸着，带着怜惜的安慰意味。
程年年愣了愣，这是顾邈第一次用肢体回应她。
原来他看起来如弱柳扶风，可是手掌却比寻常的女子大许多，而且身高也是，程年年算高的了，他却比她整整高了一个多头。
“也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
程年年小声嘟囔，突然觉得有些委屈。但更多的是，心弦无意间被人波动的感动。
她是程家的独生女，从小就被当做代家接班人严格培养，即使生性开朗活泼，但是难免会在代家这样的大家庭里受到条条框框的约束。
她目前力量薄弱，尚且无力反抗。像被精致华贵的金丝笼折断了隐形翅膀的大鹏，那双翅膀，名为自由。
外表的羽翼丰满只是潇洒放荡的表象。
好像只要可以恣意妄为地享受这锦衣玉食才能微微满足一点。才能，填补心里那片寸草不生的空白之地。
那天，顾邈暗暗在心中做下了一个决定。
比武大会当天。
风和日丽，比武大会的标志性锦旗与蓝天白云交相映衬。一派宁静祥和的模样。
比武环节在程母的一手操持下举行得十分顺利。最后，程大小姐优雅地移着莲步，拿着一个五彩斑斓的绣球走了出来。
程大小姐面色平静如水，嘴角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但笑意不达眼底。美眸微眯，目光在众人里逡巡了一圈，似是在寻找些什么。最后，她的目光突然定格在某一个当向，像是笃定了什么似的，纤纤玉手灵活地动了动。
程年年还纳闷呢，为什么总是感觉林苗在盯着自己看？虽然她的脸伤已经好了大半，但是脸上的肉还是一堆一堆的，挤得五官都变形了。模样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可是这林苗盯着她半天也没有任何动作，程年年被她看得有些发毛。
只能微微睁大眼睛，正大光明地看回去。
好歹这样就不吃亏了。程年年觉得这样大眼瞪小眼的互动甚是有趣，甚至开始利用脸上的软肉把眼睛挤成各种各样的模样。
正当她准备做个鬼脸吓吓顾邈的时候。
一只绣球稳稳地落在她刚刚张开的手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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