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南星反应过来时,视野飞速地旋转、下坠,腰间却多了一双牢牢抱住她的手。两人一起踉跄地朝后跌去。
慌乱之中,南星小臂被扶手上的铁片刮到,一阵鲜明的刺痛。
何千遇抱着她连连后退,脊背撞在墙壁上。
咚的一声。
肉.体沉闷的撞响。
何千遇低哼了声,没松开手。
南星面对面地被他抱在怀里,男生手臂修长,力度硬朗,牢牢束在她柔软的腰肢,给予保护和支撑。
她吓得不轻,人还没回过神来,双手颤颤巍巍地攀住他的腰,脸埋在他温热的颈窝里。
呼吸间全是他身上独有的味道。
心跳得很快,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她的。
过了会儿,何千遇缓缓松开手。
他垂眸看她,“没事吧?”
南星心跳停不下来,腿都是软的。
她揪着他两边衣摆,指尖有些发颤,脊背直冒冷汗。
仿佛费了极大的力气,她艰难地摇摇头,“……没事。”
“没事的话,就先起来吧。”
“……”
一句话,把南星拉回现实。
才意识到,她还赖在他怀里。
南星一个激灵,迅速从他怀里起身,往后挪了几步,与他拉开距离。
余光偷偷地观察他。
何千遇若无其事地,用手拂了拂衬衫上的灰。
抚平刚才被她攥皱的衣角。
理好领带。
……洁癖果然还是洁癖。
南星面无表情地在心里想。
何千遇走到拐角,将缩在角落里那毛绒绒的一小团拎起来。
是只三个月大的小奶猫,毛发雪白,一双漆黑的眼珠子,被提着后颈皮拎在半空,两只小短腿乱踢乱蹬的,“喵呜”“喵呜”地不停叫唤。
看起来无辜又可怜。
何千遇往回走,越靠近,南星本能地越往后退。
何千遇站定不走了。
他看着她,“你怕猫?”
南星脸色不太好,抿唇点了点头,“嗯。”
“学校里有不少人养猫,也有养了不久就遗弃的。”见她害怕,何千遇找来楼道里一只废弃的纸皮箱,把小猫放进去。
猫还小,自己爬不出来。
他站起身,拍拍手上的灰,抬眸望她,“为什么怕猫?”
那一眼,仿佛把她的心思洞穿。
楼道内光线昏暗,南星却没有和他对视的勇气。
她闭眼调整好呼吸,再睁开眼时,神情里多了一分冷漠和防备。
“不关你的事。”她说。
何千遇是个识趣的人。
当对方明显有故事却不想跟你分享时,最好的做法就是不再追问。
何千遇抬手看了眼腕表,“十点二十了,应该很快会有人来开门。”
“嗯。”经过刚才一番折腾,南星已不剩多少力气。她沿着墙壁缓慢坐下去,右手一直捂在小臂上。
由于长时间缺水,嘴唇干得发白,额头不停冒虚汗。
何千遇察觉她的异样,问:“受伤了?”
“刚才在台阶那,被东西刮了一下。”南星说。
靠近楼梯中段的地方,有一块突兀的铁皮。
扶手年久失修,从中间部分断开,用来固定的铁皮从里面翘出,十分锋利。
何千遇朝她走过去,蹲低身,“给我看一下。”
指尖快碰到她时,南星躲开他的手,别开脸,有些别扭地道:“应该就是刮了一下,不碍事的。”
何千遇抓住她的腕,把她捂在小臂上的手拿开。
她掌心里都是血。
足足五厘米长的口子,皮肉被划开,血沿着她的小臂滴在地上。
比他想象中严重得多。
何千遇看她一眼,南星痛得嘴唇都白了,用力咬住下唇,整个人忍不住地发颤。
长发被冷汗打湿,黏在脸颊和肩膀。
他目光收回来,落在伤口上。
解开领口扣子,把领带扯下来。
南星望着他的动作,奇怪问:“你要干吗?”
“简单包扎一下,防止伤口感染。”何千遇说。他单膝跪在地上,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膝盖,用领带覆住她的伤口。
南星忍不住“嘶——”了声。
何千遇手上动作没停,放轻了些,问:“痛吗?”
“痛。”南星点点头。
“那忍忍。”
“……”
南星再次想翻白眼。
那你说个鬼哦。
楼道地面很脏,应该许久没有打扫过了,积了一层很厚的灰。何千遇单膝跪着,西裤也弄脏了。
鞋袜就更不用说,这样凹着半蹲在地上,那么贵的皮鞋,估计得报废。
包完最后一层,何千遇用领带两头打了个结,固定好。南星望着自己被严实包裹起来的小臂,竟奇迹般觉得,似乎没有开始那样疼了。
何千遇站起来,拍掉裤子上的灰,对她说:“出去记得去打破伤风。”
南星有种恍然回神的错觉。
她目光沿着自己的手臂,移至面前人的脸,忽地很没头没脑地问:“会留疤吗?”
何千遇动作顿了顿。
外头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紧接着,钥匙放进锁孔里,金属转动的声音。
厚重的安全门被推开一道缝隙,久违的阳光从外面照进来。
像一丝金线,将黑暗撕开一道明亮的裂口,随后逐渐扩大、扩大,变成足够宽广的光路。
男生就站在那道暗与明的界限里,阳光倾泻在他的身上。
衬衫上有些许脏污,却不显得狼狈,脊背依旧挺拔。
面庞轮廓棱角分明,鼻子高挺,嘴唇很薄。
肤色是冷调的白。
他望着她,淡淡开口:“不会。”
那一瞬,南星莫名觉得,心脏好像跳空了一拍。
人长时间待在昏暗环境里,一下子适应不了眼前的光亮。门被完全敞开时,外面光线过于猛烈,南星下意识用手遮挡眼睛。
何千遇顺带拉了她一把,把她从地上扶起。
来开门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保洁阿姨,皮肤黝黑,头顶戴黄色安全帽,穿绿色的工服背心。
专门负责工地这块的卫生打扫。
今天起晚了,现在才来开门。
阿姨一脸震惊地看着安全通道内的两人,目光在满脸虚脱的南星和衣衫不整的何千遇之间反复横跳,没等他们开口,已经在脑子里脑补了一场后生情侣为求刺激在校园偷食,从教室一路滚到安全通道,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的限制级画面。
阿姨用力一摔扫把,抄着具有浓烈家乡色彩的口音,激动训斥道:“你们这些小年轻,寻求刺激也不能这样,学校附近那么多一百块钱一晚的小旅馆,哪个不比在这里强?”
南星:“……”
何千遇:“……”
何千遇一顿,试图解释:“您误会了……”
“误会?误会什么?!”阿姨眼尖留意到何千遇衬衫上的血迹。小姑娘满脸虚弱,男生身上有血,显然又是一出声色俱佳的动作画面。
“小伙子年纪轻轻的,连去小旅馆的钱也省,将来指不定是个渣男!”
何千遇:“……”
南星在旁边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嗲着声音,相当配合地道:“阿姨,我好疼。他好粗鲁。”
阿姨彻底没眼看了。
下了最后通牒,“赶紧走赶紧走!不然就通知你们辅导员过来!”
-
对于南星的好心没好报,何千遇从开始就是领教过的。
从安全通道出来,何千遇没再多跟南星废话一句,径直回了宿舍。这点数,开学典礼也已经结束了,南星去小卖部租了个充电宝,给手机插上电。
短暂开机画面后,弹出来几条微信消息。
刘岚回复她,说她刚到北京,才从机场出来。
还有几条是慕嫣的。
问她在哪里,她马上过来。
南星一只手伤了,打字不方便,抱着充电宝和手机,往校门口的方向走,单手打字回复:
【我要去趟医院,可能会晚点回宿舍。】
-
回到宿舍,陆嘉闻参加完开学典礼回来,刚洗完澡,把空调开到十六度,只穿着一条平角裤衩,光着膀子坐在电脑前打游戏。
听见开门声,陆嘉闻探出一只脑袋,见何千遇从外面进来,怀里还抱着一只大纸皮箱子。
他身上衬衫脏了,西裤皱巴巴的。领口扣子松开两颗,领带不知所踪。皮鞋上沾了灰,袜子也不能幸免。
与他以往一向干净整洁的形象相去甚远。
陆嘉闻挺震惊的,“一上午不见,你做贼去了?搞成这样?”
何千遇放下箱子,问:“你之前晚上用来吃饭的碗呢?”
陆嘉闻在书桌的杂物堆里找了找,挖出来一只瓷碗,给他递过去。
纸箱里的小猫也不闹腾,乖巧缩在角落里,一双眼睛乌溜溜的,好奇地望着何千遇。时不时歪歪脑袋,“喵呜”一声。
像是在讨好。
何千遇顺手撸了一把猫脑袋。
他之前有喂野猫的习惯,宿舍里还剩了一些猫粮。他拆开一盒牛奶,把猫粮泡软,喂给小猫吃。
陆嘉闻凑过来,好奇问:“哪来的猫?”
“捡的。”何千遇说。他一颗颗解开衬衫衣扣,把衣服脱下来,搭在床头架子上。拿了换洗的衣服,朝浴室方向走。
他是真有洁癖。
身上一点脏就受不了。
陆嘉闻问:“今早你去哪了?老刘一直在找你。”
老刘是他们班辅导员。
今天开学典礼,何千遇原本是要作为学生代表上台演讲的。
“碰上点事。”何千遇说。
浴室里水流声淅沥,陆嘉闻看了眼,总觉得何千遇出去一上午回来有古怪。但何千遇不愿意说的事,谁也勉强不了。
陆嘉闻见他手机响了。
伸长脖子喊:“你手机响了啊。有人找你。”
“帮我看下是谁。”
陆嘉闻拿着何千遇的手机,解锁屏幕,往浴室方向走。
相识多年,陆嘉闻还是知道何千遇的锁屏密码的。
直男锁屏。
简单一个T字。
“有人加你微信。”陆嘉闻望着屏幕推送进来的那条好友申请,眉心微拧,不太敢相信地道,“叫什么……‘少男杀手’?”
“……”
-
医院内,南星挂了号,坐在注射室外等打破伤风。
一边和刘岚发消息。
刘岚挺着急的:【怎么样?去到医院没?医生怎么说?伤得严不严重?要不要缝针?】
刘岚:【你等着,我现在马上改签机票回来。】
南星:【不用回来,就是划破了皮。】
消息发出去,护士在里面叫她名字。
南星把手机放进包里,起身过去。
伤口说长不长,说深不深,但楼道里灰尘细菌多,一个不小心,很容易造成感染。
护士把她小臂上的领带解开,伤口暴露出来,不禁感叹了句:“你这个同学,挺细心的。”
南星顿了顿,问:“怎么说?”
“一看就是学过包扎的。”护士侧身在器械盘里拿碘酒和棉花,给她清理伤口,“一般像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受伤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慌慌忙忙就跑来医院了。”
“是么?”南星垂眼,望着自己的伤口。
血止住了,情况么,确实也不算太严重。
莫名地,脑海里闪过男生的脸。
楼道内,他单膝跪在地上,为她包扎伤口时的模样。
南星问:“需要缝针吗?”
“不用。”护士把碘酒抹在她伤口上,南星略微感觉到疼,蜷了蜷指尖。“伤口结痂前注意不要碰水,少吃辛辣。”
打完破伤风出来,要留院观察半小时,以防出现过敏的情况。
南星坐在注射室外的椅子上,觉得手臂有点疼。她闭眼靠在椅背里休憩,脑袋里全是楼道里的画面。
南星睁开眼。
低头,把包里的手机翻出来。
点开刘岚的微信头像,给她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帮我查一下,何千遇的微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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