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里外,孤庙内
庙内安静的可怕,连脚步声都没有,风吹过破败不堪的窗户,随着柴火噼里啪啦的声音在沉寂的黑夜中显得格外突出。
角落内阴暗潮湿,鼻尖轻微一动便能闻见刺鼻的潮湿味,沈桑不愿倚靠在那处,只能挺直腰板,干巴巴的坐着。可她手脚被缚,眼前又遮了层布条,不管是从坐姿还是其他的来说,都是极为的别扭难受。
虽说之前也出过几次小意外,可阵势这般大的,倒是第一次。
沈桑尽量找了个舒服的坐姿,想着从庙内被掳到这处的过程,心里悠悠叹了口气。
她素来鲜少出门,更没有仇家一说,能够劳烦旁人兴师动众,思来想去,只怕是跟着太子沾了劳什子倒霉光。
真是越不想跟谁扯上关系,谁的麻烦事就会找上门。
再者,既然有这能耐敢刺杀太子,绑她来能有什么用。
沈桑咬咬牙,心里愤懑不平。
庙内的人站着、坐着,乌泱泱的一片,清一色的黑布遮面,右手握着剑柄,蓄势待发的样子令人看了后怕。
夜里风凉,沈桑忍不住缩了缩身子,她屏住呼吸,仔细听着四周的声音。
“要喝水吗?”脚步声在耳边想起,衣料摩擦间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
沈桑紧咬下唇,没作声。
“好自为之。”那人见她没有回应,不再多留,转身离开。
黑衣人此行目的是为了谢濯手中的物什,抓走沈桑也不过是引诱他前来,故而也没有多少人注意到这一幕。
沈桑抬眸,想要透过厚厚白布看清那人的身影,最后都是徒劳无功。
她收回目光,身子懒懒靠着身后的破旧贡台,唇角轻勾,露出一抹浅笑。
半个时辰后,黑衣人似是受到紧急召令,“刷”的一下全体起立,目光冷峻的看着从远处缓缓走来的那人。
沈桑心里“咯噔”了一声,紧接着肩膀被人抓起,踉跄的拖拽着,那冰冰凉凉的物体又贴上了她的脖子,逼迫着抬起头。
“孤来了,放人。”
谢濯停住脚步,目光在沈桑身上上下打量了番,后落在为首的黑衣人身上。
黑衣人转动着剑柄,扫了眼四周,挥挥手,立即有几人应声,各自分散,不出半晌便回来,报上打探的情况。
黑衣人笑笑,莫名道:“太子果真是胆量过人,竟敢孤身一人前来救人。”
他看了眼沈桑,揶揄开口:“我可是听说,沈三姑娘是出了名的美人,没想到太子殿下也有在江山和美人间两难抉择的时候。”
说着,抬手拆了沈桑遮眼的布条。
只见女子眸含春水,脸如凝脂,绛唇殷红,乌黑如泉的长发落在雪白颈间,饶是连眼下的狼狈都折不了她的美色一分。
黑衣人眼中划过惊艳,摸了摸下巴,“啧,倒真是个美人。”
“还好,”谢濯拢了拢袖子,漫不经心开口,“孤看习惯了。”
“……”
沈桑咬了咬牙,美眸瞪圆,愤愤的落在谢濯身上。
这人到底有没有点自觉性,这会儿还站在那说风凉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黑衣人连道了两声“有趣”,收起笑意,道:“太子,我们要的东西呢?”
谢濯从袖中抽|出两张纸,各自展开在面前晃了晃,“东西在这儿,先放人。”
黑衣人眯了眯眼,抓过沈桑抵在身前,带着她一步一步往前走。
见此,谢濯缓缓踱步。
眼看着两人仅有半步之遥时,双方忽地探□□锋,这动作冥冥之中恍若完成触动机关的最后一个契机,隐在黑衣人中的几人动作利索的拔剑刺向身边同伙,刹那间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
沈桑一颗心跟着提到了嗓子眼,她努力保持着镇静,拼命的想要找到可以逃跑的机会,可无奈两人交手动作快的眼花缭乱,愣是半丝漏洞都没有。
恍惚间,腰间一紧,她立即抬头看去,只来得及看清谢濯下颔,就被一只温暖的手捂住眼,她听他轻声道:“这个时候,姑娘家就应该娇气点。”
你才娇气。
沈桑心里嘀咕了一句,却没再多作挣扎,两人紧贴距离之近,她甚至能够闻到谢濯身上的气味,一股淡淡的梨花清香,很浅,很浅。
黑衣人踉跄退后,看着身后混乱的一团,手心一扬,纸张化作粉齑随风飘散,咬牙切齿道:“好一个太子!”
他竟是不知,不过在短短几个时辰内,谢濯的眼线就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的混进来。
谢濯退到安全位置,几名弓箭手立即上前,将他们护住,他松开沈桑,道了句:“可惜了。”
见沈桑疑惑看他,眼底露出一丝笑意,指了指黑衣人:“喏,你今晚抄的经书,被他毁了。”
沈桑:“……”
旋即手腕被人扯住,踉跄的往前跑着。
凉风灌入嗓子,沈桑偏头咳嗽了几声,忍不住问:“殿下,您带的人呢?”
这样跑下去也不是法子。
“就那几个唬人的,”谢濯头也不回道,“禁卫军乃重骑,不善隐匿,若是被他们发现……”
剩下的话没再说下去,沈桑却敏感的捕捉到了什么,“殿下之前也遇到过?”
“两年前,他们曾抓过一对夫妇,亦是如今天这般逼迫孤……”正说着,谢濯长臂一揽,将沈桑护在怀里,身子一个歪斜两人双双滚落在地,只见原本站的地方笔直插|着三支黝黑冷箭。
沈桑毫无防备的摔倒在地,虽说谢濯垫了下,可这下子还是让她有些头昏脑涨,轻微的喘了几口气。尚未回过神,手腕再度被人捏起,半拖半拽的往前走。
她听谢濯又道:“……那时的孤刚愎自负,执意带了人手安排在周围,没想到中间出了差错。就在孤的面前,眼睁睁看着那对夫妇倒在血泊中。”
所以,他不会让同样的事情发生第二次。
沈桑抬眸瞧了他一眼,想说的话被凉风皆数赌了回去,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他们走的是孤僻小道,两侧荒草丛生,枝干树杈肆意生长,遮在头顶有种不见天日的感觉。
沈桑身上的衣裳早已被荆棘划破,连走路都变的磕磕绊绊,她咬了咬唇,索性揪住划破的口子,“刺啦”一声,冗长的衣裙被撕去一小截。
做完这些,抬起头就见谢濯直勾勾的盯着她,饶是天色黑看不清对方神色,可沈桑还是后怕的退后两步。
她退,谢濯便跟着进。
“殿下这般看着臣女作甚,别忘了,殿下可说自己是君子……”
“刺啦——”
谢濯蹲在地上,看着被撕到姑娘家脚踝的衣裙,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起身,扔掉布条,拍了拍手,道:“你的力道太小,孤来做。”
沈桑:“……”
可真是谢谢您了。
似是猜到沈桑所想,谢濯回了句,“不必太感谢孤。”
“殿下多虑了。”一字一句,几乎是从沈桑牙缝里挤出来的。
嗯?
离得近了,谢濯都能听见姑娘家嘴里“咯吱咯吱”的声音,像是在……磨牙?
太子殿下拧眉,一脸疑惑。
想了想,斟酌好语句,道:“你在生孤的气?”
沈桑没作声。
她阖上眸子,复又睁开,吐出一口绵软清浅的呼吸,目光扫过四周,抬手指了个方向,柔声开口:“殿下,我们要往那边走吗?”
谢濯神色冷峻,想要极力透过夜色看清沈桑的神情,可看了半晌什么也没有,他点点头,道:“从这儿下去后,右边有条小道,小道途中有个山洞,会有人到那处找我们。”
“既然如此,殿下也快些动身吧。”沈桑转过身,下意识提起裙摆,凉风扫过纤细脚踝,瞬间打了个寒颤。
无奈,只好放下衣裙,弯腰往前走。
听着身后有力的脚步声,沈桑双手交叠,放于嘴边轻轻哈了口气。
想要成为“太子妃”的首选,先要学会一个字。
忍。
低调隐忍,方能成为人上人。
待穿过这片荆棘,果真如谢濯说的那般有条小道。
小坡倾斜,天色又黑,沈桑一时不察险些摔倒在地,好在谢濯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她。
见状,他松开沈桑,剑眉轻皱,“你怎的这般娇气?”
“……”沈桑嘴角微抽,将到了嘴边想要道谢的话咽下,“臣女敢问殿下,姑娘家到底何时才应娇气?”
谢濯一噎,想了半晌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孤又不是姑娘,孤怎的知晓。”
沈桑笑笑,“臣女虽出身世家,可也并非娇生惯养之人,有些苦还是能吃的。”
谢濯面露愧疚,“是孤考虑不周。”
这般诚恳态度倒是让沈桑有些微微诧异,可眼下也不是过多思考的时候,两人不再多言,亦步亦趋的往前走着。
夜色婉约,月上枝头,倾洒下一片银辉。
倒不失为一处美景。
沈桑不免多瞧了两眼,与此同时,急促的咻然声破空而来,她下意识转身,脸色瞬间煞白。
“殿下小心!”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