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二十八日，贵妃于漪澜殿发动。
相较生虞臻、予湛时的惊心动魄，这次的生产可以说是顺顺当当。毕竟如今的后宫，除去太后之外，便是贵妃最尊。也没什么人能动得了手脚。
皇帝在外头不过等了半个时辰，便听到孩子的哭声传来。他脸上顿生喜色。宫中已许久没有孩子降生，先前兰嫔、莞柔夫人的落胎更是在心中蒙上阴影。贵妃能平安生产，实在是善事。
见得稳婆抱着孩子喜气洋洋地出来，福身笑道：“恭喜皇上，是位漂亮的小帝姬。”
皇帝伸手接过襁褓，手势熟练地抱了起来。
新生儿的小脸又皱又红，小嘴微微张着。这副模样虽不甚漂亮，却惹得皇帝笑了。
“都赏半年的月例。”皇帝龙心大悦，“小帝姬长得很好。对了，贵妃如何？”
稳婆忙回道：“贵妃娘娘无甚大碍，只是有些脱力，现下已经睡去。”
德妃领着众人贺道：“恭喜皇上喜得帝姬！”
皇帝心情大好，正要开口说什么，小厦子忽然进来，跪倒在地，也是满面喜色：“皇上大喜，陕西千阳县发现一只赤雁盘旋不去，此乃吉兆！”
皇帝大喜：“赤雁降临，乃是吉瑞！”
德妃抿嘴笑道：“这是小帝姬带来的福气呢。”
皇帝低头看一眼小女儿，心情更好：“朕的小帝姬生来福气深重。既然如此，朕便将千阳县及周边二千户人家赐给小帝姬当封地。帝姬的封号便做千阳。为朕之千阳帝姬！”
众人均是惊愕。虽说千阳乃地名，但其意思实在煊赫。况且帝姬的封地一般为一千户，得宠如永明帝姬也只有一千六百户。这位千阳帝姬一出生便有了二千户人家的封邑，当真是万千宠爱！
还是德妃先回过神来，再次带领众妃贺道：“恭喜皇上，恭喜千阳帝姬。”
皇帝喜极，抱着女儿怎么也看不够，道：“你们回去吧。”
季昭醒来时已是次日上午。
蘘荷、芰荷正守着，见她醒了开心不已，忙端汤送水个没完。季昭就着芰荷的手喝了些汤药，感觉恢复了些力气，便问道：“帝姬呢？”
她模糊记得是个女儿。
芰荷忙道：“稳婆那儿，已经睡了。”又道，“皇上很担心娘娘呢，昨儿就歇在侧殿，专等娘娘醒过来。”
季昭无力地一笑：“我有些累，给我说说吧，有没有什么事儿？”
芰荷眼中透出笑意来：“娘娘，皇上可喜欢咱们小帝姬呢。小帝姬一出生，小厦子总管就进来报告，千阳县出了吉瑞，有一只赤雁盘旋不去。皇上大喜，将千阳县和附近二千户人家都划给小帝姬做封邑了，还给小帝姬定了‘千阳’做封号。娘娘，真是大喜事啊。”
季昭一阵欣喜：“千阳，当真是个好封号。”又问，“可有让人谢了小厦子总管？”
“娘娘？”芰荷一怔，旋即反应过来，“哎呀！是奴婢们不懂事。”
季昭微微笑道：“吉瑞到了他这里，什么时候报都可以，准是他掐准了时机来回的。芰荷，记得好好准备谢礼。”
芰荷应声。
又说了几句话，外头一阵嘈杂，抬头看却是皇帝抱着个襁褓大步进来，见她醒着，笑道：“季卿醒了，快来看看咱们小丫头。”身后还跟着小虞臻和小予湛。
季昭忙去看那襁褓，小千阳已经长开了些，应该是刚刚吃过奶，显得精力十足，很是活泼，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转来转去。
“母妃。”
“母妃。”
小虞臻和小予湛一起争宠。
予湛向来懂事，难得露出些孩子气。季昭不由十分欢喜。
皇帝笑着摸摸两个小家伙：“得了，长安还小呢。”
“长安？”季昭疑惑抬头，怀里的小家伙似乎不满意母亲注意力的分散，咿咿呀呀地挥舞着小胳膊，把季昭逗笑了。
“朕给小丫头取的名字。长安，周长安。希望她这一世长乐平安。”皇帝笑道。
季昭不想扫他的兴，试探着问道：“皇上，长安毕竟是前朝帝都，用来做帝姬的名字会不会有些过于……”
皇帝满不在乎地笑道：“长安还是帝都的时候，石敬瑭都敢把他封给女儿。如今朕不过给女儿取名长安，又有什么要紧。朕图的是意头好而已。”
“是，皇上英明，”季昭垂首一笑，“石敬瑭对外软弱，对内却还算治理有力，尚有如此气魄。皇上一代明君，‘内外兼修’，当然能给女儿起名叫长安了。”
“你可是在讽刺于朕？”皇帝用不太确定的口吻问道。
季昭却不理他，只低头吻一吻小女儿额头，道：“长安乖。”
皇帝目视于她，神情颇是无奈。转而想起一事，又道：“三月该有亲蚕嘉礼，到时候要由你来主持。有什么不懂的，先找年长宫女问个明白。”
季昭一愣，忙道：“亲蚕嘉礼素来由皇后主持，臣妾只是嫔妃，怎敢僭越？”
皇帝淡淡道：“朱氏现在这样，如何主持亲蚕嘉礼？太后又病着。后宫中就属你身份尊贵了。礼，总不能不办。”
“那臣妾不得不为皇上分忧了。”季昭微微一笑道，又言：“不过说起身份尊贵，又有谁比得上庄敏夫人？——皇上，宫里一则流言已传了数日，臣妾有孕不宜操劳，又不好越俎代庖德妃那边，免得损她威严。现下倒是不得不提。”
“说说看。”
“皇上知道臣妾不是乱说话的人。”季昭组织了下语言，“有人传言，庄敏夫人身怀的那块玉佩，上头并非神鸟东方发明，而是凤凰。”
皇帝眉间隐有怒气，胡蕴蓉觊觎后位，他怎会不知。
“德妃委实太软弱了些，竟纵容这样的流言。”
季昭不理，只扭头道：“明镜，你学一遍。”
明镜依言出列：“回禀皇上，宫中的确流言说庄敏夫人身怀之玉璧上刻凤凰，但源头未查清。宫人们都说，庄敏夫人幼时正是纯元皇后位主中宫之时。中宫凤凰有主，夫人的玉璧上只能是被说成发明神鸟。可是那位仙师十分灵验，晓得夫人来日富贵，所以也说主人间极贵，至于前言后语自相矛盾。那是不可乱泄天象之意。等纯元皇后仙逝，其妹娴贵妃继位中宫。如今中宫动摇，而废后之后，庄敏夫人便要主人间极贵，那发明神鸟便也成为凤凰一般尊贵了。”
“谁给她这个胆子揣测上意！”皇帝一掌狠狠拍在案上，“哼，朕倒纵得她张狂起来！传旨，庄敏夫人立刻卸去协理后宫之权。待贵妃出月后，贵妃总领后宫，德妃、莞柔夫人从旁协助。如今这桩流言——德妃软弱，那便让莞柔夫人去管管！”
小厦子得令下去通传。
季昭淡淡一笑。
宫权与后位，对于胡蕴蓉来说，现下最要紧的是前者。没有宫权如何图谋后位？如此，她也只能暂时放弃对付自己的打算，而是专心图谋宫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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