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本意并不想跟太宰治再有什么更多的交集。
就算那个叫乱藤四郎的孩子的出现足以证明当年我们的离婚是因为怎样荒唐的一个误会,但这并没有什么关系。
反正那段婚姻从一开始就足够荒唐了。站在现在的角度回头看看,那时候的我和太宰治各自大概也只揣了三两分的真心,却因为温柔的假象而装出了百分的深情。
所以至少从结局上来看,我跟太宰治分开也没什么不对。
也多亏了跟他分开,我才走到了今天的这一步,有了新的工作,新的生活,新的恋人——
尽管这一切与我最初预想的人生截然不同。
耳边忽然传来了锁舌轻轻扣紧的声音,是有人拨动了店门的锁。
我有些疑惑地侧过了视线,却赫然发现那位顶着“安室”名字的店员先生在我们四个人都走进了店内之后竟直接锁上了店门,甚至把“营业中”的牌子也翻转到了背面的“临时休业”。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店里除了我们之外,似乎也没有其他的“客人”了。
是要发生什么了吧。
我下意识地靠得离费奥多尔更近了些。
虽然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但这一切应该都不会出乎这个男人的预料。
他说过的,只要他在我身边,就不会让我有事。
我们在我之前坐过的卡座各自落座,安室顺手把那几扇橱窗边上的百叶窗都放了下来,于是店内的光线一时间有些晦暗。
“店员先生,请帮我们这桌追加人数分的咖啡。再加一份……嗯,三文鱼的三明治吧。”像是没有察觉店内愈发诡异的气氛一样,费奥多尔若无其事地问安室点了单,接着稍稍侧过了头,对我说道:“你早起说没胃口,早饭也没怎么好好吃。这家店的三明治评价很好,用的还是你最喜欢的牛油果酱料。”
他脸上鲜少会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一双紫红色的眼睛总是透着慵懒到近乎冷漠的情绪。可当他看着我的时候,我总能从他的眸光当中读到一点让人难以抗拒的温柔。
“奈维娅,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在一个人的时候自己单独点单的。但是很遗憾,我恐怕没办法陪你去吃午饭了,所以这个时候你还是先吃点其他的东西比较好。”
“这样啊……”我轻声合了句,一面稍稍垂下了视线。
现场的氛围的确让我有些窒息,但当听到费奥多尔与平时一样平静的声音时,我的心情也好像总算能够稍稍安静下来些许。
他曾跟我说过的,如果那些纠缠不清的情绪会让我觉得困扰的话,不如索性当作他们不存在——
【如果看着我能让你觉得愉快的话。】他对我说:【那么奈维娅只需要看着我就够了。】
“说起来真是有一点遗憾。”再次抬起眼睛的时候,我的视线大概也平静了许多,学着他的样子旁若无人地歪了下脑袋,我说:“刚刚看到了一家评价不错的餐厅,还想着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去尝尝的。”
“抱歉。”费奥多尔撩过了我的头发:“不过处理这件事情大概需要一点时间,我们大概赶不上午餐的供餐时间了。”
“如果不介意的话,晚餐的时候我可以陪你一起过去。”
我颔首应了声,耳边却忽然传来了一声清脆的,瓷器间碰撞的声响。
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我便看到那杯摆在我斜对面的咖啡杯的液面正在剧烈晃动着,显然是那个座位的主人刻意重重把它放下来造成的。
那家伙完全是在蓄意打断我与费奥多尔两个人之间的对话——
稍稍抬起视线,我看到了太宰治的面孔。
他稍稍蹙着眉,脸上并没有更多的表情。
“这可真是失礼了,把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大人冷落在一边什么的。”
费奥多尔也总算端正了自己的坐姿,他用手肘撑着桌面,自然而然地将交叠的双手抵在了自己的唇下:“不过关心自己爱人这种事情也是理所当然的,我想首领大人应该也不是不能理解吧。”
我别开了视线,没有再去看太宰治。
但我知道,就算听到费奥多尔这种几近挑衅的话,现在的他的脸上大概也不会有什么波动吧。
他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他有他必须要保持的威严,所以在外面的时候,即使喝到自己最没办法容忍的黑咖啡的时候,他也不会做出什么特别的反应。
明明在家的时候,如果咖啡里加的糖和牛奶不够多的话,他就会一脸委委屈屈地捧着杯子盯着我,不肯多说一句话。
明明是横滨最强大的黑手党的头领,却像小孩子一样地害怕苦涩与疼痛。
所以当时与他还在一起的时候,为了哄他开心,我总会在他的咖啡里加很多牛奶和砂糖。
——事实上,在相处的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他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每次回来几乎都是深夜,然后在几个小时之后就踏着晨曦离开家门了。
我总是不由得地感叹这个家伙是不是从来都不睡觉的。
不过太宰治终归也是人类,在我深夜惊醒的时候,也偶尔能看到枕边那张满是疲惫的面孔。看到他在的时候,我就不会再睡去,然后赶在他睡醒之前为他调上一大杯甜到甚至有些发腻的拿铁。
刚刚醒来的时候,他鸢色的眼睛带着种特别的迷离,没有一丁点防备。
把咖啡塞进他的手里之后,我会顺手帮他理一理稍稍有些凌乱的微卷的黑发。
那个时候的他简直乖顺得像是一只小猫一样。
有一次他喝完了咖啡,唇边留下了一圈浅色的奶渍,于是我顺势在上面啄了一下。于是他眼中的睡意瞬间被带着惊讶的清明所取代,而下一个瞬间,他便就势把我推倒在了床边,用唇瓣轻轻摩挲着我的嘴唇。
就算我很想忘记,但那杯咖啡的味道,直到现在我都依然记得。
记忆真是个很神奇的东西。
“久等了。”
白瓷的餐盘摆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才稍稍回过了神来。费奥多尔跟太宰治的话题似乎正意外顺利地进行着,而话题的中心好像正是那位坐在我对面的像是个小姑娘一样的少年。
乱藤四郎,这是他的名字。
不过我的注意并没在那个少年身上,反而是安室刚刚送来的这份三明治更让我觉得在意。
此刻的店里只有他一个店员,这显然意味着三明治是出自他之手——
可在我的印象当中,降谷零分明是不会做饭的。
如费奥多尔所说,这家店的三明治很好吃,显然不是那种解了冻就可以拿来应付的速食商品,而是店员认认真真做出来的结果。
我看了站在太宰治身边的安室一眼,心下也是不由得唏嘘。
果然过了这么久,所有人都变得不一样了呢。
“奈央。我并没有打扰你现在生活的打算。”
太宰治开口的时候,我能感受到他略带灼热的视线落在了我的身上,但我并没有去看他。
稍垂着眉眼,我轻轻颔首:“谢谢您的理解。”
对面似乎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叹息,但太宰治开口的时候,声音里却没有什么感叹的痕迹。
“关于本丸的事情,我一时间也没办法跟你说清,但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不管是我,还是乱君他们,都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情。”
“也不会容许其他人伤害你。”
太宰治的话音落下许久,我才轻轻地笑了一声。撑起自己的眼皮,我终于还是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避开了那双能蛊惑人心的鸢色眼睛,我将自己的视线落在了太宰治的唇角。
“您并不需要说这样的话,也没必要做这种事情。”我说:“我经受不起。”
太宰治似乎还想说什么,而我抢在了他之前:“太宰先生,您该知道的,当年的事情发展成那样并不是意外。”
“我也并全是因为喜欢您才跟您交往的,那样的时候,如果您不出现,说不定别人也可以——”
“奈央。”太宰治打断了我。
“我说的是事实。”我的语气格外平静。
就算当时我从未跟太宰治提过,可以他的头脑又怎么可能发现不了呢。我是因为什么才会跟他闪婚的。
【试图用虚妄来填补虚妄本身也不是一个贤明的决定。】听我提起那些关于过往的琐碎事情时,费奥多尔曾这样跟我说:【但现实依然会为你而美好,未来也一样。所以试着接受眼前的现实吧,或许这样你会觉得好过一点。】
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而在那个时候,费奥多尔轻轻用手指划过了我的眼尾:
【不要哭,奈维娅。虽然这是个充满谎言的世界,但在这个世界上,唯独我是永远都不会骗你的。】
这实在是一句不着边际的话,可我还是宁可去相信他。
至少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告诉了我关于“死屋之鼠”的事情,就算是被各国的异能特务组织重点盯防的“危险人物”,至少他从来没想过对我隐藏自己的身份。
跟某位首领大人截然相反。
我正胡思乱想着,现场的情况却忽然发生了骤变——
带来这种变化的人并非是费奥多尔。
“下单的东西都上齐了,是时候谈一点正事了吧。”安室的眸色骤然沉了些,声音也蓦地变得森然,他停在了太宰治的身边:“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大人,您觉得呢?”
太宰治垂着眼,虽然表情依然没有什么变化,可顺着他的视线,我看到了安室手里那把顶在他腰间的手/枪。
“‘魔人’先生说的时候,我还有点怀疑,没想到你真的会跑到这种地方来啊。”
“说起来组织最近有几笔交易进行得都不大顺利,作为其中的一员,我可是一直想向你当面请教一下其中的缘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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