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陷入了痛苦的卡文期。
自你和太宰治壮绝又傻爆地骑车掉进河里后,你的脑袋里似乎就此进了不少水,被灵感之神万分嫌弃。
又是对着空白稿纸狂揪头发,也抓不住一点灵感的一天过去了。
“咕呜、……”
从嘴巴里发出毫无意义的悲鸣,你一头砸上森欧外书房里结实的红木书桌,萎靡不振地垮着肩膀,整个人都在从椅子往下溜,试图只用这颗笨拙的脑袋支撑起全身重量。
“黑月酱,灵魂飘出来了呢。啊,不行、糟糕、已经是残血了,吃我最后一击!”
太宰治埋头说着,全神贯注地用一指禅戳着游戏掌机的按钮,欢快激烈的技能攻击音效听起来相当热闹。
他的右手因为上次掉进河里骨折了,打着石膏板,用绷带吊在脖子上,平日里行动多有不便。相比于幸运地只是轻微脑震荡和软组织挫伤的你,显得很是凄惨。
你虚弱道:“不只是出窍,再这样毫无进展下去、我会直接升天。”
“把头发揪光就会成佛?”
“成佛也好啊。”你有气无力地说着:“这样我就能亲自去高天原抱住灵感之神的大腿,求他再爱我一次。”
“哦哦。”
黑发的少年人兴致勃勃地抬起头来:“痴恋着不同画风的神道教神明的流泪秃头佛,感觉也是很有趣的小说题材——负心汉和痴情女?女.佛.?激.情.神.堕.?跨越世界体系的不.伦.禁.忌.之恋?”
“恶搞要素多过头,反而变得糟糕起来了……”
你痛苦地抱住了头:“猎.奇虽然可以吸引读者,但是这种题材更会让人觉得疑惑吧。”
“写起来首先得考虑世界观的合理性,神.道.教和佛.教同时存在、感就觉很不妙了。说到底究竟要往哪种风格上展开啊?”
你胡乱猜想着。
“感情?历史向?悬疑?”
“只是写主人公冲破重重阻力的追求心爱的神明,不管是悲恋,还是终成眷属,不就只是扯着神、佛噱头的恋爱小说吗?”
“那还不如正常的写人类这个物种之间的荷尔蒙冲动。”
“如果尝试挑战人们对挑战神佛的认知,搞什么阴谋论啦、其实是外星人、异种生物潜伏在智人社会里的操纵历.史.和埋.下.思.想肿.瘤.,乱编什么隐秘战争、变成科幻,奇幻的走向,又不符合大众主流,没有市场,很容易暴死啊……”
你长长地叹了口气。
”“悬疑就更莫名其妙了……无法破解凶手诡计的杀人、不,杀神事件?”
“其实我觉得,悬疑的杀神事件是个超好的点子耶。”
掌机发出击败了对手的庆祝音乐,他笑眯眯地屈起手指弹了一下屏幕。
“在一切推理情节中故意造成读者信息缺失、或者加入超自然力要素的小说,都是三流。”
你鼓起脸颊。
“我都没自信,能不能想出让人瞠目结舌的诡计。”
你哀嚎着:“区区三流水准,配上三流点子,绝对会被读者嫌弃的。”
“黑月酱的《电波》,不是已经夺得了本国文学界最高新人奖、七月奖吗,自我评价的水准只是三流的话,评审们都会自我怀疑的吧。”
太宰治说。
“那个啊……奖金很丰厚,所以我心怀感激着。”
你想起获奖的事情,更加想叹气了,“能获奖,有一部分原因是河村编辑拼死地把小说推荐出去了吧,必须感谢他才行。”
“作者本身的实力才是获奖的关键吧。”太宰治一针见血地说。他暂时停下了手指一点一点掌机屏幕的动作,做出好奇的样子问你。
“黑月酱觉得,三流,二流,一流的差别是什么?”
你将侧脸贴在书桌上,想了想,认真道:“我个人觉得,没有信念、没有理念,空有才干的,是三流。”
“明白自己为了什么事物而写作的信念,明确自己想要表达的理念,水平稍有欠缺的,是二流。”
“至于一流的作者,除了兼备以上两者,还应该拥有身为文豪的气节。”
你认真道:“像我这样的作者,如果能被称为一流,才是对那些崇高地热爱着写作的人、对文学的侮.辱。”
黑发的少年人屈起食指点着下巴,“黑月酱明明也是有自己的信念嘛。”
“你写小说的所有稿酬,包括这次新人奖的奖金,都拿去填补织田君的债务了吧?”
“我是觉得、通过写小说赚钱、也是个很棒的目标。这可谈不上什么高低贵贱之分。”
你无不郁闷道:“这根本不是一回事。”
“只要是能赚钱、我什么都愿意写。《电波》最初可是一篇官能小说诶?”
“后来织田先生说了不要那样写,又突然间灵感爆发,才变成了现在这样……还得了奖……呜呜、好心虚、良心有在痛……”
“咦。”
太宰治歪了歪头,“能把最开始的色.情.发展,掰成现在清爽、又美丽地悲伤的风格,我开始佩服织田君了。说不定他虽然看着不起眼、其实是个深藏不露的天才?”
你深沉地看着太宰治。
“是啊。织田先生可是以世界第一的小说家为目标,不懈怠地暗中努力的绝世天才。你发觉得太迟了、真是遗憾。”
“再多佩服一点,我也不是不可以原谅你刚刚对织田先生的失礼发言。”
对方的眼神顿时犀利了起来:“不,你绝对在胡扯。事实是织田君没有写过小说吧。”
“嘁。”
你转过了头。
和太宰治拌了几句嘴,兰堂拿着一份报纸进来,神情显得颇有高兴,将某一版上刊登的今年最高新人奖、七月奖得主揭晓的相关报道拿给你看。
你出于嫌麻烦、对自己过于好看的脸的不放心、忌讳不久前加入港黑的一系列风波等原因,在获奖后回绝了一切采访,连去领奖的事都是委托河村编辑去的,因而报道中的你,被形容为心怀傲气的神秘天才新人。
占据了半版的相关报道中,有些名字相当眼熟的书评家纷纷对《电波》一文褒扬赞叹不已,从不同角度、不余其力地挖掘着连你这个作者都不太清楚的深意。
“这是一篇只适合在夏天阅读的小说、也是最能代表夏天的一切的小说。”
“生存于世,被爱所困,我们都是为某种事物捕捉,成为献给世界的口粮。”
除了这种表态暧昧的评价,还有写得比较深入细致的。
“初读《电波》,先是为此君的凝练优美的文笔吸引,如清澈地山涧般,洗涤人心的浮躁,使人对那个躁热的奇妙夏天身临其境。”
“读着,便被作者细腻的情感刻画抓住心灵,对主人公躁动不安、渴望改变,又天真地重复着兜兜转转的愚行的描写,精准地抓住了当代青年的迷茫内心。”
“呈现出纤细而忧郁美感的悲剧性结局,如同打碎一只玻璃杯,碎片无端华丽而狼籍,乃是决绝地向生活中的肮脏反抗啊。”
……
你看着那一串吹得天花乱坠的名人后缀,看得心里五味杂陈,虽然也有被大力认可、赞美的飘飘然,但更多的是对虚名的诚惶诚恐。
兰堂却是真心实意地为你高兴:“恭喜您!小小姐,您的作品得到了大众的认可、着实是件值得您为之自豪的事情,还请您再多些自信吧。”
太宰治见你羞愧羞耻得直想掩面,想到了什么,“啊,说起来,黑月酱,之前编辑给你的读者来信,你是不是也没看?”
“嗯。”
你用双手捧住羞红的脸颊,神色怏怏地说,“还放在书柜里的,没有去读……总觉得,被《电波》获奖的名声吸引而来的高期待,蕴含着陌生读者感思、感情的信,一瞬间变得沉重了……”
太宰治对你表示:“不管别人是怎么想的,黑月酱自己写想写的就好。”
“就没有自己想写的东西啦……”
你难过得继续把头埋在空白原稿纸堆里,试图用意念和空稿纸交流。
“要是织田先生在就好了,自己看有点害怕,可以拜托他看了之后,念给我听。”
“虽然这里没有织田先生。”
兰堂怕冷地搓着两只手,笑道:“但这里还有其他的四只眼睛、唔,三只手,两张嘴巴呢。”
你坐直起身子,眨着眼睛,看着兰堂与太宰治,“那。”
“兰堂先生、太宰君,拜托你们了,帮我念读者来信?”
“包在只有一只手、嗓音优美的太宰君身上。”
黑发的少年人来了兴致,将还是全新地游戏掌机随手丢开,兰堂含着笑意地冷色调眼眸,看起来多了丝鲜活色彩。
兰堂从书柜里取出了你一封封归类整齐地来信,分了两个纸箱装,包括了你上一篇小说的读者来信。
太宰治取出其中一封,单手拆开,抖开信纸,扫了一眼,念出内容:“做为一个新人,能写下《杀人犯》这般深度,令人震悚的小说、黑月老师真的很厉害……啊后面的内容我总结一下,大意就是黑月老师超级厉害,黑月老师怎么能写得这么好,黑月老师本尊是不是有亲身体验过这些的中年男的啊。”
他一口气念完,把信纸压到一边,又撕开了另一封。
“前略、花式表达黑月老师厉害的词句20行,然后是老师收不收关门弟子老师写文有什么技巧吗,以下省略40行非常想得到老师的指导的废话。”
兰堂那边也打开了一封信,缓声轻柔地朗读内容。
“在读了你的《电波》后,本人又特意去找了你的《杀人犯》阅读。
感慨良多,我就单刀直入的说了。
你难不成是仇女吗?
从小说的字里行间,我了解到你的心灵似乎非常偏激、压抑。笔下人物皆是被集体排挤,被他人攻讦,坏角色、死掉的人都是女的,不然就是写报.复.社.会,你是对女性有偏见吗,难道就没有体会过他者的善意的经历吗?
……”
你冷静地听完了这信:“我自己就是女的,没有仇女,没有阴暗。下一个。”
兰堂回了你一个苦笑,摇着头把手中的信放下:“小小姐不必理会这种人,他根本没有认真读您的小说,更不可能理解您笔下人物的灵魂了。”
你说:“我知道。没关系的,本来就没可能让世界上所有读小说的人,全都达成一种见解。虽然是语气不太好的抨击,这也确实是对方的真实想法。”
“我尊重这点。”
“更自知,我的水平还差得远。请继续读吧,兰堂先生。”
紧接着是太宰治念道。
“拜启,黑月老师:
啊还是先省略一堆赞美黑月酱的话,你自己在心里意会一下。
……
我想知道《电波》的结局到底是什么意思。明明主人公与艾莉欧交往后、相处那么温馨,关系和睦,主人公还打算将她带回家、与母亲见面,艾莉欧却突然要离开了呢?
主人公发现道别信后,气喘吁吁的追去月台,但只见到她的身姿消失于众多驰骋明灭列车之间,真是太难过了!怎么会这样呢!
艾莉欧在那时、已经喜欢上了主人公吧?
明明互相爱着,感情甚笃,为什么还要出走?她又到底乘车去了哪里?
我太想知道答案了、垦请您为我解惑……”
黑发的少年人“啧”了一声,两指捏着信纸甩来甩去,“结局都已经很明显地暗示着艾莉欧卧轨而死了,傻瓜才看不懂吧?”
“也没有那么明显的。”你说:“一部分读者理解为她乘车离开了这座城市,也可以的。”
太宰治露出了不爽地表情:“前文都已经写出了。”
“艾莉欧察觉到,‘莉莉橙’这一代表积极正面情绪、纯粹为自我行动的精神体即将死去吧?”
他目光似乎能通过字迹看到困惑不解的那名读者。
“这家伙,为什么就理解不了这里的意思呢?”
兰堂叹息着,神情赞同地接上了他的话:“文中写出了,艾莉欧在这段恋爱中,产生了对既定未来、必须有义务以同等感情回报对方、众多生活责任的恐惧。”
“这代表,她还是无法接受主人公所身处的、世间生存准则的说谎游戏。”
太宰治看着你,“她最后告诉藤野,自己将成为他的爱意献上的口粮、被这个世界享用,所以,才选择了用.自.杀.的方式,向这个一定要剥离莉莉橙的世界、真正决裂。”
“是这样吧,黑月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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