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星摔在洗手间的地拖池子里,手边打翻了一个桶,整个人朝后坐下去的时候,污水桶兜头扣下来,不偏不倚地罩在她脑袋上。
污水淋了她满身都是。
身上的Gucci、Hermès、Chanel被毁大半,金额数以十万计。
南星一动不动地僵坐在原地,不知所措。
隔着底下空隙,她看见面前的两双男士皮鞋。
一双是Playboy的,黑色鳄鱼纹皮鞋,中老年人最爱的款式,市价200,碰上促销还能打折。
一双是Céline的,偏20至25岁这个年龄段的款式,上面经典的单座双轮马车Logo,今年春季时装周展示,全球只有10双。
——价格不好说,毕竟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
南星把脑袋上的桶拿下来,这才看清面前男生的脸。
很年轻,不过二十岁左右的年纪,肤白,却不是那种毫无血色的苍白,而是从小养尊处优,打从骨子里渗透出来高人一等的气质。
净身高一米八五左右,算上鞋跟那几厘米,显得他更加挺拔。单手从容不迫地插在裤兜,露在外边的腕骨清削分明。肩膀平直宽阔,衣衫领扣不知何时松开两颗,一副做好干架准备的姿态。
呵,看不出来,还是个斯文败类。
南星撑着身体想站起来,脚下高跟鞋却不听话,踩着水打滑,又狼狈地跌坐回去。
“痛——”南星忍不住叫出声。
男生侧眸睇她一眼,嗓音一如既往的冰冷,惜字如金:
“在旁边待着,别碍事。”
南星:“……”
又没人求你帮忙。
老男人还没搞清楚情况,看看面前的年纪轻轻的男生,又看看摔坐在地上满脸吃痛的南星,心里把两人关系揣测了个大概。
“哪里来的毛头小子,觉得自己很牛逼是不是?想给小姑娘出头,是她男朋友是不是?”
“不是。”
何千遇答得云淡风轻。
“那你跟她是什么关系?”
“没关系。”
“没关系?”老男人不相信,转了转眼珠子,双手往虎腰上一叉,气势嚣张地质问,“那你帮她出头?没打听过老子的名声?老子可是——”
“不管你是谁。”何千遇望着面前男人,语气平淡地道,“看你不顺眼。”
老男人:“……”
老男人行走江湖几十年,没想到今晚高兴出来嗨,被一个毛头姑娘和一个毛头小子呛了,这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
“我他妈看你是活腻了——”
老男人抡圆了胳膊往上冲,还别说,老男人虎背熊腰,身高有那么一回事,长袖一撩,露出手臂上的左青龙右白虎,看上去真像在道上混过的。
南星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男生长得眉清目秀斯斯文文,行不行啊?别一出拳就被对方给打折了。
老男人冲到面前,何千遇稍侧身,轻而易举地避开对方拳头,老男人朝前一个踉跄,何千遇看准时机,抬脚踹在对方小腿上。
老男人哎哟痛叫,身体重心不稳,整个人失控地朝前跌去。
卫生间门板上咚地巨响,老男人迎面撞上,捂着鼻子痛苦地蹲下,有鲜血从他指缝间流出。
鼻子撞破了,估计轻则骨裂,重则骨折。
南星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何千遇连余光都懒得再看跪在地上不停呻.吟的男人,从裤袋掏出一张Gucci的全丝手帕,慢条斯理地把手擦干净。
过了好几分钟,何千遇才记起卫生间里还有一个人。
“你……”何千遇微微皱眉,目光落在满是脏污的女生身上。
南星望着面前伸来的那只手。骨节分明,五指颀长,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
想尽绅士之谊,礼貌扶她起来,掌心却覆着一方丝质手帕。
南星才发现,这人是有洁癖的。
南星突然觉得受到了侮辱。
南星腾地从地上站起,顾不得脚踝扭伤的痛,用力拍开面前那只手,皱眉道:“没人要你帮忙!你少自作多情了!”
“……”
大概是没想到会碰上这么不识好歹的人,帮了忙,救了人,还遭对方一番数落。
何千遇缓缓收回手,重新落在裤兜。
嗓音一如往常地冷淡:
“没有人要帮你,你不要自作多情。”
-
离开NO.8 HOST,南星酒已经完全醒了。今晚白喝了几大杯Tequila和Whisky,碰上这么个莫名其妙的人,害她摔跤,还弄得一身脏污。
南星这辈子都没受过这么大的屈辱,要不是碍于夜店人多,男生又不像独自前来,她早就命保镖揍他了。
南星气呼呼地坐进车里,把车门摔上,吩咐司机道:“开车!以后不要载我来这个鬼地方!”
“……是。”司机从倒后镜里观察着南星脸色,小心翼翼地回答。
如果不是今晚南星自己要求出来散心。
谁敢自作主张规划她这个大小姐的行程?
司机心里苦,司机不能说。
-
女孩怒气冲冲地离开洗手间,经过他身边时,还不忘拿胳膊用力撞他一下,一脚跺在他的皮鞋上。
何千遇望着鞋面上凹下去的一小块皱痕,不禁拧眉。
陆嘉闻在外面敲门,略带玩味地道:“找你好久,怎么跑女厕来了?”
何千遇面无表情地掸了掸衣襟上的灰,“没什么,自作多情罢了。”
“嗤——”陆嘉闻扯扯嘴角,爱信不信的,“怎么,刚听服务生说,你追着一姑娘来的?”
“姑娘?”何千遇手落兜里,朝外走,“凶得要命。”
“学校里有乖的,也不见你喜欢啊。”
两人一起往二楼方向走,快十一点了,他们也差不多散场了,明天还得早起回校。
前两年何千遇出国做交换生,今年才回国。陆嘉闻则顺理成章升为大三老油条师兄,明天新生报到,他赶着回校给小师妹提行李。
上到二楼时,衣兜里的手机响了,何千遇伸手去拿,无意间碰到衣服口袋里,一枚冰冰凉凉的东西。
-
第二天早起,宿醉让南星头疼欲裂。
枕边的电话铃声响了又响,被她一遍遍掐掉,最后掐得烦了,南星半梦半醒之间,索性抓起手机往墙角一摔——
噼里啪啦。
屏幕被摔得四分五裂,顿时世界安静。
南星翻了个身,拿枕头捂住脑袋,继续昏睡过去。
没一会儿,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女人喘着粗气问:“南小姐呢,她在里面吗?”
“在,只不过还……”
下一秒,卧室门被敞开,刘岚踩着恨天高哒哒地踏在木质地板上,以火烧火燎之势,冲到床边一把掀开南星的被子,将她硬生生从床上拽起——
“起床!这都几点了!我不是说了今天要去何氏试镜吗?”
南星情绪崩溃。
她试图重新倒回床上,“再让我睡五分钟,就五分钟!”
“五秒钟都不行!”
刘岚连拖带拽地把南星从床上扯下来,架到梳妆台前。南星还想垂死挣扎,被刘岚一把摁住。
身后还跟着两名化妆师和造型师。
刘岚回头对她们说:“愣着干什么?还不过给她上妆!”
南星坐在椅子上直打瞌睡,脸都还没洗干净,就被造型师架着上卷发棒。
“不就是何氏的试镜,至于这么大惊小怪么?没了何氏再签其他公司不也一样?”南星打着哈欠说。
“不一样。你以后想往演艺这块发展,何氏是目前国内最好的选择。”刘岚皱眉,看南星满脸困倦的模样,凑上前,嗅了嗅南星头发上的气味。
她眉心皱得更深:“你又下夜场玩了?我不是说让你少喝点?”
“没喝多少。”南星困得很,随手比划了几下,“大概就这么多,不超过六杯。”
“……”
刘岚第一反应就是去翻她的手提包。
最里层的暗格,放着一盒三只装的套子。
拆开来,刘岚一只只地数清楚。
南星看见了,满不在意地道:“放心,没用,都分手了,我找谁打炮去?”
刘岚松了口气。
她知道南星以前有多荒唐,高中时候,男朋友几乎三天一换,成天不着家,私生活更是她难以想象的乱。
后来她好教歹教,南星才稍微收敛了点。
刘岚看着化妆师给南星上妆,语气不由温和下来:“星,你爸妈托我要好好照顾你——”
“别提他们啊。”没等刘岚说完,南星便将她的话打断。
南星望着镜中妆容精致的自己,不带情绪地说:
“再提翻脸。”
-
化完妆上车,由于南星赖床,预计九点出门的,硬是往后拖延了一小时。刘岚一路都在跟何氏那边沟通,试图把南星的试镜顺序往后调。
试镜十点半开始,南星被安排在最后一个。
吩咐司机把油门往死里踩,紧赶慢赶,应该还能赶上。
挂断电话,刘岚虚脱地倒进椅背,心想上辈子到底是作了什么孽,要来伺候这位祖宗。
——要不是看在八十万年薪的份上,她早就想甩手不干了。
缓了几分钟,刘岚缓过劲来,拉开手提包,从里面取出一份文件,给南星递过去。
“趁路上还有时间,你好好看看。”
“这什么?”刚出门出得急,发型还没做好,现在南星身子不能动,脑袋固定着,让造型师给她拉卷发。
她接过来,随手翻开几页,“广告脚本啊?之前不是都定下了吗?”
“之前是之前,现在何氏那位太子爷回国了。”刘岚揉了揉鼻梁两侧,缓解疲劳,耐心解释道,“听说今天试镜,太子爷也会来。脚本是他亲自改的。”
何氏历经三代,到了这一代,董事长何明钧和妻子伊岑,仅育有一个孩子。
何氏在国内市场占比极大,涉及行业领域众多,其中以文娱行业、金融行业、地产行业最为众人周知。
太子爷安安静静长到二十岁,不被外界流言和家族光环干扰,为人低调,实在是难得。
同样是富家出身,南星就……
刘岚悄悄瞄一眼正在做头发的南星,不敢吭声。
南星大致记住了脚本内容,重新把文件合上,随手扔在一旁。
抱手靠在椅背里,闭目养神。
做完头发,助理取出一副耳环,准备帮南星戴上。
指尖刚碰到她耳垂,南星拧起眉毛,忍不住“嘶——”了声。
睁开眼,望向镜子里的自己。
助理胆战心惊的:“南小姐,你的耳垂伤了。”
“我看见了。”南星偏过脑袋,检查右边耳垂的伤势。耳洞那里被扯出一道小口子。南星突然记起,昨晚她回到家,两边耳钉就只剩下一只了。
要么是昨晚摔跤时候掉的。
要么是昨晚故意撞那人时候掉的。
刘岚见南星脸色不对,问:“怎么了?”
“没什么。”南星想起昨晚的事,心情莫名不爽起来。她重新靠进椅背,绷着脸道,“别让我再碰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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