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朱雀门前,青辕渐行,数十位持刀金吾卫开道护送,盔甲上黄铜的貔貅护心镜在烈日下晃得耀眼。
青辕内乃是当今皇上嫡女,和国公主殿下子沂。
皇上后宫三千,独爱皇后一人。这么多年来,皇后所出,唯有两子一女,皇长子出生十八个月就被立为太子,次子周岁被立为韩王,小女儿也是不到三岁就被册封为和国公主。皇帝对皇后的爱,自此可见一斑。
子沂坐在青辕里,青葱般的手指绞着衣摆,紧紧咬住下唇,似是有心事。
方才朱雀殿上,皇帝提到了子沂的婚事。眼看着子沂已经年满十七了,在民间早已是嫁作人妇的年纪,只是因为皇帝宠爱,迟迟没有与她说亲事。只是随着年纪越来越大,皇帝觉得这样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再过些时日,怕是要遭人笑话的了。
于是今日,皇帝特地将子沂寻来宫中,与她谈起了京中世家公子,旁敲侧击,问她心中是否有了合适人选。
太保家李二公子,兵部侍郎家张四公子,户部尚书家胡公子,按照父皇的话,都是这一辈的英才俊杰,只要她有看上的,父皇就会立刻下旨赐婚。
这些人,子沂在诗会、雅聚上都是见过的,论起样貌,都还不差,论起家世,也足以配得上做驸马都尉。可不知为何,子沂就是不想嫁给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寻一良人结为夫妻,可是女人一生头一件的大事,她若是嫁了人,一生的悲欢喜乐便与此人牵挂在了一起。日后与她一同入睡的,会是她夫君;与她一起乘大车踏青出游的,也是她夫君;等到百年之后,与她葬在一起、共享祭祀的,还是她夫君。
若是这样想,她实在不想随便挑一个嫁了。
和国公主模样生得极美,又受皇帝宠爱,这亲事,不仅各大世家为了争一分家势抢着要,就连各府的公子也蠢蠢欲动,都想着能将这如花似玉的公主殿下娶回家。
想到这里,子沂觉得有些疲倦,只希望能拖一天是一天,最好拖到她命中的如意郎君出现,若是两情相悦再结为连理,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这边,皇帝在替公主张罗婚事,另一头,东坊的和国公主府也开始了修葺打理,长史会时不时请她过去一观,对府内陈设、摆件一应事物拿些主意。子沂每次驾临公主府,看着这陌生的府邸,想起自己不久后就要搬离长央宫,心中时常惆怅。
这日回长央宫,经朱雀门转武陵门,再走东甬道,平日里这段里只需要一刻钟的时间,可今天坐在青辕里,子沂总觉得行路漫长,走了许久也没有走到。
她生出了困意,这困意来得突然,好似铺天盖地地罩头压来,她抵御不住,脑袋一歪,昏睡了过去。
昏迷之中,是大团大团的漆黑。
她不知自己在黑暗中浮沉了多久,只觉得身似浮萍,随波逐流。什么也抓不到,什么也感知不到,在一片漆黑的混沌里,徘徊了良久。
终于,她终于从这混沌里回过神来,感官在渐渐恢复,四肢开始恢复力气,她感受到有刺眼的阳光,猛然睁开眼睛,突然发现自己躺在一片密林之中。
她惊愕地爬起来,身上的衣衫完好,还是入梦之前去见父皇的那一身行头,朱玄混色的对襟宫袍,绣着金边的玄色腰带,就连头上的金步摇和耳垂的青翠宝石耳珰也不曾缺失。
她这是在哪里?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一片密林之中?
她的第一反应是被贼人劫持了,可她转念一想,她一个还未出阁的公主,手中又没有权,也没有夫家的浑水,为什么会有人来劫持她?劫持天潢贵胄乃是诛九族的重罪,明明劫持她一点用处也没有,怎么可能会有人来犯傻,冒着重罪劫持她?
况且她环顾四周,发现这片密林里一个人也没有,若是劫持她,为什么又将她扔出来,不闻不问?
子沂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赶紧摘下了发间的金步摇和耳边的耳珰,放进怀里藏起来。
这地方她陌生得紧,但应该离京城不远,她先随意走一走,看能不能遇见狩猎的猎户,或是直接走出去。若是装扮太过富丽堂皇,露了财,难免遇到的人会起贼心,将她灭口夺财。
只是,她走着走着,越发奇怪了起来。这片密林和她见过的任何树林都不一样,这里遮天蔽日的大树是她从未见过的品种,她也从没听说过京郊哪处有这样茂密的林子。
当她抬起头来一看,猛然发现,这里的天,和她平时看的天,不大一样。
她过去发呆,就喜欢望着长央宫里那四四方方的天,她总觉得天离她很远很远,难怪别人都说父皇是天子,天子天子,天之子,离普罗众生十分遥远,高不可攀。
可眼下,这湛蓝一片的天空就在眼前,蓝得透彻、蓝得澄净,不带任何杂质,好似触手可及。
这里不是京城!
子沂大惊失色。
她突然慌乱了起来,眼下密林中的一切,都变得陌生又恐怖,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种地方?她只是睡了个觉而已,难道这只是一个梦?
子沂心中存了一万的侥幸,她开始用力掐自己的手臂,疼得龇牙咧嘴,可还是没有半分“苏醒”的迹象。
完了完了,这不是梦。
她颓然地跌坐在了地上,垂头丧气。她愣了好半晌,低头看到五彩的绦带,此刻垂到了脚边泥土上。也许是为了掩饰心中的慌张,她急急忙忙将绦带拾起来,紧紧攥在手中,不住地拿指尖去刮蹭。
这时,她突然看见脚边有硕大的虫子在爬动,她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这么大的虫子,足足有她一个巴掌大,硬甲壳漆黑发亮,正朝着她爬来。
子沂吓得一跳,赶紧站起来就跑,没跑两步,又倏然听见耳边有窸窸窣窣的响动,似乎正朝着她这边移动,她吓得屏住了呼吸。
那东西缓缓走近,子沂定眼一看,竟然是一只灰狼。
别说是子沂这样从小在宫中养尊处优的公主了,就连寻常布衣女子,也没几个见过灰狼的。子沂惊叫一声,下意识地拔腿就跑,可听身后的动静,那灰狼似乎是追了上来!
子沂跑得趔趔趄趄,她身着宫服,繁复精致,却大大限制了她的行动。再加上她从小养在长央宫,自有宫女嬷嬷伺候,哪里用得着她自己劳动,眼看着气喘吁吁,就要跑不动了。
慌乱中,绦带系在玉佩上的结松了两圈,垂到了脚底下,被她自个儿一踩,一不留神给绊倒了,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她惊恐地转过头,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只飞扑而来的灰狼,它眼中闪烁着阴森森的绿光,看上去嗜血又狠戾,她忍不住惊叫起来,捂住了自己的脸。
她几乎都闻到了灰狼口中的腥臭味,可迟迟没有剧痛传来,她等了许久没见动静,好奇地松了根指头,从指缝里去瞧眼前的灰狼。
只见灰狼的身体被以柄长矛一样的东西给贯穿了,灰色的皮毛上浸满了鲜血,直直地倒在她脚边。
她喘着气,惊魂未定,松开遮住脸的手,发现眼前不知何时起,站了一个男人。
她原本落回肚子里的心,又突然悬了起来,比起方才灰狼带给她的恐惧,眼下这个男人,竟然比灰狼还要令她害怕三分。
这个男人生得很高很壮,脸上胡子拉碴,看不出年纪,身上就围了一个兽皮一样的东西,赤|裸的胸膛上也全是毛,看上去就和野人一样。当然,最令子沂害怕的不是这个,而是这个男人的头顶,竟然有一对像狼耳一般的耳朵!
“你是谁?”子沂蜷缩起来,忍不住往后退,眼中满是恐惧和戒备。
这个男人原本只是冲着灰狼来的,可如今见到了子沂,眼睛一亮,直直朝着子沂走来。
“等一下!你不要过来——”子沂往后退去:“不要碰我!把我送到京城,我可以给你好多好多银子!”
只见那男人头一歪,眼中似乎有迷惑之色。
子沂赶紧又说道:“我给你五千两银子!你这一辈子都花不完!只要你送我出去,我可以给你现银,绝对不会反悔!”
那男人眼中的迷惑之色稍纵即逝,他伸出一只粗糙的大手,把子沂往地上重重一压,自己肩膀吃痛,被他这么一压给按在了地上。
男人的手突然袭上了她的衣襟,粗暴地将她的外衫和里衫都扯开,子沂疯狂地挣扎,可抵不过男人的力气,她心中绝望又愤恨,狠狠地咬住男人的手,那男人吃痛,竟然反手扇了子沂一耳光,只听见一声脆响,子沂脸上多了一道鲜红刺目的掌印,口鼻间都沁出了鲜血。
她被这一巴掌打得昏头转向,感受到胸前一凉,自己胸前的衣衫竟然被这个禽兽全部撕开了,雪白的脖颈、连着胸脯都暴露在空气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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